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要送你。”陆荒之抬眼看了看，“猫在哪。”
　　赵野息本来是不打算带陆荒之来的，然而这家宠物医院离学校有些远，下班高峰期又不好打车，刚好陆荒之的车就停在学校里。一波挣扎后，赵野息忍辱负重地坐上了陆荒之的车。
　　检查室里，陶乔笙的布偶猫被一个护士小姐姐按在桌上，露出雪白的肚皮，表情温顺中带着一丝呆滞；戴眼镜的医生小哥正拿着B超探测器在它的肚皮上游走。
　　陶乔笙问：“怎么样了？”
　　“确实是六只，”医生说，“我数给你们看啊。这是一只，这又是一只……”
　　赵野息拧着眉，“这不是重点。”
　　陆荒之说：“我能抱一下它吗？”
　　陶乔笙很大方：“只要是好看的小哥哥，随便抱。”
　　陆荒之从护士小姐姐手中接过布偶猫，拿起它的尾巴，看到了两个毛绒绒的小球。“赵野息，过来看锤。”
　　赵野息不死心，轻轻捏了捏小绒球，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卧槽”。
　　“很难相信吧，”医生用一副看破红尘，世外高人般的口气说，“实不相瞒，我第一次看到的是一只怀孕的公兔，我吓得报了警。”
　　陶乔笙问：“然后呢？”
　　“然后，警察带着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从天而降，把兔子带走了。”
　　陶乔笙惊恐道：“带走解剖吗？那我儿子岂不是也！”
　　医生安慰他：“他们的样本应该够了，轮不到它。”
　　赵野息无法理解，“不是……你们就这么接受了？是公的啊，怀孕的是公的！”
　　陆荒之说：“我们已经震惊过了。”
　　陶乔笙附和道：“放心吧崽，我看到新闻的时候比你现在的反应还夸张。”
　　赵野息想起之前看到的热搜，颤声道：“等下，这种病毒会传染给人类吗？艹，我刚刚摸了猫蛋！”
　　“专家已经辟谣了，第二性别的出现是基于基因的突变，和病毒没有关系，更不会传染。”
　　赵野息舒了口气。
　　医生又说：“但是这种基因突变搞不好也会出现在人类身上。”
　　三个男生的目光刷地聚在医生身上。
　　医生连忙摆手，“这不是我说的，是专家说的。”
　　“哪个专家啊，”赵野息嫌弃道，“听着就不靠谱。”
　　医生拿起桌上的平板，打开一个视频，说：“请看。”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赵野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爸？”
　　陆荒之道：“在。”
　　赵野息早就蠢蠢欲动的中指终于按捺不住，快准狠地竖在了陆荒之眼前，“和人沾边的事，你还真他妈一点都不干。”
　　陶乔笙凑近屏幕，“真的是赵叔叔。息崽，你爸原来是第二性别的专家啊。”
　　“可上次我见到他时，他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
　　陶乔笙酸道：“穗城第七研究所的所长平平无奇……那我算什么？”
　　赵野息说：“实不相瞒，我一直把你当文盲看的。”
　　医生大惊：“原来是赵公子！失敬失敬。”
　　陆荒之问：“你和你爸多久没见了。”
　　“就一周而已。”赵野息本科一毕业，家里就给他在大学城内买了套房。他平时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只有周末的时候会回家。
　　视频里的赵爸俨然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形象，有条不紊地说明了有关哺乳动物分化出第二性别的情况，呼吁民众不听谣不传谣，保持冷静。当记者问他人类会不会也出现类似症状时，赵爸实事求是地说：“不排除这个可能。目前已知出现第二性别的哺乳动物有常见的狗，猫，兔，鼠等，也有不常见的海豚，大熊猫，包括黑猩猩。分化有雄化和雌化两个方向，概率分别在0.2%，0.1%左右……”
　　采访结束，记者对赵爸表示了感谢：“赵光曜教授的团队正在对突变的基因进行测序和研究，我们将持续跟进，确保第一时间将信息分享给大家。”
　　看完视频，几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最后是陶乔笙先开了口：“如果人类出现了第二性别，那我们是不是也会怀孕了？”
　　赵野息头皮发麻，“你这一脸期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陆荒之说：“很遗憾，这些都是有性繁殖。”
　　赵野息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不是同性性行为承受的那一方，人类男性分化了也不会怀孕。”
