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予：“……对。”
小女孩那双大眼睛瞬间就被水浸满了，再控制不住脆弱的情?绪，整个人扑进?好看的大哥哥怀里。
她不认识这个大哥哥，但是她认识这套衣服，爸爸告诉过她，那是保护他们的人。
闻予有些僵硬的揽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女孩，求救的看向站在身后看戏的周书钰。
周书钰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闻予收回目光，试探道：“我带你离开好吗？”
小女孩的哭声停了停，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平复了好一会，才?打着哭嗝道：“可是，爸爸还没回来。”
闻予一顿，抱着小女孩的手像是重了许多。
周书钰抱臂站在后边一点的位置，看着一大一小各自费力笨拙的解释。
他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样耐心的哄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像是有着天大的同情?心，可事实上几分钟之前才?刚刚把?异修族杀了一地，眼都没眨。
不，应该说从两年前他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
矿星那次，很离谱的一场“同生共死”。
当?时两人的关系说一声“塑料”大概都算是低估了塑料的强度，一开始分明是戒备的，却还是敢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他。
还有最后的通道里，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却一步步把?他背了出来。
这是周书钰没想到的。
他的思路又飘到了几天前，听说宁鸿宇的事后，他把?周家的两个兄弟引到那条路上。
当?时是怎么想的？
周书钰思绪顿了顿。
他很少有这样“不确定”的时候，不确定闻予会不会遇到那两兄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说些什么，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书钰。”
闻予终于和那小女孩说明白，一会所有人都会被集合在一起，更方便她找爸爸。刚抱着小女孩直起身准备离开就发现好友不知为什么在愣神。
周书钰抬起眼，懒洋洋道：“你再努努力就能把我哄睡着了。”
闻予：“……”
小女孩已经不哭了，这会注意到还有一个长发的大哥哥，有些好奇的盯着他。
周书钰视线移了移，对上那小女孩的眼睛。
小女孩一愣，下一秒拦住闻予脖子，往上贴了贴。
闻予正走到门口，被搂地一愣：“怎么了？冷吗？”
小女孩贴着他颈窝摇了摇头，闷闷道：“没有。”
哄孩子耽误了许多时间，闻予回去的不算早，原地已经聚集了不少被找出来的幸存者，正一个个接受检测。
小女孩看到这么多人有点怕，但想起刚才?漂亮大哥哥说爸爸可能在这里，又鼓着胆子仔细看了起来。
负责检测的士兵见到闻予抱着个小孩也没多惊讶，敬了个礼就继续工作起来。已经升级换代不知多少次的检测设备缩减到巴掌大，和平常测温枪没什么区别，贴过每个人眉间，两秒后亮起绿灯。
闻予抱着小女孩从前往后，让她挨个看清，走到队伍中间，她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爸爸！”
原本正焦躁的和人说话的男人听到这一声飞快抬头看过来，等看清闻予怀里的小女孩，脸上满是喜意，也顾不得?排队，就要过来把孩子接过去。
闻予朝着队伍走了两步，心里松了松，幸好，这孩子的爸爸还活着。
正要把?孩子递出去，异变陡生！
锋利的指刃从左侧方刺了过来！
闻予身体本能快于大脑反应，一把?将小女孩塞进?他爸爸怀里，单手握住那刺来的手腕一个用力，将藏在后头的一个“男人”甩出了队伍。
一片哗然。
队列一侧的士兵大喊道：“不要慌，散开，与身边的人保持距离！”
闻予无?暇他顾，只往后扫了一眼，看那小女孩被他爸爸捂住了眼睛，这才?从腰间战术袋里摸出长刀。
偷袭者一击不成，心知不是闻予的对手，回身就要朝队列扑过去，闻予自然不能答应，长刀在手中一转，直直插进偷袭者颅骨。
已经有士兵带着检测设备跑过来，贴在那被钉穿的脑袋上，灰色的胶体被压缩成一小团，吸进后置的空间里。
被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终于拽下了那只挡着视线的大手，眼前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疑惑的四下看了看，视线又对上了那个好看的大哥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道谢：“谢谢哥哥！”
