时隔3多年,堪堪一个生死的距离,闻少将又一次感受到“回家找家长做主”的感觉,心里一时又酸又暖,还有些难言的惴惴不安。
闻弘深沉默半晌,缓缓哼出一个单音:“……嗯?”
对于他爹平静的几乎等于没有的反应,闻予并不意外,事实上闻上将除了战争嗅觉格外敏锐之外,时常过于迟钝,进而显出超乎常人的睿智和冷静来——对此季晓虹常感慨遗传的魅力。
“明年,异修族会发动大规模战争,联邦内有叛徒,破晓军团战败,”闻予自顾的说了下去:“我们得早做准备。”
把最重要的话说出来,闻予舒了口气,不再说话,给闻弘深一些时间思考。
事实远比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要来的惨烈。
上辈子的那个时候,他还顶着“景予”的名字在启明军团里“证明自己”,那个时间段他已把陆家父子送上军事法庭,新来的长官很公正,他也凭借战功获得了少尉的军衔。
消息传来那天天气很好,他记得自己正和廖远展望未来。
然后是新闻铺天盖地的报道——破晓军团上万精锐战死,军团长闻弘深不知所踪,异修族神兵天降直捣首都星。
廖远问他怎么了,他说:“太阳太烈,晒的头晕。”
第二天,事情再次急转直下,无数“证据”纷至沓来,桩桩件件指向战败的“真相”——闻家叛国。
闻予接到了景先生的通讯,景先生的语气很平静,手段则是雷霆,当天下午,所有关于“闻予”的资料尽数销毁,景予自此就真的是景予,一个出身普通家庭父母双亡颇有天赋的年轻士兵。
他计划中的未来,塌了。
再后来,传来闻弘深的死讯,叛国一事没能定论,破晓军团四散,闻予想调回破晓去,景先生不许。
又打了很多年,直到他被廖远背后捅刀战死,战争也没能结束。
十六岁那年的夏天,谁都没能想到,少年人半是意气半是热血的远行,自此再无归途。
“我死了?”闻弘深沉默了一会,猜出重点。
闻予没回答,闻弘深忽而道:“你爸没改嫁吧?”
闻予:“……”
闻弘深点点头:“看来是没有。”
说着,闻弘深站起来,绕过书桌,来到闻予面前,垂眸看着小儿子,忽而笑了,他俯下身给了闻予一个拥抱:“小布丁别怕,你爹还在呢。”
闻予怔住,奔涌了一整日的情绪就这样突兀的一夕崩塌,猛地回抱住父亲,眼泪不听指挥的夺眶而出。
这一句“别怕”迟到了许多年,终于还是来了。
它该属于那个十六岁的夏天,那个骤然失去父亲的少年,金尊玉贵的小少爷第一次尝到“漂泊”的滋味,无数个夜里骤然惊醒,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未来在哪里。
他怕极了,可他没有办法。
闻予觉得自己该是嚎啕大哭的,事实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那个昔年会在父亲怀里哭得好大声的孩子,早已独当一面,只是失而复得的温情是最磨人的软刀,将寸寸皮肉筋骨都捣得粉碎,疼的撕心裂肺。
“我很想你们。”
“对不起。”
闻弘深拍了拍儿子尚且稚嫩的肩膀,父子二人沉默许久,直到闻予情绪平复下来。
闻予从父亲怀里直起身来,看着一丝不苟的闻上将胸前大片的深色泪迹,一手捂住了这不听话的眼睛,声音闷闷的,还带着鼻音:“别告诉景先生他们。”
“你是指重生,还是……”闻弘深指指自己胸口的深色:“这件事?”
闻予:“都别说!”
闻弘深笑了,拍拍还在害羞的小儿子的脑袋:“行了,去洗洗脸,再说正事。”
想了想又接着道:“不过看你重生回来还想着谈恋爱,应该是心态不错。”
闻予:“……”
他就多余感动。
“这叫不再重蹈覆辙,谢谢。”闻予推开书房内的盥洗室,顿了顿,回头,打击报复道:“对了,我爸虽然没改嫁,但是研究院一枝花有多少追求者不用我跟你细说吧?”