　　“对哦！”陶乔笙惋惜道，“我儿子是被别的公猫上了才怀孕的。只要我们不被男人上，就算分了也没事。”
　　陆荒之别有深意地问：“所以赵野息学长，你在担心什么。”
　　赵野息找不到话来反驳。他的皮肤比很多女生都要白，生气的时候脸颊是微红的，眼睛大而黑，睫毛还有点湿。
　　是你逼我的。
　　赵野息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迅速找到陆荒之的头像，当着陆荒之本人的面一键删除。
　　陆荒之愣了愣，抬手挡住脸，缓缓地低下头，肩膀微颤，好像是在忍笑。
　　陶乔笙认识赵野息二十年了，每次看到赵野息生气，都会在一边解说配音：“出现了！息崽的大招，用生气的脸和幼稚的拉黑行为萌化对手的血槽，同时造成短暂的眩晕效果。”
　　陆荒之抬眼笑道：“这招挺厉害，我已经残血了。”
　　赵野息一副看傻逼的表情，“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陆荒之大概是玩够了，敛笑道：“如果没别的事，我送你回学校？”
　　赵野息努力摆出凶狠的表情，“帮我开车，您配吗？”
　　陆荒之还真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我挺配。”
　　赵野息彻底没了脾气，“门在那边，请滚。”
　　这次赵野息守住了底线，没去蹭陆荒之的车。陶乔笙目送着陆荒之上车，感叹道：“陆荒之真的好帅啊。”
　　陶乔笙是个自恋的精致男孩，天生一张漂亮的脸，每天出门花半个小时打理发型，晚上睡觉前必敷面膜，衣服全穿设计师搭配好的。但他累死累活才拿到的男神称号，放在陆荒之身上根本不够看。陆荒之随便穿件衣服，戴个帽子，就能把他秒杀掉。
　　“妈的你不说老子都要忘了，”赵野息开始算账，“我什么时候说陆荒之帅了？”
　　“去年刚开学的时候啊。你和我说你们学校来了一个大帅比，还给我看照片了，你忘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赵野息强行给自己挽尊：“那个时候我还没看清他的真面目，所以才说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都不知道，我说完之后一直提心吊胆，总觉得自己要遭天谴。”
　　“你说了不止一次，后来还说了。”
　　“不可能！”
　　“你的原话是，陆荒之除了一张脸以外一无是处。”
　　赵野息立刻改口：“哦，那我没说错。”
　　“但我觉得他性格不错啊，挺有意思的。”陶乔笙道，“息崽，你为什么看爽啊？他人品有问题？”
　　赵野息没有在背后诋毁别人的习惯，勉强道：“那倒不是。”
　　陶乔笙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像他这种帅哥，肯定是海王。你是在为女生愤怒。”
　　“也不是。”据他观察，陆荒之对女生挺绅士礼貌的，从不会开越线的玩笑，和在他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你们导师不和，政见不合？”
　　“政见不合就是三观不合好吗，很严重的。”赵野息凉凉道：“再说了，他喜欢玩我你没看出来？”
　　“玩……？那只是哥们之间的开玩笑吧。”陶乔笙说，“你不一直也想当我爸爸么。”
　　“你才认识他多久你就给他洗白？”赵野息呵呵了，“他在别人面前是正道的光，他就特么只针对我。不过没关系，我都记着了。我一定要以牙还牙，百倍奉还！”
　　陶乔笙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发小，怜爱地说：“wuli息崽开心就好。”
　　和陶乔笙分开后，赵野息回了趟家。赵爸果然不在，家里只有保姆一个人。赵野息问保姆：“阿姨，你知道我爸在哪吗？”
　　保姆说：“知道，他不是在研究那个第二性别的事嘛。”
　　“你也看了新闻？”
　　“他走之前告诉我的。他说他接下来会很忙，吃住都在研究所里，让我别准备他的饭。”
　　连保姆都知道的事，他居然不知道，他应该是抱错的吧。
　　赵野息给老爸老妈分别打了两个电话。赵爸的手机无人接听，赵妈的干脆直接关机了。
　　赵爸赵妈常常参与一些机密的研究任务，一消失就是几个月或者大半年，赵野息都习惯了，至少这一次他知道他们在干嘛。
　　赵野息吃完饭，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请求。
　　【荒请求添加你好友】
　　【验证信息：在？和个好？】
　　赵野息气得后脖颈发烫——死对头吵架的事能叫“和好”？？？


第3章
