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密室内阴冷异常,秦澈周身黑气乍现,眼尾发红,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关心你,照顾你,辛苦教导你,如今却被你弄得不成人样,修为尽失,日日受着蛊毒的痛楚,屡次下毒,我,我究竟做了什么?
一滴泪珠从眼眶滑落,“对不起”,轻轻地吐出了这三个字,秦澈便嘲讽地笑了一声,道歉又有何用,如若自己是他,恐怕再也不想见到我,也不会原谅我了。
对不起,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眼尾越来越红,一抹煞气从眼底浮现,陈煜,你想玩,我便陪你玩到底!!”
大殿之上,一位身穿玄衣的男子负手而立,周身冰冷骇人,殿下季辞恭恭敬敬地跪着,半晌不敢起身。
“季老将军,你是弑天教的老臣了,很多事情,我相信你一点就透,今日秘密召你前来,是劝你要良禽择木而栖,你可知晓?”
季辞连续磕了三个头,双手施礼,“微臣一直恪尽职守,从未做过一件对本教不利之事,至于灵禽择木而栖,微臣属实不懂,还请教主赐教!”
这老头儿,这是在跟我打哑谜呢,老奸巨猾,行,我倒要跟你较量较量!
秦澈缓缓转过了身,慵懒地坐到椅子上,一手抵在下巴处,俊脸微转,只见他长发如墨,仅用黑色发冠束起,带起一条马尾,其余头发自然而然地披散在背后,两缕细长的龙须刘海垂在额前。如利刀般雕刻而成的五官精致不已,剑眉下的一双眼眸,此刻正懒懒地看着下跪之人,如墨玉般黑亮的瞳孔给人以深不可测的感觉,眉梢上挑,一副勾魂摄魄之感。一身玄衣倒衬得他越发白皙,侧脸的轮廓如刀削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妖孽,着实让人心动。
“哦?你不懂?”秦澈修长而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这声音在大殿上显得格外突兀。
季辞咽了口口水,身为老臣,他自然是知道秦澈是何意,但他已然投靠了陈煜,便不能言而无信,拼了,装傻也要装下去,“微臣……微臣确实不懂!”
秦澈猛地坐正,双手鼓掌,“好,好,既如此,那我也是不知了!”
季辞看到秦澈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刻着玥字的长命锁,不停地把玩着,瞬间浑身僵硬,瞳孔皱缩,一脸震惊恐慌的样子。啊,不对,那锁上好像,好像有血!
季辞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连忙往前挪了几步,拼命地磕头,“咚咚咚”的声响,一声一声在大殿上萦绕,他年迈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鬓边的几丝白发映入了秦澈的眼帘,边磕头边道,“教主……您有什么事……只冲微臣来便好……请您别……别牵连老臣的妻儿啊……教主……微臣求您了……!”
秦澈闻言从高座上站起身,慢慢地走向季辞,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季老将军,你是明白人,我相信我说的话你不会不懂,我要你倒戈向我,你应还是不应?”
“教主……您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太过卑劣了吗?”
“啪”的一声,季辞的脸被打了偏了过去。
“我问你,弑天教谁才是主子?”
“您!”
“我再问你,我父王生前的嘱托是让你辅佐谁?”
“您!”
“很好,你说我手段卑劣,你又何尝不是?我竟不知,这弑天教竟是陈煜和你们的天下了!做的那些勾当,还需要我一件一件说出来吗?”
季辞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额头上的血缓缓地流下,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我相信你是知道的,凭我的功力,分分钟捏死你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之所以不杀你,是看在你服侍我父王有功的份上,你若倒戈向我,那便放心,你的妻儿都不会有事,相反,还会得到荫蔽,这么有利的交易,季老将军,可要想想清楚啊!”
过了许久,季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秦澈再次施以大礼,“微臣愿为教主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秦澈轻哼一声,“今日之事不许外传,否则……!”
