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之说完，就安静地看着谢亦舒。
　　他已经有五年没看到谢亦舒了，怎么看也看不够。
　　谢亦舒知道顾延之的不安，再次保证：“这次不会再离开了。”
　　他想了想，觉得如果让顾延之知道他在知道他欠了一大笔债的情况下，也不会离开，顾延之可能会安心一点，于是问顾延之：“顾言，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钱？我和你一起解决。”
　　顾延之愣住了。
　　谢亦舒见他不说话，担心他不肯说，便又道：“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一起想办法，肯定能还上。”
　　顾延之不知道为什么谢亦舒会以为他在外面欠了钱，刚想说他没有欠债，余光看见啵崽绷着小胖脸，放下了筷子。
　　啵崽轻轻踢了他一下。
　　小胖手在桌子下张开，对他比划了一个数字“五”。
　　邱奶奶告诉他，在新的幼儿园里不可以让别人知道他爸爸有钱。所以当别人问起他时，他就按电视上演的，说他爸爸是修车工，没钱，还欠了别人很多钱。
　　妈妈可能是从别人那儿知道了这件事，所以误会了。
　　不过没关系。
　　因为他没跟别人说，爸爸到底欠了多少钱。
　　爸爸给他定的每周打赏上限是一百星际币，Tori和他说过，他给妈妈的打赏，平台会和妈妈五五分。
　　只要爸爸跟妈妈说，他在外面欠了五十星际币，那等这周他给妈妈送完“繁花朵朵”，妈妈就能把星际币提出来帮爸爸“还债”了。
　　啵崽非常淡定地暗示爸爸报“五十”。
　　下一秒，就听见爸爸迟疑开口：“五、五千万。”


第29章
　　顾延之前几天检查过小胖墩的算术。
　　小胖墩现在学到了“千万”,知道“个”“十”“百”“万”“十万”“百万”“千万”里,“千万”最大。
　　凭顾延之对儿子的了解,如果要他装穷，那小胖墩肯定会往夸张里说,比划一个“五”，那肯定就是在幼儿园里说他欠了五千万了。
　　谢亦舒呆住了。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多少？”
　　顾延之眼皮一跳。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报的数字可能有点大。
　　他完全可以报个“五万”“五十万”，要是和啵崽在幼儿园里说的有差距,解释成“小孩子记错了”就好了。
　　但现在“五千万”已经报出口，顾延之也不能再改,只能硬着头皮重复一遍：“五千万。”
　　谢亦舒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离心肌梗塞只差那么一点。
　　他昨晚躺床上时想过,如果顾延之欠的钱多,那他就以“古蓝星”合作人的身份,注册些合伙专利,像是润唇膏、护手霜之类的，他以前帮人代课时，在实验室里做过。
　　要是运气好,能卖出那么一两份,说不定就能帮顾延之把钱还上。
　　但是五千万……谢亦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心里算了算：
　　买下培育舱计划资格、买下主星大学城的一套房、独自抚养啵崽五年……
　　好像的确需要那么多钱。
　　也不知道从哪儿借到的五千万。谢亦舒想到之前葛青和他说,啵崽的父亲经常带着啵崽搬家，脸色一白：“你是从哪里借到的五千万？”
　　顾言没有资产作抵押，银行是不可能贷给他五千万的。
　　谢亦舒联想到古蓝星的一种民间借贷：“高利贷”。
　　亚特兰蒂斯历史中没有出现过这种违法产业，但谢亦舒不能肯定现在是不是也没有。
　　顾延之看到谢亦舒苍白的脸色,心疼坏了，刚想坦白，小胖墩却先他一步开口：“是银行和好心的爷爷奶奶借给爸爸的。”
　　小胖墩这些年跟家政奶奶看了不少电视剧，很有自己的想法。
　　他见爸爸说不出来，就以爸爸和爷爷奶奶为原型，编了一个“老夫妻做慈善、助年轻人圆梦”的暖心故事：“好心的爷爷奶奶被爸爸的执着打动，所以借了爸爸五千万圆梦。”
　　谢亦舒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如果还不上呢？”
　　小文豪想了想，露出忧愁的小表情：“那就把啵崽抵给他们。”
　　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他，所以他在爷爷奶奶那儿，还是很值钱的！
　　谢亦舒：“……？”
　　他觉得这很不靠谱，看向顾延之，等顾延之解释。
