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安将自己锁在客房里,一根接一根抽着烟,越抽心里就越烦。偏偏这个时候,肚子还不争气地叫唤。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什么东西,这对食量偏大胃口又刁的他,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胃里酸水不断翻腾时,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香味从门缝里传来,还直往他鼻孔里钻。
想也不想,就是那个混蛋故意的!他气急拉开房门。果真就看见周凉坐在厨房餐桌上,面前摆着色泽鲜亮的三菜一汤:糖醋排骨、清炒苋菜、莲藕猪蹄汤,还有一大盆麻辣小龙虾。
周凉端着碗饭慢里斯条地吃着,见谢遇安出来,便示好般将碗筷摆好,朝他的方向推了推。
“肚子饿了吧,等吃饱了再生气也不迟……”还未等周凉将话说完,啪得一声,房门又被谢遇安摔上了。
周凉的手失落地垂下来。不过一会儿,门又重新打开。在某人目光跟踪下,谢遇安从冰箱里取出部分食材,走进厨房,开始叮叮哐哐泄愤般做起饭来。没多久,厨房就传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糊味。
周凉刚想起身前去帮忙,就看见谢遇安端着一份黑黢黢食物,目不斜视地忽略他,径直回到自己房间。
看来食物诱惑法彻底失败。周凉捏了捏眉心,露出一丝苦笑。
不得不说,饭桌上少了一个人,还是不由寂寞啊。周凉将碗筷收拾干净,盯着谢遇安的房间默默发呆起来。
他转了转眼睛,思索着之前他招惹谢遇安以后,他俩是怎么和好的。
对了?他可以不打感情牌,正经跟谢遇安讨论游戏的内容,以此来转移谢遇安的注意力。于是,他拿出手机将今天所见所闻简明扼要编辑一番,然后发送到谢遇安微信上。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但是十分钟后,谢遇安都没有回复他。他抱着疑问又发送了一条,结果发出后左侧就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叹号。
谢遇安这家伙,把他拉黑了!他忙打电话过去,结果却提示不在服务区,连电话都拉黑了吗?这是准备彻底跟他冷战的节奏?
周凉不由心里发凉,他起身四处瞅了瞅,赶紧从台历上扯下几张便签纸。
“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写完第一条,便蹲在谢遇安门前,将字条推进门缝里。
字条石沉大海,那头丝毫不为所动。
“是我不好,不该绑你的。你要真的气不过,出来揍我一顿吧。”他再接再厉。
那头宛若当机,静若止水。
“我真的错了!是我方法不当,我罪该万死,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拜托再给我一次机会嘛,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吧,你别这样了好不好?”
字条再次塞进门缝,这次那头依旧毫无动静。
周凉倚在门前,锲而不舍地准备用第四张便签纸写下更恬不知耻的道歉宣言。结果下一秒,他就听见一声踹门,那三张字条被原封不动踹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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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顾为坐在上位的人沏好茶,他的手因恐惧颤抖,茶水甚至有几滴飞溅出来。那人端起茶杯,轻轻吹去缭绕的烟雾,对余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这么说,我们放了饵,没钓到谢遇安,反而吸引来了周凉。”
“是这样没错。”余顾伸出手,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虚汗。
“看来一切不像我想的那么顺利。别看周凉表面随和温顺,实际上那家伙精得很,他来这一趟,大概率就是想从你这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我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什么都没乱讲。”
“我知道,毕竟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是有信念感的人,这样的人我才会帮他。既然我们的第一步计划失败了,那就只好进行第二步计划了。你过来……”那人放下茶杯对余顾招了招手。
余顾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壮起胆子将耳朵递过去。那人在余顾耳侧悄声嘱咐了几句,余顾的脸霎时间变白了。伴随着几声阴恻恻的笑,那人轻浮拍了拍余顾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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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用的套路都试过了,谢遇安就是不理睬他,这可怎么办?周凉瞅着门缝下方被某人恶狠狠踹出的字条,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这么一僵持,他顿时感觉自己浑身难受。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么作死啊!现在想想还是有很多温和的办法可以化解矛盾的,唉!