季辞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又是磕了好几个头,秦澈烦躁地挥了挥手,他便退下了。
其实自己大可跟他正面刚,自己的功力远在他之上,只是那季辞,认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拿了他妻儿在手,不怕他不乖乖听话,而且,拿住了他,就相当于拿住弑天教其余重臣,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第二十一章
九幽宫内——
这日,已是白逍昏迷的第十日了,白柒二人自是不敢懈怠,守在白逍床边寸步不离。
床上的人仍旧风姿绰约,虽在病中,却又有一番风流。只是被伤痛折磨的越发虚弱,原本合身的月白锦衣此刻竟是空荡荡的,紧贴在盈盈一握的腰腹,微敞的白衣,可以清楚地看到小腹处缠着白色的绷带,露出凝脂般的雪白肌肤和大片的锁骨,锁骨处已然上了药,在慢慢愈合,只是那两处伤疤格外突兀。那张脸仍是绝世脱俗,只是有些病态的苍白,那双魅惑美丽的眼睛此刻紧闭。
夜色降临,皎皎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一霎那,银光笼罩周身,虽在病中,但那惊为天人的眉宇间掩不住清高天资,除去了发冠发带,如瀑如墨的长发就这样散落在床上,清风微拂,拂过他比雪更为清透圣洁的绝世面容,划过他比溪水更透彻悠远的美丽双眸,仙姿秀逸,清冷出尘,眼落星辰,只是那右眼下方,坠着一颗垂垂欲落的泪珠。
睡梦中,白逍只觉得一股力量把他吸了过去,旋转着朝向一方飞去,像是穿越时空的隧道。
云雾缭绕的后山上,片片梨花飘落,小秦澈用尽全身的力气拿着剑练着天罡剑法,豆大的汗珠从那稚嫩的小脸上滑落,眉眼间尽显坚毅之气,随着手腕的挥动,剑穗不停地晃动着,剑身发出锐利的声音,在练到第三式的时候,突然重心不稳,身子猛地前倾,径直摔了下去,那剑脱离手心,“咣当”一声,掉在了一旁,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白光。
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陷在土里,仿佛是听到白逍来了,抬起了小脸,只见原本白皙的脸此刻沾染了一片灰尘,他那小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弄得左右脸颊各三道,像个小花猫一样。乌黑透亮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白逍,眼里的泪花不停地打转,着实是,可爱,可怜。
白逍叹了口气,眼里的冰冷孤傲瞬间化成了一湾溪水,恨不能再柔和,拿了一块方巾,轻轻地擦着那个小家伙的脸。
擦拭完毕,小秦澈还以为师父会把自己抱起来,好好安慰一通,自己都伸开双臂等着被抱起,谁知白逍却转过了身背对自己,顿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起来,再练!”
听到这四个字,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乌黑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背影。
半日没有动静,白逍不禁转过了身,却看到那小家伙像个呆呆的吓傻的鹌鹑,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两腿一伸,双手环在胸前,腮帮子一鼓,轻哼一声,脸偏向了一侧。
哼,不哄我,不抱我,我就不练!
白逍无奈地扶了扶额,看来真是自己把他宠坏了,不行,说什么都要改改他这个毛病,想着故意道,“好,你不练,我也不勉强,今日,你便下山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吓得秦澈一下就慌了,连滚带爬地扑向白逍。
果不其然,白逍还没迈出第一步,便发觉自己的袖子被拽住了,随后秦澈竟是抱住了自己的腿,还真是,寸步难行。
白逍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绝美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狡黠,瞬间冰冷决绝,“遇到一点挫折就放弃,还是男子汉吗?这么不听话,本尊不要懦弱无用的弟子,你快些走,不然本尊便一掌把你扇出玉峰山!”
说着灵力一指,腿上的挂件又回到了那土里,秦澈还是头一次被师父这样对待,这,这是不要自己了吗?明亮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泪花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涌出了眼眶,放声大哭,那哭声嚎得白逍脑仁一阵阵生疼。
草丛中的几只小白兔闻声跑了过来,整齐地卧在秦澈身边,活像一个个糯米团子,只见那几个小团子鼻尖抽动,眼里竟是泪汪汪的,长长的耳朵无精打采地垂着,其中一个小兔子竟是胆子大得很,径直跑向了白逍,雪白的小爪子不停地叨着白逍的月白长靴。
白逍不禁大吃一惊,喂,你们可是本尊养的,怎的,就叛变了?
还未细想,那小东西的哭声越发的大,越发的惨,嚎得白逍脑袋越来越疼,太阳穴一个劲儿突突地跳,嘴上说着走,身体却给出了真实的反应,竟是一步也没有动。
“哎,这是怎么了,杀猪呢,一大早的没个清净?”
白逍望了一眼,不错,正是萧若宸。
还是那般没心没肺,放荡不羁,手上玩弄着折扇,一袭青衣衬得他身姿挺拔,水蓝色束带紧裹着腰身,腰间挂着一枚青色玉坠,透着淡淡的寒光。
再细细端详他的容颜,虽不及白逍绝世之貌,却也自有一番风流之姿。如柳叶般的眉宇下,他的眼睛好似透着璀璨的星光,让人如沐春风,又似清澈无比的溪水,让人无比舒畅。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黑色发带绑起,带起一条马尾,其余头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带了几分疏狂的味道。
言笑吟吟,萧若宸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秦澈面前,“怎么了这是,男子汉大丈夫,有事说事,哭什么?”