　　顾延之和谢亦舒对视三秒，解释道：“是开玩笑。”
　　“他说的‘好心的爷爷奶奶’，是顾瑾明和叶婉。他们是……”
　　他们是我父母，啵崽的爷爷奶奶。
　　顾延之准备直接摊牌，被谢亦舒打断：“首富之子顾瑾明和前影后叶婉？”
　　顾延之点点头，刚想继续，就听见谢亦舒感慨道：“难怪。”
　　在木桐孤儿院最困难的时候，就是这对夫妇资助了他们。不仅是木桐孤儿院，叶婉女士成立的基金会资助了亚特兰蒂斯三十六个区上万家孤儿院。
　　谢亦舒关注新闻，知道这对好心的夫妇不仅会资助孤儿院，还会资助想求学的大学生、想创业的年轻人、被病痛苦苦折磨的家庭……谢亦舒真诚道：“他们真的是好人。”
　　顾延之：“……？”
　　谢亦舒大概知道这五千万是怎么一回事了。
　　顾氏夫妇虽然是无偿资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但会根据具体情况，要求受助人定期“还”一笔钱，流入基金会，用于帮助更多的人。
　　谢亦舒问：“我们每年要还银行和基金会多少钱？”
　　顾延之没想到谢亦舒会被小胖墩忽悠过去。他组织着语言，想告诉谢亦舒他其实没在外面欠钱。
　　但他的沉默让谢亦舒误会了。
　　谢亦舒以为顾延之是在担心他会因为他要“还债”的事再次离开他，想了想，伸手覆上顾延之的手背：“我其实，挺庆幸你需要还债的。”
　　“如果你没有负债、而是身价百万，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到你身边了。”
　　“在我配不上你的情况下。”
　　顾延之的坦白被堵在嘴边。他想了想，试探道：“如果我身价百万……”
　　谢亦舒果断打断了他：“那我和你在一起心里肯定会觉得不踏实，睡都睡不好。”
　　虽然他会努力追赶上顾延之，但在能和顾延之比肩前，他还是会觉得不踏实。
　　顾延之隐隐约约察觉出谢亦舒的想法。
　　比起自己成为谢亦舒的依靠，谢亦舒似乎更想成为他和啵崽的依靠。
　　如果让谢亦舒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不是……会再一次从他身边离开？
　　顾延之看了谢亦舒半晌，颤了颤睫毛道：“十万。”
　　谢亦舒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延之低头解释：“主要是还银行。每年最低还十万，三十五年还清。”
　　主星普通幼儿园老师的月薪大概在一万二左右，顾延之打算说自己在景盛科技当普通职员，这样算上年终奖，年薪差不多也在十二万左右。
　　“我算上年终，月薪一万。”顾延之看到谢亦舒眼里的惊讶，停顿了一下，“小舒，怎么了？”
　　谢亦舒摇摇头，解释道：“我没想到汽修行业这几年变得那么景气。”他还停留在汽修工快被仿生人取代、月薪千把块的五年前，没想到现在连年终奖都有了。
　　顾延之没想到自己已经被安排好了工作，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嗯、我修车技术比较好，有幸被店长提拔成了高级汽修工。”
　　原来是这样。
　　谢亦舒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想着顾延之刚刚说的话，开始规划还款的事。
　　每年最低还十万，三十五年还清。三十五年……那他们就六十岁了。如果每年还二十万，他们能在啵崽大学毕业前还清贷款，但这样，他们每个月只有三千左右能拿出来用。
　　三个人用三千，扣掉食宿水电，基本存不下什么钱。
　　万一以后有急需用钱的时候……谢亦舒粗略地算了算，觉得光靠他和顾延之现在的工资，想在啵崽工作前还清贷款，压力还是有点大。
　　还是得做直播、卖专利，让顾延之和啵崽过上像样的日子。
　　这样的想法让谢亦舒隐隐约约有了点一家之主的感觉，看着对面貌美如花的“小娇妻”，谢亦舒心情突然大好，握住“小娇妻”的手，对他道：“贷款的事情交给我，我会想办法。”
　　顾小娇妻察觉到一家之主情绪高涨，温声配合道：“好。”
　　啵崽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连忙把自己的小胖手也搭了上去：“啵崽也会想办法。”
　　他不想妈妈压力那么大，想也不想道：“啵崽有小金库的，可以帮忙一起还。”
　　谢亦舒乐了，问道：“啵崽小金库里有多少钱？”
　　啵崽刚想回答，小肥屁股就一痛。
　　小富N代反应过来，低下引以为傲的小胖脸，对谢亦舒道：“五、五块。”
　　谢亦舒忍笑，揉揉啵崽的小脑袋，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于是道：“那这五块就拜托啵崽出啦。”