　　哺乳动物第二性别分化的话题占据了所有的媒体平台，每天都有新的信息，赵野息身边的人也全在谈论这件事。有个别知道赵野息家庭背景的哥们常来打探内幕，然而赵野息知道的真的就和他们一样多。
　　【专家团队为分化出的第二性别暂时命名为Alpha，Omega，未出现分化的性别称为Beta。】
　　【由多位多领域专家组成的ABO研究所落址于穗城。】
　　【ABO研究所发表论文，分化为Omega的哺乳动物会在体内生成某种特殊腺体，而分化为Alpha的哺乳动物则会表现出明显的生理繁殖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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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消息，普通人最关注的还是人类会不会分化，造成动物分化的确切因素又是什么。有些人把分化和前阵子的陨石降落联系在了一起，认为一切都是那个未知新元素的锅。肯定是元素有放射性，导致动物的基因突变。人类想要防止突变，就必须抵抗辐射。
　　【小强要努力变乔：点击链接即可购买纳米银防辐射服，百万口碑，值得信赖。】
　　【是猛男呀：？】
　　【小强要努力变乔：崽，我们一起买吧，两人成团还能打八折。】
　　赵野息用赵爸的照片P了一张表情包发过去。
　　【是猛男呀：（不听谣，不信谣.jpg )】
　　赵野息只相信官方公布的消息，但信小道消息的人也不在少数。实体店和网上的防辐射用具都被一扫而空。每次在街上看到全副武装的路人，赵野息都会联想到电影里核泄漏的场景。
　　圣诞节前一天，赵野息来到学院行政楼，先看了几遍防抑郁的沙雕视频，才敢去敲导师办公室的门。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进来。”
　　赵野息深吸一口气，悲壮地推开了门。走进门的一瞬间，赵野息感觉气温骤降了几度。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空调，除了他导师关承济，还有一个学妹。关承济看了赵野息一眼，对女生说：“你认为自己写得怎么样。”
　　学妹低着头，眼睛通红，好像快哭了。
　　关承济淡道：“回去重写。”
　　学妹经过赵野息时，两人对视了一眼，赵野息在学妹眼中看到了他熟悉的绝望。
　　希望学妹人没事。
　　关承济其实不凶，也不会对学生说什么难听的话。他话很少，平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控场力十足。赵野息在其他长辈面前舞得再欢，到了关承济面前，就会怂成一坨铁憨憨，屁都不敢放一个。
　　“教授，您找我？”
　　关承济一身西装坐在办公桌后，身材高大，冷漠禁欲的长相，年轻二十岁说不定勉强可以和陆荒之争一争校草的位置。
　　赵野息忐忑道：“如果是论文的事，我还没有改好。”
　　关承济低头翻阅着一叠文件，说：“你之前说过不想读博。”
　　赵野息笔直地站着，像个小学生，“是的。”
　　关承济问：“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赵野息摸了摸鼻子，“我还在考虑。”
　　关承济“嗯”了一声，说：“你可以把ABO研究所放进考虑行列。”
　　赵野息一怔，“可是我的专业好像和ABO不对口啊。”
　　关承济抬眸，看着赵野息道：“如果人类真的分化出了六种性别，现有社会的法律法规很多要做出适当的修改，这是你的专业。”
　　“可是，人类会不会分化不是还没确定吗？”
　　“即便人类不会分化，目前哺乳动物分化的情况也会有不可预料的社会效应。”
　　赵野息明白了，问：“您要去ABO研究所？”
　　“对。我需要一个团队，我希望你能成为团队中的一员。”
　　赵野息顿时受宠若惊。他居然得到了关教授的认可，他好牛逼啊。
　　“你可以好好考虑，和父母商量一下。”关承济说，“之后再给我回复。”
　　赵野息疯狂点头，“好的好的，谢谢教授。”
　　他还有半年就要毕业，同级的同学找工作的找工作，继续深造的深造，他迟迟没有定下来，因为他还没想好自己想做什么，摆在他面前的选择都让他提不起兴趣。ABO是一个全新的领域，现在投身进去那就是先驱者。他努力努力，说不定几十年后自己的照片还能挂在学校的走廊上，受小学生敬仰。
　　赵野息没法联系到父母，又憋不住想找人说，这就到了工具人基友上线的时候。
　　“我觉得行，”陶乔笙在电话里说，“ABO研究所在穗城，你要是去了咱们就不用异地了。再说，你爸还是所里的大佬。这个后门走他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