小女孩笑得?甜甜的，刚刚哭肿的眼睛弯起来。
孩子的父亲这才?回过神来，连连道谢。
闻予理了理小女孩有点乱的头发，告别离开。
这些幸存者会被统一安置，不过这与完成了清扫任务的闻予就没什么关系了。
哪怕嘴上说着“没问题”，这几天下来，闻予还是感到疲惫，强打着精神，在脑子里把?事都过了一遍，他的脚步倏然一顿。
“怎么了？”走在一边的周书钰侧头看过来。
闻予迟疑道：“你说，如果你是一个异灵，我杀到你门口的时候，你会做什么？”
周书钰毫不犹豫：“弄死你。”
闻予：“……弄不死的话。”
周书钰顿了顿：“那就是想办法保命吧。”
闻予转过身，脚步加快：“我好像忽略了一件大事。”
众所周知，联邦目前没有杀死异灵精神实体的办法，那为什么指挥室里的那两个异灵直到被杀，也没有变成精神实体？
他原本以为是那两个异灵精神力等级不够，毕竟M257说到底只是边域外围一个小星球，指挥官能力一般也能理解。
可刚刚却有伪装的异灵刺杀他。
指挥官不可能比不上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刺客。
所以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闻予想到那落在地上的小药剂瓶，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
或许指挥官不是不能保命，只是没来得及。
异灵精神力实体化的秘密研究院研究了两年，从各种?角度进行了无?数尝试，始终没摸到门路。
会不会只是一瓶小小的药剂？
闻予再顾不上疲惫，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像是一盆热水泼上了他紧绷的神经，让他清醒无?比。
驾驶着机甲赶回太空港，季晓虹迎上来：“正要找你……”
“不是急事等会再说。”闻予制止他，从空间纽里拿出那个小药剂瓶：“先给我找几个人，把?整个太空港搜一遍，仔细找，看还有没有这样的东西。还有，我记得前两天俘虏了几个异灵？挑个弱点的带过来。”
季晓虹不明所以，但还是飞快安排下去。
闻予坐下喝了口水，这才?转向季晓虹：“怎么了？”
季晓虹坐到他对面：“是红矿星的事。”
那些能影响精神力的红色矿石最后被研究院起了一个非常学术的名字，记不住的统称它为“红矿”。
去年，原本的矿星周围，联邦又发现了几颗新的矿星。
这样说或许不准确，应该说，原本普通的星球变成了矿星。
从没见过矿脉传染的，更何况红矿有那样的价值，虽然因为忌惮异修族，精神力药物并未投入使用，但联邦对红矿的研究一直在进行着。
这样的矿星传染自然引起了联邦的重视。
很快，根据几颗矿星的位置以及其上矿石的纯度对比，联邦根据纯度最强的几座矿星，锁定了一个中心位置，探查发现那是一片混乱区，磁场和空间都是紊乱的，根本无法探索进?入。
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了。
但莫名的，闻予对那片混乱区有些在意，就格外让季晓虹注意着。
“那片混乱区似乎缩小了。”季晓虹说：“军部有意重新探查，不过得?等这次行动结束。”
“好，辛苦了。”闻予揉了揉眉心，接踵而来的讯息让他有种?预感，似乎有什么事就要发?生。
季晓虹翻了个白眼：“还好意思说我？你几天没合眼了？”
闻予绕过这个问题，问道：“信号中心修复好了？和曙天那边联系了吗？”
信号中心是整个M257的信号源，被闻予破坏掉了，三天过去，联邦的大部队应该已经到达飞翼星，异修族自顾不暇，不会再有所谓的救援，又轮到他们需要用信号了。
显然，季晓虹能收到消息，说明信号中心已经被修复。
季晓虹气的想打人：“修复了，迟璟那边比预计的快些，现在正交火呢。”
闻予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被季晓虹打断：“迟璟说了，那边那么多人，用不着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滚去休息！”
闻予：“……他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季晓虹：“一个意思。”
闻予本来也没打算直接进?军飞翼星，就算他没事，手底下的人也顶不住，见季晓虹大有再说一句就告状的趋势，准将大人宣布投降：“行，我先去收拾一下，等他们把东西找出来我就去休息，好不？”
季晓虹勉强同意。
闻予回到临时的房间，刚一沾到热水，疲惫感就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可惜没有浴缸。
闻予叹了口气，从空间纽里挑了一套相对舒适又能随时穿出去打仗的作战服，刚收拾整齐，就传来敲门声。
门外是周书钰。
闻予擦着头发，吸饱了水分的速干巾渐渐蜷缩成一个小团：“找到了？”
周书钰点头：“嗯，不过你找那东西做什么？”
“稍等我一下。”闻予说着转过身，准备去拿床边挂着的战术袋：“我怀疑异灵的精神力是依靠药剂实体化的，之前研究院似乎没考虑……”
