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离开家之前,也参加过两次,但找上来的两颗珍珠都给了小乔,到现在还串在她的手腕上。
可芙蒂的意思,显然并不是这种家族式的……
“芙蒂,也许是我会错了意,但是如果你真的是指庆典上的那个活动。”他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不太合适。”
“我、我喜欢你。”芙蒂根本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说:“叶黎,你能不能……能不能考虑我一下。”
他看着芙蒂紧张到发颤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我是个乡下姑娘,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什么见识,但是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芙蒂的样子,和很多年前的另一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我也喜欢埃兰叔叔,还有孩子们,还有小乔……我希望……”
一样的年轻又青涩、慌张又勇敢,充满着对爱情的憧憬和懵懂执着的勇气……
“不行。”叶黎冷漠又无情地告诉她。“我不愿意。”
第7章
叶黎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看了看时间,发现才只是凌晨。
睡下去之后他做了好几个梦,不是看到漂浮在海面上的肢体,就是看到芙蒂哭着跑走的背影……都挺糟的。
叶黎就这么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呆,然后起身去了洗漱间。
虽然用清洗仪能够迅速有效的清洁身体,而且非常节能,但他还是更喜欢像现在这样,躺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
那种被包裹着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安全……起码从浴缸里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
但当他对着镜子,撩开自己前额的头发,发现出现了异样的时候,心情又开始不太好。
他翻了翻自己的包,发现因为回来得太匆忙,并没有把东西带着,不好的心情转化成了一种无力的挫败感,让他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突然,床头上的终端发出了震动。
叶黎翻身打开之后,小乔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要吃甜瓜。”只说完这一句,通讯又突然断开了。
叶黎看了看四周,并没有找到安装监控眼的位置,只能认命地站了起来去拿甜瓜给大小姐。
在下楼之前,他去隔壁看了看孩子们。
大家都睡得很沉,但被子都好好的盖着,他就没有进去。
而走廊那边埃兰的房门关着,他在楼梯口站了一会,下了楼从保鲜柜里找出甜瓜,然后走到了地下室。
“甜瓜。”他把甜瓜放在桌子上,然后对小乔说:“太吵了,关掉。”
空气中震耳欲聋的嘶吼,对他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噪音。
小乔把音乐关掉,从盘子里叉了一块甜瓜塞进嘴里。
他走到小乔的书桌边,检查她的功课。
小乔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基本上已经自习完了联邦通用的高级学院课程,可惜她并没有办法因为自己的优秀而受到众人赞美。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芙蒂向你表白了?”
叶黎愣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本子。
“我猜中了。”小乔咀嚼着嘴里的甜瓜,有些口齿不清的说:“你有拒绝她吧!”
他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开心?是因为你喜欢芙蒂吗?”
“没有。”他摇头否认:“我对她不是那种喜欢。”
“你这样看上去好像很懂啊!”小乔很感兴趣地问:“叶黎,你恋爱过吗?”
叶黎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也是,你这跟石头一样迟钝的人,后面又带了一堆拖油瓶,有几个姑娘会喜欢你啊!”她终于说了句良心话:“其实不说别的,芙蒂人还算可以的。”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拿起了另一本书:“小乔,你为什么在看这个?”
“你怎么跟阿兹一样,擅自翻我的东西。”小乔跳过来,就要把书从他手里抢走。“知不知道尊重隐私怎么写!快点还给我!”
“你为什么要看这个,我不记得你对生物还有医学感兴趣。”叶黎把手举高,到小乔跳起来也够不着的位置上:“你不是更喜欢机械和电子吗?”
“关你什么事?”小乔拉着他的衣袖,咬牙切齿的说:“我改变爱好了不行吗?”
