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在矜掀开被子:“嗯。”
如果确定不了,那就试着……相处看看。
这些日子,元照是竭尽“权力”,让两人的相处时间越来越长,特别是某些学府不用上课的日子里。
“今天学府不上课,临副字,写首诗。”元照心情颇好地对孔在矜道。
“好。”
元照站在他身后,礼貌克制地隔了段距离,搭着他的手,两人一笔一画地写着诗。
《离思》、《越人歌》。只记得这两首的元照将两诗写得极慢极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俱是写得情意绵绵,两人合写的字柔了又柔。
元照自认效果不错。
可是孔在矜却注意,他把心神都放在了练字上。两人写完一遍,元照松开了他。他凝神打磨自己的书法,似乎完全没留意字里行间的情意。
元照也没沮丧,这不没追多久吗?
孔在矜的字纤瘦秀气,笔锋圆润。元照很是喜欢:“孔谨,你有特意练字么?”
“有。”他写的极为细致,头也没抬,“学官教我写字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写好看。”
“是吗?”这纯属没话找话。
“嗯,魔君的字很好看。”
是因为我的字好看,所以你才一学写字就想写得好看?元照一愣,什么意思?
“孔谨,你……?”
“如果字太丑了,一对比,我会自惭形秽。”
……好吧,他懂了。
这一日又是学府放假的日子。
“去街上逛逛?”元照处理完政务,对不用去学府的孔在矜如此说道。
“好。”
两人走在街上,属实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两人周边的人渐渐变多了。元照皱眉,对孔在矜说:“抓住我……衣袖,不然一会就被挤散了。”本来想说“抓住我手”的元照心怀鬼胎,愣是没敢说出口。
“好。”孔在矜轻轻地说,“抓住了。”
元照觉得他的话莫名有点撩人:“……嗯,别松开。我们去酒楼,到饭点了。”
要了个包间,下了单。
孔在矜松开了元照的衣袖,道:“魔君,能看看泓光吗?”
“你知道泓光?”元照没深究,唤出玄光。
一柄剑身清亮、与通黑的玄光截然不同的泓光从母剑身上脱出,“嗡嗡”翕动。他将泓光小心地交予孔在矜,生怕泓光不长眼伤了人:“小心点,它很锋利。”如果泓光知道主人是因为这点才对它轻拿轻放,仿佛极其爱惜它,绝对得破口大骂。
“嗯。我会的。”孔在矜指尖一寸寸划过泓光的剑身。每划过一寸,泓光便亮出微微荧光,似乎能感到痒意。他忽地停住了手指的动作,问:“魔君,能否问个问题?”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它,为什么叫泓光?”
元照摸摸下巴,道:“一剑清泓,万顷天光。泓光。”
“很好听。”孔在矜清浅一笑。
元照抿唇压下笑意,指尖压在泓光的剑锋上:“我也觉得。”
第一次被这任主人赞扬的泓光狠狠打了个激灵。
正当魔君试探孔在矜心意的小日子过得滋润时,一封紧急密奏呈了上来。
“唉。”元照不由叹了口气,苦大仇深盯着折子上的内容,“妖主居然御驾亲征了。现在正是攻下孔雀领地的关键时候,妖军士气大振很明显对我方不利。”
怕什么来什么。
“看来我还是要去前线阅兵了。当个吉祥物鼓舞士气罢。”
放下折子,他揉揉额角,抬头,发现孔在矜居然无声无息地坐在他书房内了!
什么时候来的?!
不等他开口,孔在矜就问:“魔君要去前线吗。”那是陈述句的语气。
元照知道他听得差不多,不再过多解释:“我要去几个月,你在桃源殿里等我回来。”去几个月他也不清楚。
“我不能去吗?”孔在矜问。
这些日子,两人常常在一块,似乎待在一起就是常理。
可是前线危险,孔在矜没有修为,还是待在魔宫里为上。“前线危险。”元照只能这么婉拒他。
孔在矜垂下眼睑:“我很弱,所以去不了,对吗?”