不过,周凉还没难受多久,便听到楼下传来几声清晰的枪响。他看了一眼时间,当下时间是下午七点四十。
听到枪声,客房里的谢遇安再也坐不住了。他拉开房门向外冲出去,险些撞到门外人身上。他定睛向下一看,只见周凉蹲在他门前,手里把玩着几张便签纸,正仰着头眼巴巴望着他。
谢遇安嘴角抽搐几下,心中那把火因为周凉示弱暗了几分,但他余火还未灭,便毫不客气冲周凉嚷嚷道:
“钥匙呢,还不快开门!”
周凉也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赶紧将钥匙从裤子某处拽出来,急匆匆打开房门。
“操,你把钥匙藏这里?”
周凉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转过头来,如获新生般眼睛里闪着光:“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你是三岁小孩吗?”
“其实,我被造出来才两天多,按人类的算法的话,我零岁。”
“你闭嘴!”谢遇安顿时一点也不想跟他讲话了。
枪声是从余顾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待他俩赶到前,二楼的两位已经到达了。谢遇安挤进房门,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他抬起头看了眼那人,那人垂着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谢遇安警惕地眯了眯眼,却没想起这人的名字。
身后的周凉眸色一暗,下意识就抓住了谢遇安的手腕,将他往后一拉。谢遇安诧异向后望去,只见周凉脸上晦暗不清,根本无法揣摩到他是何用意。
余顾那奢华的别墅如同飓风过境,遍地狼藉。他瘫坐在地面上,浑身猛烈哆嗦着,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前方。前方对应的窗户被击碎,玻璃朝内散落了一地,而窗棂上则挂着几条染血的绷带。
“他进来了。”余顾眼里满是惊悚,“那个绷带人,他进屋了。”
“怎么可能?”
这时,一个女声从他俩身后响起。那是姗姗来迟的虞姐。茉莉紧随她其后,也进了屋子。
“我没说谎!”余顾忍不住咆哮起来,“他刚刚就打破了窗户,直接闯了进来,还好我手上有枪,不然的话……啊啊啊,不对!”他又想起什么般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枪被他抢走了!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抢走枪啊!!!”
谢遇安上前一步,这才发觉余顾的右手无力垂落在身侧,角度还有几分诡异。他走过去不顾余顾的惊叫声撸起他的袖子,肱骨错位了,这条胳膊被人拧断了。
他再朝前走了几步,地面上除了玻璃残渣,还余留着几颗弹头。他捡起弹壳捻了捻,还烫手,是刚刚打出的。他观察了下四周,发现天花板处、左侧墙壁、沙发上各有一处枪击穿刺。
“之前绷带人都是晚上出没,我哪里想到他会白天出现。再说那家伙那么渗人,我平时屋里的窗帘都是拉上的,眼不看为净。”身后的余顾勉强组织语言向众人解释来龙去脉。
“我就坐在客厅喝茶,就听见敲窗户的声音,紧接着窗户就碎了。那家伙,那家伙跑了进来!他就朝我扑过来!
我下意识就拿枪出来,结果他速度太快了,我……我根本打不中他。他就,他就拧断我的胳膊,硬生生把枪抢走了!现在想想,他就是冲着我手里的枪来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他用还完好的左手捂住脸,慌张擦去他惊吓过度掉落下的泪水。
茉莉见余顾这副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她蹲下身子,掏出纸巾给他擦拭脸颊。而虞姐依旧不能相信余顾的说辞,反复强调着公寓外的人不可能进到屋内。
“不可能!”余顾被她执着的说辞刺激到,眼睛瞪得浑圆,“那我难道自己把自己的胳膊拧断吗?”
