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也忽然看见雷恩正眯着眼睛看着他,所以点头说:“如果的确是回声,在卷土重来之前,试图先解决掉最大的威胁者,到是极有可能。而且它们的确比反叛军更擅长无声潜入,不知不觉渗透占领。”
本森也看向他,意有所指地说:“的确是这样,我们又不能把活人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藏没藏芯片,谁知道跟我们说话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空气凝固了一下似的,有个别舰长看过来的眼神也变得古怪了几分。
半晌,一名头发已经斑白的女舰长问道:“林副官,冒昧了,请问你是如何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元帅遭遇袭击的地点的?”
林敬也答:“这一问题我已经向元帅完整汇报了。”
“在系统档案中,你的任务原本是向乐芙座的一处基地运输补给,但临出发,任务目的地忽然变更为向仙琴座,还恰好遇到一支军校准毕业的冲锋团。”她说到这儿就停下来了,但在座众人的军事素养都不低,谁都猜得到后面她想说什么。
林敬也仍然平静回答:“二线补给队与您所习惯的前线精锐军团不同,我们的任务临时更改非常常见,也经常就近接额外的帮忙任务,这都是二线队伍的常态。”
刘浚也不由得追问了一句:“那你如何解释那许多巧合。”
本森:“巧得跟程序安排好了似的。”
林敬也:“大宇宙里的巧合太多了,人类的诞生也是巧合的产物,甚至地球自转轴再偏一点,可能今天就没有我们坐在这儿。”
一声轻笑从首座传来,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雷恩举着杯子摆手:“哎不用管我,这个答案我觉得挺好玩的。”
他的话从来不能按字面意义解读,不只是埃苏娜这种心腹知道,其他军团轮换过来的舰长也明白,因为不明白的早都被加训训得扒掉一层皮了。
所有人都盯着林敬也,但那个Beta就那么安安静静端坐着,既不闪避也不紧张,他一来就坐在元帅身边的位置,甚至还穿着元帅的旧战甲,虽然是替换下去做备用的,但那也是天穹之剑的武装!可是这个人也对此毫不在意,没有半点激动或得意。
本森于是拍案而起,对他怒目而视,直接质问:“别的不说,你一个二线文职,哪来的本事手动开着星舰钻星云,那是正常Beta能做到的事情吗,何况你还不是军事院校毕业!”
林敬也嘴角扬起一丝很淡但奇异的笑容:“所以您怀疑我脑袋里有个不明芯片。”
那名花白头发的舰长抬手示意:“本森少将,怀疑可以,但在没有确凿证据时就明确指控同侪,如果指控不成立,你可要承受处分的。”
“瑞贝卡少将,你到底帮谁呢?”本森咬牙坐了回去,眼神依旧不忿,死盯着林敬也,仿佛在用眼神表示:别以为你蛊惑了元帅就算完,你等着我抓你的狐狸尾巴吧。
瑞贝卡似乎也有些不悦:“我只看事实。”
哒哒,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雷恩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又变成小学生辩论赛了?”
所有人瞬间静默不语。
他又慢条斯理转向一旁:“你脑袋被撬开塞过东西吗?”
林敬也:“没有。”
“那你叛变了吗?”
林敬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
于是雷恩转回去,摊手,笑容灿烂地说:“他没有哦。”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家靖野那么好看,丑的才叛变呢。
舰长:谢邀,不是红颜祸水。
第12章
本森就跟噎住了似的,虽说元帅这并非是真的盖棺定论,但也是终止话题的信号,他除了狠瞪一眼林敬也,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雷恩不以为意,又向林敬也歪头:“哎,你有没有什么情报要说?”
林敬也平静地拿出光屏,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开口:“的确有的,这是原927号技术官不久前刚传来的信息,我们的目的地恒星周围,用于收集恒星能源的戴森球附近,有星寇活动的信号。”
“星寇又出来了。”本森啧了一声,“太热闹了吧,一会儿工夫你又给拉进来个第四方势力。”
瑞贝卡思索了一下,认真问:“你的人和我手下的侦查部队得到了差不多的结论,联邦对星际流寇法不容情,但反叛军却不介意,时常会和他们有生意往来,兰登的舰队教唆了一批星寇给他当枪使,虽说合情合理,但你是如何确认的呢?”