闻弘深:“……”
上辈子闻弘深死后,闻予执着于弄清当年真相,对这些年的时局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这会父子二人坐下分析,甚至讲出许多闻弘深都不知道的迷辛。
闻弘深有些感慨,也是真的心疼。
小布丁只是家里还没成年的小崽子,经历这些说到底是他这做父亲的失职。
这一讲就是几个小时。
两人从各方势力纠纷到未来走向逐一核对,嫌疑人没抓出来,因为能下手的实在太多,帮手倒是能找出几个。
“楚眀远这人,我也没怎么接触过,你确定他是可信的?”闻弘深圈起最上头的一个名字。
“他死的比你还早。”闻予头也没抬,兀自勾勾画画。
闻弘深:“……那可真惨。”
闻予:“嗯,我去首都军校也是为了见见这位。”
闻弘深没意见,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一把抽走小儿子手里的光屏:“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猛地被夺走光屏,闻予下意识蹙眉,很快从思绪中抽离:“没差多少,今天做完吧。”
闻弘深不容置喙的将光屏折叠,塞进闻予手腕上的终端:“时间很晚了,你单身没关系,我可是要急着回去的。”
闻予:“……”
闻弘深揉了揉他头发:“不过也别太灰心,记得早点睡,不然明天约会就不好看了。”
闻予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活动!
闻弘深轻笑,许是带着点为人父的慈爱,难得看起来不像冷嘲热讽:“小孩子要好好睡觉,不然会长不高的,剩下的交给大人。”
闻予被他爹打击教育后,从书房轰了出来。
楼下的景辞听见动静,端了两杯牛奶上来,看到闻予有些肿的眼睛,没问什么,只将左手那杯递给闻予:“说完悄悄话了?”
闻予接过牛奶,一饮而尽:“说完了。”
景辞笑笑,揉了揉已经和他一样高的小儿子的脑袋:“早点睡,不然会长不高的。”
闻予:“……”
说完,景先生顺便拿走闻予手上空杯,去找另一位小朋友了。
晚上,闻予躺在床上,可能是久违的回家,可能是将秘密和盘托出,也可能单纯是两位无良家长好的不灵坏的灵,总之,闻少将失眠了。
他翻了个身,心里那股横亘两世的郁气缓缓消散,重生这些天来,再没哪刻像现在一样让他觉得轻松,一切都会好,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闻予又翻了个身,是了,明天还有约会,约会对象是他一闻钟情的小长官。
闻予更睡不着了。
想了想,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灯,摸近自己久违的衣帽间。
十分钟后,刚刚进入梦乡的季晓虹被手腕上一阵疯狂连震惊醒,慌慌张张点开通讯器,迎面就是几十张图片。
没来得及疑惑,那边慢悠悠的发来一句:“哪件好看?”
季晓虹揉了揉眼睛:“???”
不是,大半夜不睡觉,就这?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约会,后天分手,安排好了(不
另外!我换了一张专栏头像!
感谢“我要睡了”太太(一个咕咕多年的鸽子精)上课的时候亲自用我的平板摸的鱼(微笑)
等我不再白女票,一定按着她的头给我画一个符合人物气质的猛男头像(* ̄︶ ̄)
12# 约会 “因为实在想见你,男朋友。”
上午十点半,中心广场开国元帅的雕像下人流攒动,虽说作为首都星知名景区,中心广场的人流量一向可观,但今天似乎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闻予左右打量了几眼。
过往的年轻人似乎比平时多些,路过雕像时脚步都会有意放缓,掩盖在喧闹下的,似乎还有隐约的关于“帅”的私语,这时要是有人看过来,原本说着悄悄话的人立刻就会将目光转向雕像的帅脸,掩饰的合情合理。
想了想,闻小少爷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果然,顺着人流往雕像走,刚一接近,雕像下站着的那人就朝他看了过来。
那是个年轻人,就像那些小声议论说的一样,长着一张格外帅气的脸,但这不是引人注意的唯一原因,真正让人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注意到他那张帅脸的,是他手中抱着的一捧玫瑰。
闻予刚一看清小迟长官这扮相,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迟璟朝这边走来,身后两个小Omega紧张的压低了声音:“他过来了!是真的很帅啊!”
闻予心里很是赞成。
青年在他面前停住,似乎并不在意自己铁汉捧花的形象,露出一个几近温和的笑:“又见面了。”
身后两个小Omega惊呼一声,有些尴尬的跑开了,不过闻予无暇注意,他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青年占据。
浓烈的玫瑰花香掩藏不住的雪原气息疯狂涌入他的鼻端,像是一根诱人的鱼饵,撂在他眼前,将他整个人勾的七荤八素。
这人该是握不住的冷清冰雪,却不知为何向他而来,教人该死的心动。
“迟长官今天格外引人注目。”闻予笑起来,目光揶揄的落在那一捧娇艳的玫瑰上。
“我的荣幸。”迟璟并不为此感到羞恼:“或许闻先生愿意和我一起?”