“就算是这样,你看这个干嘛?”他扬了扬手上那本《逆转与异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些所谓的专家都是些极端狂热分子,那些荒谬言论简直就不知所谓。”
“我无聊随便看的啊!”小乔放弃了,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
“还有这些。”叶黎又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书里找到了一些类似的,全部收到了一起。“如果让我再看到这些书……”
“好了。”小乔举起双手:“我错了,叶黎。”
“小乔,觉得自己能够凌驾于生命法则之上的人,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他对小乔这种轻佻的态度感到不满:“我们因为这些人,曾经失去了多少,以后将要面对什么,这些……你绝对不可以忘记。”
“就算你不说这种话,我也不可能忘得了啊!”小乔撇了撇嘴。
他看着个头高挑,模样漂亮的小乔,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如果不是因为我……”
“嘿!”小乔做了个住嘴的表情:“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安吉拉一起死掉了好吗?”
她提到了“安吉拉”,这显然让密闭舱里的气氛突然凝固了。
“好了好了。”小乔挥手赶他走:“我要睡觉了。”
叶黎点了点头,拿起了桌上的那些书准备离开。
“等一下。”小乔突然跑过来拦住了他,撩起了他的额发:“颜色开始掉了,你刚刚是在找药水吗?”
“嗯,忘记带了。”叶黎对她微笑:“我等会就上山问大司祭要一点回来。”
“叶黎,总有一天你可以摆脱所有的那些讨厌的事情。”小乔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好了。”
“没大没小。”他被逗笑了:“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就觉得什么都很好了。”
叶黎换好外出的衣服,推开大门的时候,天色还是一片昏暗。
“去哪里?”
他转过身,看到埃兰叼着烟斗,坐在摇椅里面。
“我忘记带药水回来。”他晃了晃手里的背包:“去山上问大司祭要一点。”
埃兰点了点头。
“埃兰,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他倒没有急着走,反而往那边走了两步。
“你顾着自己和小乔就行。”埃兰拿下烟斗,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一敲。“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好吧!”叶黎捏紧了背包的肩带:“你自己小心。”
埃兰看着他走出了大门,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条链坠,和叶黎的终端乍一看是同一款的。
但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能够打开的相坠。
里面镶嵌着一张很小的纸片,是那种非常古老的纸质的相片,上面是一位明朗又充满活力的女性。
“安吉拉。”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坠子的边缘,露出了一种与他冷硬外表截然相反的温柔表情:“你一定要守护好家里的这些孩子们,还有……希望我们的阿佐,能够快一点明白过来,然后平平安安的回家来……”
天边刚刚有些发白的时候,叶黎爬上了山顶。
这是铃兰岛上最高的位置,勉强能够称之为一座山,但是它并没有名字,当地人也不需要给它取名,他们只要说“山上”,那指的就是这里。
山顶上有一座祭祀光明神的古老庙宇。
和这座山一样,光明神并没有名字,只是为了有个具体的代称才这么称呼。庙宇里祭祀的,甚至并不是某一位特定的神明,而是带来光明与万物的自然之力。
庙宇非常小,里面没有塑像也没有供桌,只是在特定的时候,当地人才会来到山顶上,举行一些感恩祈愿的活动,平时只有一位大司祭住在这里负责日常的维护。
所以在联邦的宗教名录上,根本找不到这个默默无闻到就要消失的教派。
如今岛上的年轻人已经很少,科技带来了一切,但也带走了很多东西。
也许再过一些年,这座很小的神庙真的就会消失……不过大司祭说,如果真的那样,那一切也都是顺应着自然的。
这个星球,这个宇宙,所有的诞生和毁灭,并没有应该或者不应该……
“大司祭和风交谈,知道我要来了?”叶黎看着站在台阶上方的年轻人。
“事实上,是老埃兰给他发了个声讯消息。”年轻人穿着麻布制成的长袍,对他眨了一下眼睛。“而且我在前面装了几个监控眼,你知道大司祭种的果树就要成熟了,我得防着那些爱偷吃的小动物。”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虽然不大,却有着很高的屋脊的庙宇。
“我的孩子,已经很久没见了。”正在看书的大司祭拿下了眼镜。“你在城里过得还好吗?”