　　啵崽惆怅地点点头。
　　他好想把他的小金库交给妈妈啊，这样很快就能把钱还上了。
　　说到底，还是怪爸爸。
　　要是爸爸看懂了他的意思，报五十块就好了，啵崽揉揉小肥屁股，敢怒不敢言地想。
　　吃过午饭，谢亦舒带啵崽去幼儿园。
　　顾延之想跟他们一起去，但想到自己是“下午还要去店里上班的修车工”，只能作罢。
　　他送谢亦舒和啵崽到站台。
　　下一班车还有两站就到，谢亦舒看着光脑上的乘车提示，想到号码和讯信号的事：“顾言，你是不是换了新的号码？”
　　“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是关机，发了很多条消息，你也没回。”
　　顾延之愣住了。
　　“你一直不回，我后来就没再打过了。我也换了新的号码和讯信号。”
　　谢亦舒一边说，一边拿过顾延之的光脑给自己打了个电话，保存到联系人，讯信互加好友后，把光脑还给顾延之，“好啦，这是我现在的号码和讯信号。”
　　顾延之看着屏幕上的号码，的确是前段时间被他拉黑的骚扰电话。
　　他没想到那些电话是谢亦舒打来的。
　　如果当初没直接拉黑，而是回拨一个电话，或者检查一下被拦截的短信……顾延之抿紧薄唇，心里有些懊悔。
　　途径云山幼儿园的班车很快到达站点。
　　谢亦舒和啵崽上了车，这个时间点，车上空位很多。谢亦舒让啵崽靠窗坐，从车窗向外看，就能看见一直注视着他们的顾延之。
　　啵崽对顾延之挥了挥小手。
　　巴士启动。
　　顾延之站在站台边，看着载着谢亦舒和啵崽的巴士消失在拐弯口，才转身往回走。
　　他的车还停在单元下面。
　　他下午不打算回公司，他要去一趟房屋中介。
　　云山幼儿园离这儿有一小时的车程，他不可能让他的小舒每天坐那么长时间的巴士去上班。
　　他得在云山幼儿园附近找一间租房。
　　并且把它布置得像他平时和啵崽住的。
　　那间租房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合同上的月租费也不能太高。
　　顾延之在星网上搜索云上幼儿园附近的房屋中介，选了评价最好的一家，开车前往。
　　中介的业务员热情地接待了他：“先生，请问你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顾延之提出自己的要求：“靠近这附近，一家三口住，通透些，两室一厅，要干净整洁，今天就可以住人。”
　　他按自己月薪一万，还贷十万的说法算了算，补充道：“租金多少都可以，但是合同上要写成五百星际币一个月。”
　　“或者有合适的、今天就能转手入住的二手房也可以。”
　　他可以自己当房东，租给自己。


第30章
　　适合的房源有好几套。
　　业务员把每一套的资料都投映到光屏上,一套一套给顾延之介绍。
　　其中有两套比较特别。
　　同一个小区,同一层,户主也是同一个人。
　　顾延之抬手示意暂停，对业务员道：“介绍一下这两套。”
　　“好嘞！”这两套是人家户主挂在中介卖的二手房,要是交易能办成，他拿的提成要比租出一套房来得多的多。
　　业务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向顾延之介绍：“这是康乐小区的两套房，同一层,门对门。户主是同一个人，买了一套自己住,一套给父母住。因为工作调动,现在急着转手。”
　　“两室一厅的设计,正好符合先生您的要求。户主因为工作调动,暂时在新单位边上租了房子,把父母也接了过去，家具家电没法搬，就都留了下来,房产移交手续办好,就能拎包入住。”
　　“小区虽然是老小区,但交通方便,门口就有站台。离商场很近，配送方便。附近有两家幼儿园、一个小学，也算是个学区房了……”
　　业务员滔滔不绝介绍了好一会儿，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总结道：“这两套房面积一样，户型对称，房主的定价也差不多。不过这一套是房主自己住的，装修方面更受年轻人喜欢，定价便略微高于另一套。”
　　“如果先生是准备自己重新装修，那拿另一套比较划算。如果先生不打算重新装修，那这一套的性价比更高。”
　　顾延之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一个修车工是不会每天穿衬衫西裤的。
　　他需要一个地方来藏“衬衫”“西裤”“领带”这些不符合他修车工人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