对,事实如此。
但元照哪能这么说?因为孔在矜的经脉得养护半年,所以是他不给孔在矜修炼的。
偶尔看到他羡慕他人修炼时,元照就忍不住心软,只好教他几个极其简单的小术法安慰他。
元照再次揉揉额角:“孔谨,我会很快回来的。记得要好好吃饭,多吃肉,你偏瘦了。”
“……嗯。”
军营。
将士们见到魔君俱是无比兴奋,霎时间斗志昂扬,恨不得拿出吃奶的劲打仗,希望给魔君一个英勇无比的印象,好升官加爵。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魔君心思并不在将士们表现多好,而是快些解决了最近的那座城池的纠纷,好赶紧回魔宫。
然而战争不懂魔君的心思,双方僵持不下。
元照并非原主,对行军用兵之道的理解不是几日挑灯夜读可以补上的,故不能鲁莽行事。
这一日,川乌到了提笔写信的元照面前说:“君上,过几日就是孔雀领地的吉羽灯节了。”
“那是什么节日?”
“是孔雀领地一年一度定情求偶的盛典,妖主定要回五色城和孔雀领主共主盛典。”
“七夕?”
“的确与人界的七夕有异曲同工之妙。”
“妖主走了,又逢佳节,警戒不应更严?”
“严,也乱啊。”川乌手中折扇展开,遮住了他的笑容,“君上,可以放出消息,说要攻,实则佯攻,使他们紧张一整晚,消耗他们的精力,然后找他们松懈的点……”
元照听完,暗暗心道,这长老果真诡谲。不过,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川乌长老退下后,元照刚好写完最后一笔,满意地看自己格式随意的信——
这些日子可有按时吃饭?学了什么新知识?我前几日读到一首诗,名《夜雨》,里面有几句话很是触动人: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照
将信晾干,小心翼翼地封进信封。
施了个千里传书。
他记得,七夕也不远了。
凝望沙场之上的乌云密布的苍穹,他浅声笑道:天气真好。
回去后,带孔在矜去人界瞧瞧热闹。
第70章 魔君:愿纵容我?
回到桃源殿,已是一身风尘仆仆。
侍女迎上来,等待魔君的吩咐。
元照环顾四周:“孔谨呢?”
“回君上,孔公子还没从学府回来。”
元照一愣,看了眼天色,心道那也快回来了吧。
他道:“准备沐浴。”
虽说在这个世界,一个净身术能搞定身体清洁的事情,可是沐浴它不舒服吗?
它带来的舒适哪是一个净身术能搞定的呢?
“是。”
一刻钟后,元照在澡池里不由感喟久久赶路后能在温水里泡着的感觉太棒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搓澡巾就开始了它的工作。
是搓背的侍女?唔,他记得他好像没吩咐过侍女来搓背?元照道:“我没吩咐。”
“知道。”
元照浑身一震,随后身体放松地靠在澡池壁:“孔谨。”
“是我。”
元照戏谑道:“能不要那么言简意赅吗?”
“能。”孔在矜顿了顿,“魔君想听我说什么?”
元照眯着眼眸:“随便什么都好。你声音好听,不说话不是浪费了么?收到信了?”
“收到信了。”他搓澡的动作一顿,“只是,那诗句我不懂,也查不到它的意思。”
元照思考片刻,道:“就是想……桃源殿了。”到底没敢说直白。
“哦。”
入水的声音。
元照扭头一看,赶紧转回头。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有点白。顷刻后,他有些僵直地道:“我帮你吧。”
然后元照就特纯情地帮孔在矜搓背:“明日别去学府了。”
“为什么?”
“带你去人界玩玩。”
人界京都。
天色已暗,街上反而更加热闹了。
男女结伴而行,言笑晏晏。在元照眼里,空中都在冒粉红泡泡了。他付了钱,取过一串糖葫芦,边走边递给孔在矜:“酸酸甜甜的,试试?”
孔在矜歪着脑袋,嘴唇微张,在红润的糖葫芦上咬一小口,抬首望向他:“是甜的。”
走到一僻静处,元照盯着那淡色的唇:“我试试。”
说完,以固定糖葫芦的外表半包住他的手和自己的私心,而后,俯首靠近他,就着他的手,叼走了他咬了一小口的糖葫芦。
虽说修炼者最好别吃凡品食物,但也只是最好,吃一点点没事的。
他叼走后,正想观察孔在矜是什么表情,突然一朵炸裂的烟花在他身后的青黑色的夜空里盛放。孔在矜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走了!