林敬也对她点头致意,说:“星寇从不敢主动招惹一线精锐,但我们二线运输时,最熟悉的敌人就是星寇了。”
瑞贝卡挑不出任何纰漏,只能点点头。
她没有什么问题了,所以会议室里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低着头看面前的光屏,本森有些愤愤地戳着屏幕,仿佛那是林敬也似的。
“唉。”雷恩忽然叹着气,望了望自己的杯子,“那个戴森球为中心,四周有工作人员的居住区,不小一片呢,希望能找个超市买点速溶热巧吧。”
他话音微微停顿,又说:“所以,到底是哪来的跳蚤在这儿破坏我假期,抓两只就知道了,不是吗?”
雷恩站起身,所有人随之起立。
“战舰全速前进,去晚了可赶不上这热热闹闹的宇宙大聚会了。注意避让居民区。”雷恩说,“这可不是破中继站,这是个建在恒星附近的戴森球,弄炸了我上哪买热巧去,到时候所有人玩完。”
……
会议室里的人很快散去,雷恩忽然喊住了本森和瑞贝卡。
“如何?”他问。
瑞贝卡:“元帅,林敬也的嫌疑非常大。”
本森也忙说:“是的。回声的核心支柱毕竟是一代一代科学家,它们悄悄植入人体的芯片多是生物材质,除非解剖看到实物,否则联邦如今的技术,体外扫描是很难发现的。”
瑞贝卡:“令我困惑的是,当时情况的确危急,他如果真的有问题,为什么成功救了您,他大可以演一出试图救援却失败的苦肉计。”
本森反驳:“埃里兰回声存在了几个世纪,它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以杀人为目的,而是想把所有人类‘解放’到思维永恒的乐园。所以属下以为,恐怕它们还打着夺取元帅思维的主意。”
雷恩将杯中剩余的饮料一饮而尽,说:“我有数,你们回各自岗位吧。”
瑞贝卡敬礼离开,本森似乎仍有话想说,但雷恩却也已经转身离开了。
……
“本森少将。”林敬也路过在门口,看着落在最后的男人,“你的岗位似乎并不在靖野号。”
本森从屏幕前阴沉沉地转过脸:“别太得意。”
说完他转身就往停机坪跑去,不再理会林敬也。
看着他的背影,林敬也:“我尽量。”
……
一直到作战任务分配部署完毕,林敬也都还在怀疑,雷恩说的“所有人都玩完”,原因并非不小心炸了戴森球,而是因为元帅买不到巧克力,怒而屠杀下属泄愤。
这真的相当奇怪,对巧克力执着成这样,真的没有什么特殊原因?
他没有时间多想,雷恩的布局又是差不多的操作,舰队中的星舰被分配了一个个跃迁地点,十分精准,单独看自己的根本猜不出这是个什么阵型,但统筹指挥的人脑子里仿佛有个三维立体地图一般,所有点位连起来,他们的火力刚好可以覆盖整个戴森球。
这是一个依靠恒星建造的复杂天体,因为周围整个行星系都没有宜居星球,所以建造时不必考虑保持恒星的正常亮度,一层一层的人造结构几乎把恒星全部遮蔽,并且周围也扩建出了很多生活区,俨然一个风格独特的太空城市了。
约姆叹道:“哇,真壮观。”
特瓦尔翻了个白眼:“我怕烤熟,为什么有人喜欢这么可怕的城市,每天一抬头就是个巨大得糊在脸上的恒星。”
约姆已经习惯了特瓦尔怼他,现在他被雷恩正式任命成了靖野号的冲锋队队员,底气也足了,于是敢和特瓦尔互怼:“老前辈你这审美那么保守,你应该去地球生活。”
元帅没有在舰桥,早就去准备机甲了,所以特瓦尔眉头一挑,就准备喷回去,但他忽然回头看见操作台边似笑非笑的舰长,莫名打了个冷战。
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舰长打量着他,然后问:“怎么了,这么看我?”
特瓦尔绷着脸,虽然语气还是像玩笑,但内容相当真诚:“舰……呃,咳咳,长官,我觉得您今天格外可怕,虽然您以前也吓人,但……”
林敬也似乎挺有兴致,他问:“我以前怎么就可怕了?”