说着,将那捧花递了过来。
虽然有些突然,但闻予也不扭捏,大方接过:“重新认识一下,闻予,你今天的相亲对象。”
“迟璟,”小迟长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神情放松,近乎温柔:“不过我还以为是约会对象。”
“那就是。”闻予心头小鹿胡乱撒野,嘴上一锤定音:“买花送人,不亏。”
迟璟抿唇:“是送人送花。”
不知为什么,闻予从中瞧出一点委屈的意思。
他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心说这该是错觉,小迟长官不像是那样的人,可能这就是恋爱吧。
“咳,”闻予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我以为我来的够早,结果还是晚了,让男朋友白白被围观这么久。”
“男朋友”三个字说的很平常,其实心如擂鼓。
迟璟顿了一下,偷偷夹带私货的闻予有点紧张的看过去,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此时那双眼睛里像是闪着光。
他刚刚上任的男朋友说:“因为实在想见你,男朋友。”
闻予一愣,随即感到一丝脸热。
完了,恋爱的第二分钟,他陷入情网了。
迟璟自然的牵住闻予的手,他手心很热,不过被他牵住的这双手也不遑多让,两人谁都没感觉出来,全在自以为沉着稳重。
“想吃什么?”迟璟问。
“火锅吧。”闻予想都没想:“好久没吃过首都星的涮羊肉了。”
“好。”
迟璟没有意见,正巧,中心广场不远就有一家知名老店,客流量很大,日常爆满,两人都比约定时间来得早,即便如此还是惨遭等位。
两个身高腿长的帅哥坐在店门口准备的椅子上等位置,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一捧热烈的玫瑰,起到的效果比迟璟孤身站在雕像下的时候可强得多。
路过的人有意无意都会往这边看一眼,不过可能是成双成对的过于明显,倒是没人来搭讪。
幸好这时候距离正式的饭点还有一会,两人没等多久就有了空位。
当火锅的香气将人包围,闻予被美色冲昏的头脑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都干了什么?
和相亲对象一分钟确定关系,两个人手牵着手捧着一大捧玫瑰花招摇过市……
这也就罢了,他那被爱情冲垮的理智怎么就让他带着人来吃不仅不端庄优雅还会留下一身气味的火锅了呢?
闻予脑子里惊涛骇浪,从这究竟是信息素的可怕作用还是美色当真如此误人,到男朋友究竟要怎么谈,需要保持形象吗,会不会分手……
手上机械的涮了一片羊肉。
又涮了一片。
又一片。
“喝点什么吗?”
迟璟的声音拉回了闻予乱七八糟的思路,视线掠过空了大半的盘子,涮肉的手僵了僵。
“都行。”
闻予僵硬的收回手,他干了什么,把新任男朋友仍在一边一句话不好说,自己埋头狂吃?
真是失败极了。
闻少将难得感到一丝懊恼。
“那我去拿了。”
“好。”
迟璟拿了一杯冰饮,闻予接过,有些惊讶,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是他最喜欢的。
迟璟又朝他笑了一下。
闻予目眩神迷。
“上次你说开学见,”闻予垂下眼睛,找了个话题:“没想到这么巧,没到开学就又见面了。”
“不巧。”
迟璟垂了垂眸,遮住眼中的深色。
“我早知道是你。”
这是闻予,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小未婚夫。
又怎么可能会是巧合?
闻予惊讶。
迟璟觉得小未婚夫很可爱,解释起来带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从八岁那年我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小未婚夫。”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渣男。”闻予震惊的有些语无伦次:“就是那种放着妻子在寒窑苦等,我在外边随便浪的那种,渣男。”
迟璟又笑起来:“不会,现在刚刚好。”
他守着小未婚夫长大,长到可以和他谈恋爱的年纪。
“好吧哥哥,”闻予也笑起来,朝着迟璟眨眨眼:“我爸昨天和我说,迟叔叔和他们是多年好友,按理我还叫你一声哥哥,当时我觉得哪都奇怪,不过如果是小迟长官,我倒是觉得刚刚好。”
“哥哥你觉得呢?”
迟璟被这几声“哥哥”叫的脑子都有点木,表面还是一派风轻云淡,努力维持自己的温柔人设不倒:“我觉得很好。”
*
闻予捧着一大捧玫瑰花回家的时候,脸上的笑还没完全消失。
景笙从他面前路过,又哒哒哒三步倒退回来,挑起一边欠揍的眉毛:“红鸾高照,满脸春情,小少爷约会挺顺利?”
闻予也笑着和她扯皮:“承您吉言,要不是年纪不到结婚证可能都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