萧若宸顺着秦澈的目光望去,最终定定的落在白逍身上,看着白逍似乎动了一步,立时身侧的哭声大了一倍,吵得萧若宸耳朵生疼。
“嗬,小小的人,嗓门真大,别哭了,听话,祖宗”,萧若宸拿着方巾给秦澈擦着眼泪,转头问道,”师兄,到底怎么了?”
白逍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他好好练剑,就是不肯,摔倒了就不起来,如此这般的弟子,我不要,你来得正好,不如帮我把他送下山,寻个好人家也就是了!“
萧若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什么事呢?小孩子嘛,贪玩怕苦没耐心都是正常的,一点点来,不至于,不至于!”
看着师兄还是那副决绝的神色,萧若宸眼珠一转,随口道,“那……师兄……这小团子你不要……不如给我吧……你爱清净,这团子我带走你也能清静点”,说着把秦澈抱了起来,作势要走。
秦澈一看,哭得更为大声,颇有些喘不过气了,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大眼睛还是直撇向白逍,在萧若宸怀里拼命挣脱。
“哎呦……祖宗……别闹”,萧若宸看着白逍略微攥了攥衣袖,冲秦澈迅速地眨了眨眼。
怀里的团子像是明白了一般,瞬间不哭不闹,只是眼睛还是紧盯着那个白衣仙人。
“我走了……哎我真的走了”,萧若宸一步三回头,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清冷的声音制止住了自己。
“慢着,回来!”
话音刚落,萧若宸瞬移到白逍面前,剑眉微挑,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给我!”
白逍轻轻地接过秦澈,那小家伙便双手环住白逍的脖颈,双腿夹住他的腰腹,还不忘回头和萧若宸互通眼神。
这,敢情这两人在耍他,看着自己的一袭月白锻锦被蹭的块块发黑,还未发作,怀中的团子把头埋在自己肩膀,温热的气息袭来,那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着,却是无论如何狠不下心了,抱着秦澈一路返回九幽宫。
萧若宸望着那两人的背影,不禁笑了笑,自己这师兄啊,刀子嘴豆腐心,怎么舍得把那小团子给别人,更何况是恩人的孩子,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而那夫妇生前的唯一请求就是照顾这个小团子,这仙山常年寂寞,他的到来着实也给这里带了几分烟火气。
这话倒是真的,十岁那年,正赶上正魔大战,师兄吩咐过他不许出去,谁知秦澈竟偷偷溜了出来,看着魔教的破云箭直奔师兄,竟是想都不想,直接挡在了师兄面前,生生受了这一箭。自己当时还骂他傻,师兄仙人之躯,那魔教区区乱箭又岂能伤得了他,不过还是第一次看见师兄为了一个人着急担心的样子,只是后来虽治好了,但那处伤疤却留在了胸口。
还有一次,简直把自己笑出了眼泪。那年秦澈及冠,师兄带他下山游历,荒郊野外的,拼死拼活抓了只鸡,烤好后本打算给师兄,却没想到窜出来一条野狗,咬了一只鸡腿便跑。谁知这一根筋的,不管不顾,追了过去,硬生生从狗嘴里夺回来了鸡腿,却是被咬了一口,手上带了一排血印,天黑路滑,一个不小心扎在了仙人掌堆里,等到师兄找到他时,俊脸上扎满了小刺,却是不顾伤痛,双手紧紧握着那鸡腿,朝师兄没心没肺地笑着,嘴里不住地念叨,“师父,这是给你的,别人,不能抢,狗,狗也不行!”
那次当真是第一次见师兄笑,笑得那么自然,那么开心。
有了这个家伙,师兄变得和以前有些不同了,整个人也多了几分烟火气,倒也是件好事。
……
往昔之事,点点滴滴,自是美好,奈何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梦中自是美好,你在人潮里不知所措,我却跟在你身后,伸手犯错,缩手怕错过。胃里一阵刺痛把白逍拉回了现实,竟是硬生生把他给痛醒了。
胃里像是被尖锐的刀子猛地扎刺,白逍痛得瞬间蜷起身子,十根手指用力地戳进了上腹的肉里,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把整个胃囊挖出来一样。修长的双腿时而蜷曲,时而伸展,用力地顶在胃腹,由此加重了按压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