“这……”面对这点,虞姐似乎又找不到合适的解释。
“还有你们可以搜索我的房间,看看那把枪是不是丢了,我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情,把枪拱手相让吗?”余顾的情绪越发失控,指着虞姐的手指都在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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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就算余顾不说,其他人也会有这种顾虑。明明之前他拿到枪的时候,洋洋得意,气焰嚣张,余顾自然不会把这么好的筹码交付到他人手中。
在场的几位男性不和他客气,当场便开始搜索他的房间。大家一方面是想核实他所言是否属实;另一方面也害怕那绷带人真的进来,就躲藏在他房间的某一角落。
结果一趟搜索下来,确实如余顾所言,那把枪果真不在房间内。这突发事件与虞姐所说的情报背道相驰。
现在该怎么办?这是盘旋在众人面前的一道新难题。
虞姐转了转手上的玉镯子,思索片刻。现在情况有变,她只好另外提议道:“我想……要不以后大家一起行动?这样的话,就算遇到绷带人,也好一起应对。”
“是啊,毕竟人多力量大。”茉莉有点被吓到,揪着衣角,脸色发白。
“我不同意,”众人没料到,居然是郝云先站出来辩驳,“这件事很奇怪,我不是说不相信余叔受到了袭击。照虞姐的意思,绷带人他会本能杀掉我们这些人;谢遇安之前也说过了,屋外绷带人是个杀人犯。可是他这次却只是闯进余叔的房间,抢走了枪,而并没有杀掉余叔。不觉得很奇怪吗?”
“是啊,没错。”经过郝云这么一分析,其他人醍醐灌顶,似乎明白过来,“为什么都拿到武器了,却不直接把人灭口呢?”
“喂,你们非要这样讲吗?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受害者余顾听到这分析,气得直嚷嚷。
“依我看,袭击余顾的人不是屋外的绷带人。”郝云抛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会是谁?”茉莉问。
“如果没猜错,就是我们当中之一吧。他借着绷带人的传闻,假扮成绷带人,然后闯进余顾的房间,夺走手枪。在我看来,夺走手枪才是这位袭击者的真正目的。”
郝云的分析貌似头头是道,但是周凉却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可窗户的玻璃碎了啊,那人是从窗户外闯进来的啊!”茉莉皱了皱眉,很是不解。
“这人就是利用这点在混淆视听。我们的公寓外有一层保护膜,这点大家是知道的,但是这层薄膜距离公寓墙壁还有几十公分的距离。
我之前没有真正跟绷带人打过照面,听你们的描述,我还以为绷带人是贴在窗户上用手敲窗户。结果我昨晚上看见了那家伙,他压根不是贴在玻璃上,而是在往窗户上丢石子。
毕竟薄膜断隔了公寓与外界,绷带人就算贴在薄膜上,离窗户也有一段距离,所以他只能用石头敲我们的窗户,以这样的手段吓唬我们。
大家试想一下,如果是我们内部的人,他借用了这几十公分的空隙,从自己房间窗户翻出,再沿着墙壁爬到余叔的阳台,敲破余叔的窗户。
不就可以制造出余叔被绷带人袭击的效果吗?而且最关键一点,余顾自己也说过,他平时都是拉着窗帘的,所以在窗户破裂之前,他是完全不知道屋外是什么情况。”
“啊啊啊,没错。你说得对!我完全没看清那家伙怎么进来的,只知道玻璃碎了,然后他就闯进来了。”余顾一听,立马激动地嚷嚷起来。
“这不就对了。”郝云对着空气比出一个枪击的手势,“要我说,那屋外的绷带怪人怎么知道你手上有枪?只有我们在场的七人才知道这点吧。”
郝云所分析得逻辑清晰,条条在理,很快大家便对他的推理所折服。
“那这个假扮成绷带人,还夺走手枪的人会是谁呢?”虞姐顺势问道。
“唔,那就得做一下犯罪特写了。首先,这个人得体力足身手好。你们想想,他要沿着墙壁从一个阳台爬到另一个阳台,稍有不慎,就得摔下去,这三楼虽然不致死,也很容易翻车啊。
再就是他能够躲过子弹,将余叔打倒在地,并拧断余叔的胳膊。余叔好歹也是个男人,能做到这点,多少得会招数吧;其次,请各位在想一想,谁会对余顾手上的枪,十分渴望。”
郝云列出了几大特征,指向性都十分明确。
这下子屋内六人鸦雀无声。他们的目光,瞬间便落在了谢遇安身上。
谢遇安本来还在检查现场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就被众人目光扎了个结实。他喉咙下意识吞咽口水,肾上腺素直线飙升,紧张逐渐演化为愤怒。
“不是我!”这句辩解脱口而出。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要知道就以他的身手,全场除了周凉,那五个人合起伙来都不一定是他对手。
他还想解释些什么,拳头被人从后方握住。周凉将他的手指掰开,在他手心上飞快写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