他郁闷地松开孔在矜的手,回首去看是哪朵绚烂的烟花出来扰事的。
某位魔君欣赏半会烟花后,觉得烟花或许也是个好助攻,道:“我们走近点看。”走了几步,发现孔在矜还没跟过来,于是元照理直气壮地牵起孔在矜的手,理由如下:
“我们去看烟花。抓紧我,别走散了。”
两人真的去看烟花了吗?
并没有,那个嘴上说走快点的元照,一手揣着一小包桂花糕,一手想喂给孔在矜桂花糕:“今年的桂花开得很好,做出来的花糕也很香,试试。”
孔在矜看着又一朵盛放的烟花,用手接过了送到嘴边的桂花糕,一小口一小口的咬。
投食失败的元照暗暗叹了口气。苦恼地想:可能孔在矜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吧。
等孔在矜吃完手里的桂花糕,他又递了一块过去,想着一会是去看烟花呢还是去放烟花呢的时候,感觉到桂花糕一拉一扯,却没离开。
不敢相信地侧首,元照看到孔在矜手垂在两侧,嘴里嚼着什么。
孔在矜刚刚是用手掰了一小块吃的?可花糕上的牙印……?
很快,孔在矜就用行动告诉元照,他是怎么吃的。
元照感到指尖似乎碰到什么软的东西。手一松,桂花糕就被孔在矜叼走了。
“你……?”千言万语,浮想联翩中。
“去看烟花。”孔在矜打断了他,指了指几处横在空中的灯红酒绿的半敞开露台。
“好,去看烟花。”元照心情突然变得明媚。
他们选的这个露台,一半搭了罩顶的花棚,一半围了绕花的栅栏,雅致的同时也因客人之多而变得十分热闹。
本来两人可以大大方方地趴在栅栏上看烟花,可凡人们似乎听到了魔君的心里话,给他创造了一个机会,将两人挤得靠近。
来看烟花的人实在太多了,简直如升涨的潮水。
人多了,就会混进来点什么。元照的眉一凛,眼神睥睨,如冰刃狠狠剜了意图猥琐的流氓。
流氓一哆嗦,嘴里骂了不好听的市井话,灰溜溜地遁了。
元照眼眸一转,往旁边挪动,而后站到孔在矜的身后,尽量保持了礼貌的距离,双手撑在正看烟花的小白花两侧,将他安全地护在栅栏与自己中逼仄的一方空间内。
“砰——!”
一束束灿烂的烟花在夜幕炸开,火树银花,将安静的天上月也拉入喜不自胜的不夜红尘。
“魔君!”孔在矜想必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炫目的夜中焰花,一时兴奋不已,左右盼望都没找到人,倒是肩膀顶在了什么坚实的物什上。
他侧身回头一看,正正好对上元照在流动的光彩中如清辉的眸子。
“嗯?何事?”
孔在矜呆若木鸡地与他对视,好半晌才呐呐地说:“刚刚的……烟花很漂亮。”
“我看到了。”元照嘴角带了不自觉的弧度,“还看吗?”
他重新趴回栅栏上,双手不自然地绞在一起:“看。”
“那再看会,等下,放烟花玩。”元照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如此欢快。
然而孔在矜还没等下一朵烟花升起,便有几分亟待地道:“不看了。”
元照护着他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出:“那,放烟花吗?”
被他护在怀里的孔在矜轻声应了。
元照的心情更加开朗了。
两人在商贩处买烟花。商贩特别热情,道:“两位公子,这烟花特浪漫的!保管两位放完后更加如胶似漆!”
“什么意思?”孔在矜是真没听懂,仰首朝元照望去。
元照解释:“烟花很好看的意思。”。给老板钱,拿烟花,牵孔在矜,一气呵成。
荧幽草矮,夜的这头清净,夜的那头热闹。
两人在郊外寻了个空地。元照跟他说了一遍注意事项,见他难得地表现出兴致勃勃,道:“我带你放一遍,然后你再自己来,如何?”
“好。”
元照站在他身后,弯腰握住他的手,引导他点火。等导火绳亮起火星,他不疾不徐地道:“往后退。”
孔在矜却是有点慌乱,脚一崴,就倒在了元照的怀里。
那一刻,元照忽地想,他若是个凡人,或许就会被扑倒了,然后要孔在矜对他负责……咳咳,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