“我很好。”他双手按着胸前,向大司祭行了个礼。“您看起来也很健康。”
“生命……”
“生命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抛弃你。”叶黎抢在他的前面说了出来。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大司祭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着身边的年轻人说道:“安托,你去看看,药水好了没有。”
叶黎跟着大司祭穿过了走廊,来到了铺满着白石的空中庭院。
清澈的泉水如同一道小小的溪流,蜿蜒着从高处流泻而下。
“去吧!”大司祭对他说。
叶黎走到了泉水边,用手从里面捧起一些,仰头喝了下去。
在清晨初起的阳光之下,他的头发渐渐褪去了黯淡的深灰,露出了如白银一般皎洁璀璨的颜色。
第8章
他的头发是天上银色的月光,他的眼睛是万物绽放的春日,他的嘴唇是甜美芬芳的花蕾,他是我的爱人,是天神赐予我的礼物。——《帕德.曙光》
那种并不是缺少生气的灰白,而是能够耀出光芒的银色,
他的头发柔软而带着弧度,微微卷曲着垂落在额头和颊边,而且眼睛的颜色也随着发色一起发生了改变。
他的眼睛从原本的灰色,变成了如春日翠芽一样的新绿。
在阳光之下,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着光。
拿着药水走过来的安托,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真实的样貌,但依然为这惊人的美丽而感叹。
“每次看到这样的你,我都觉得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他把手里的药水递了过来:“陌生的大美人。”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叶黎打开了那个瓶子,倒了一瓶盖喝了下去。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吓呆了。”
“有那么可怕?”叶黎笑了起来。
“非常可怕,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安托捂着胸口。“我当时就在想,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春日之神吗?”
“安托,你太夸张了。”他用手指撩过头发,看着原本的银色渐渐被灰色覆盖。
“你不明白我的心情。”安托转过头去对着大司祭说道:“老师,被神明眷顾的美貌却要遮挡起来,这太不合乎自然了不是吗?”
大司祭摇了摇头,对他们说:“宝石能被尘土覆盖,但尘土却不能损毁它的光芒。”
装了一瓶泉水和药水,叶黎在大门外与他们道别。
“孩子,一切的安排,都是必须的安排。”大司祭对他说:“我们活在世上,不论信不信仰神明,都不能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是的,我明白的。”叶黎点了点头。
叶黎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外看到了齐力的浮空车。
“齐力?”
“阿黎你回来了。”齐力正在帮埃兰修理桌子。
“你怎么过来了?”他凑上前帮忙一起把餐桌翻了个身。
“你昨天不是说要去空港那边取东西吗?”齐力把他赶到旁边一点,然后和埃兰一起把桌子扛了起来:“我开车送你过去。”
“你不是还要开店吗?”叶黎跟着他们进了屋。
“店里有艾玛看着呢!”孩子们还没起来,大家放轻了脚步和声音:“何况最近大家都在准备珍珠节和讨论事故,没一个正经买东西的。”
“那个运输机怎么样了?”听他提起,叶黎就问了一声。
“治安局把那一块给封锁了,不过我看到他们在做清理,肖恩早上跟我说,鉴定下来可能是机械故障加上操作失误,驾驶员估计没能逃出来,不过具体情况,还要等爱德华那边派人过来。”
“埃兰这两天情绪似乎不太好,肯定是想起阿佐了,阿佐就是珍珠节那会出走的吧!”稍后在浮空车上,齐力问叶黎。
“嗯!”叶黎点了点头,主动告诉他:“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年轻人总有些奇怪的想法……算起来也有五年了吧!”
“不,六年了。”
“那他今年也要……二十四了?我记得他比肖恩小两岁。”齐力叹了气:“如果他现在还留在这里的话,也能帮上家里的忙了。”
叶黎没有接口,齐力觉得自己可能讲错了话,急忙转移了话题。
“埃兰说,早上你去山上找大司祭了?”
“是的,我很久没有回来,就想着去拜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