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闻予晃了晃，脚步踉跄一下，扶住手边的桌沿，却还是抵不住强烈的眩晕。
“猜对了。”
熟悉的声音在门边响起，闻予艰难的转过身。
意识的最后，是周书钰合上手中正冒着白烟的小瓶子，对他笑了笑。
一如往常。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3[▓▓]




72# 囚室 “那些药剂，能让异灵精神力实体化，是我做的。”

闻予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 身下是柔软的触感，应该是一张床。
在最初的几秒空白后，他很快回忆起先?前的经历——周书钰用药迷晕了他。
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不过他猜应该还得有点别的准备, 毕竟这么多年仗着精神力高他还没有机会经历过被迷昏的待遇。
他没动?, 提不起力气, 满身的疲惫感，周围很安静, 像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很糟糕的处境。
不过大概也不会把他一刀毙命。
算是个好消息。
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闻予的思?路：“醒了？”
和他昏迷前类似的经历。
闻予沉默几秒，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 微一偏头，周书钰正坐在床尾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手?上是一本翻到一半的纸质书。
长发美人神情?懒洋洋的，唇角牵起的弧度一如既往, 不温和，也不是嘲讽。
“怎么发现的？”闻予撑着床坐起来，大大方方的环视一圈，房间不大, 床桌俱全，如果作为一间囚室大概算很高的水平。
“精神力。”周书钰在页尾扫了一眼，合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你?知道的，我在精神力方面的感知向来很强。”
闻予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周书钰无所谓道：“朋友一场，你?想问什么可以直说。”
闻予想问的太多了, 却像是被什么哽在了胸口，一时语滞。
他不想怀疑周书钰, 哪怕眼前的情?况已经能够说明?了一切，心中对目前的处境也有了定?论?，却还是严密的压着。
青年面上平静，无波无澜，坐在床尾的长发美人也不说话，两人只这样对视着。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似乎都在思?考，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将这段沉默当做一段缓冲。
良久，靠坐在床头的青年开口：“这是哪？”
回答的人毫不迟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异修族的母星。”
果然。
周书钰背叛了联邦。
猜测得到证实?，闻予以为自己会很平静的接收这个答案，事实?却是心中一坠。
他不是没经历过背叛，上辈子的死就?是廖远与异修族合谋。
只是在他年岁渐长看清廖远后对他的信任十分有限，遭了算计最多是技不如人，只剩几分遗憾而已。
和现在又不太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怀疑过周书钰了。
闻予掩在被子下的手?攥起，面上却没再迟疑，属于联邦少将的绝对理智适时占领高地：“你?是异修族？”
周书钰否认：“不是。”
闻予：“为什么抓我过来？”
周书钰坦然：“晏的要求。”
闻予：“其他人呢？”
周书钰笑?：“还在联邦，放心，这么倒霉被晏看上的只有你?。”
闻予没从周书钰的话中听出敬意：“你?不像个下属。”
周书钰：“或许是合作者。”
合作者……
闻予脑海中有什么搭在一起，紧紧盯着周书钰的眼睛，试探问：“之前你?说‘猜对了’是什么意思?？”
周书钰闻言笑?起来，不是那种习惯的笑?，而是眉眼都弯起来，像是十足真心：“你?应该又猜对了。”
闻予没说话。
“是我做的。”周书钰恢复一贯的神情?，看着闻予的目光里似乎还带着残存的笑?意：“那些药剂，能让异灵精神力实?体化，是我做的。”
闻予一顿。
“那些精神力增长剂……”
“也是我。”
空气陷入安静，闻予垂了垂眼。
他该想到的。
两种药剂，一个破坏联邦人的精神力屏障，一个帮助异修族精神力实?体，类似作用的两个方向，出自同?一人之手?。
上辈子楚明?远的死，破晓军团的覆灭，首都星被攻破，还有这辈子依旧陷于战火中的无数边域星……
首罪是异修族的野心。
可滋养那份野心的却都是联邦人。
先?是暗通款曲的启明?军团长陆勤，再是周书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