舰长可怕归可怕,但军人的美德服从命令以及诚实,不是吗?特瓦尔回答:“虽然每次有人惹到您,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个人很快就会变得很倒霉。”
林敬也唔了一声,旁边的导航员也插嘴:“是呀,比如特瓦尔副官刚来的时候目中无人,觉得自己堂堂一个Alpha怀才不遇,遭小人暗算,沦落到在Beta手底下当副官,啧啧。”
特瓦尔脸色漆黑:“闭嘴,谁还没个傻逼的时候。”
“哎嘿,结果接下来一周,特瓦尔副官吃饭是生的,营养剂过期的,走路迷路,训练挨揍,舰长您揍他的样子真是太可怕啦!”
读作可怕,写作超帅。
林敬也看了特瓦尔一会,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不怪你,虽说联邦明面上的法律一套一套的,但实际上,大Alpha主义者还是多得很,这不是说就能一夜改好的。”
特瓦尔抖了一下:“舰长,您上次这样宽慰我之后,放任我傻逼一样冲进了星寇堆。”
舰长:“呃……”
导航员:“对对对,然后被舰长拎着领子救回来,跟拖地一样拽了一路,用特瓦尔副官擦过的地,铮亮!”说完还配一个大拇指。
特瓦尔:“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请您继续监督我!”
空间跃迁是非常短暂的,过程中会造成轻微的意识模糊,视各人精神力水平而时长不同,早几百年的人们认为只有优秀的Alpha能够免疫眩晕,后来实验表明,先天精神力水平高的确有优势,但并非决定性。
通常来说,A和O先天条件好,但想要提高等级很困难,然而被认为没什么精神力的Beta,只要后天训练足够刻苦,他们的进步却是上不封顶的。
虽然这种训练强度……大概是严苛到变态的程度。
特瓦尔的眼前恢复清明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舰长已经完成了一长串操作指令,仿佛压根没有经历跃迁似的。
近距离面对一颗巨大的恒星时,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但是当人造天体居然能将它控制时,一股相反的骄傲又冒了出来。
——前提是你的星舰导航员没有嘟哝一句:“哎,住这儿每天得抹多少防晒霜呦。”
此时,雷恩的声音从频道中传来:“各星舰机甲团准备,进入内部搜索可能隐藏的星寇船只,陆战冲锋队上运输舰,准备接管S71的空间站防务。”
戴森球另一面的战舰上,刘浚哦豁了一声:“今天元帅好像心情不错,我居然听懂他的命令了,啧,是因为马上要补巧克力存货了?”
他身边的副军团长埃苏娜却没说话,心间闪过一丝怪异,但她没能抓住一闪而逝的思绪。
“你怎么了?”
埃苏娜回过神,摇头:“没事,你继续协调各单位调度。”
机甲团从星舰的弹射口鱼贯而入,数量并不少,但在庞大天体的衬托下,却好像是涓涓细流融入汪洋,陆战冲锋队紧随其后,除旗舰靖野号原地待命之外,其余作战单位有条不紊,动作迅捷。
约姆看到心里直痒痒,军校准毕业生,正是冲动愣头青的年纪,那些深红色机甲当中,属于雷恩的黑金色机体异常显眼,他像是引导蜂群的王,他也是联邦独一无二的旗帜。
约姆惊呼:“哇,居然能在一线作战,同时还纵览全局,继续调整宏观部署,真的好强!”
说罢,还满脸崇拜,眼睛里都冒出小桃心了。
他身旁的舰长看着看着,忽然悠悠然道:“站在这儿看,这还真是相当高调。”
连特瓦尔这种常年脸臭的,都忍不住露出些许崇敬,他说:“是啊,天穹之剑从来没低调过吧。”
约姆:“低调屁啊,我等渣渣才需要低调,元帅这种战力逆天一个能揍我十个的,不需要低调!”
前排的导航员适时转头调侃:“不不不,这样的,”他直指窗外,又点点约姆,说:“人一个能削你一百个呢!”
约姆大怒:“开你的星舰去,你搁这说相声呢?哪都有你!”
“天穹之剑是收复联邦失地的旗帜。”特瓦尔忽然说,“所以他必须鲜明,他也不可以低调。”
舰长侧目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了前方。
潮水一般卷入的机甲团与战机,如同洪峰过境,直扑S71恒星戴森球的核心区,不必遮遮掩掩,天穹之剑一贯是这样的作风,汇聚联邦最新型武器和众多精英的舰队,打个仗要是还畏首畏尾,那联邦也别混了吧。
星际流寇是不敢贸然进入城市的,他们最多在外围开采恒星能源的平台附近,利用恒星的能量波动隐藏自己。
“本森,注意旗舰右翼安全。埃苏娜,主炮拦截,让他们离恒星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