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三界城见到的魔君,皆是神色淡漠,眼神疏离,就像是一位不屑世间红尘的君主。而如今的魔君,倒像是深陷桃花世尘的英隽仙君。
而且,那对着他们好兄弟的笑容,好像还带着几分宠溺?!
是他眼花了还是魔君真的不对劲?!
思及此,温淮摇摇头,心惊:我怎么可以腹诽魔君?!不行,我要继续从南岸嘴里捍卫食物,不然全叫他一人吃了!
“别吃了!这盘你不准再动了!”温淮真急了。
“我点了两份的!温淮,你让我吃!”酒楼喧嚣中,江南岸嘴里正有一口饭,含糊着说,“好吃!”
温淮一听,心道你在这方面还挺有先见之明,无奈地把盘子给了这吃货,果真又听见一声:“好吃。”
嗯?这个声音好像不是江南岸的?倒像是……孔在矜的?
温淮疑惑地转头,然后他就看到惊掉下巴的一幕!
他看到魔君果真在……宠溺地笑!
魔君眉眼稍弯,剥了只虾蘸了酱放进孔在矜碗里,手中熟练地又拿起一只虾剥壳,声音低而有磁性:“再吃一个。”
温淮:“……”魔君亲手给孔在矜剥虾吃?!他就随意腹诽一下,怎么成真了?!
江南岸见好友突然呆若木鸡,疑惑地顺着温淮的目光望去,眼睛瞬间瞪大!
他看到百年冰山孔在矜嘴角上扬,侧身直接从魔君手上叼过滑嫩嫩的虾身,嘴角沾了汁水,然、然后,魔君极其自然地用术法净手,无奈地笑道:“你呀,看着碗里想锅里的。”
而后他手指一抹!替孔在矜擦了嘴角!!待魔君擦完,孔在矜才坐直身子,慢悠悠地吃起碗里的虾。
饶是刚被血阵、天魔等刺激过的温淮,此时也讶异不已地咽了口口水:“你、你们……?”
江南岸嘴里鼓囊囊的仍旧忍不住惊讶:“原、原来……你们?”他好像明白,这些天他隐约的异常感由何而来了。
元照挑眉:“怎么?”说着又开始剥虾了。
孔在矜慢条斯理地咀嚼,片时将嘴里的虾肉咽下,道:“想问就问。”
吃了块鱼肉压压惊,温淮问:“在矜和照兄是……什么关系?”
孔在矜嘴巴微张,想即刻回答却蓦地犹豫了,微微蹙眉思考如何概括,爱人?恋人?
元照将手里的虾喂给正在思索的小孔雀,觉得那一动一动的腮帮子就像一团棉花糖,每动一下都像是撞在他心里,留下丝丝缕缕的糖丝。
魔君勾起嘴角:“当然是七夕和桂花的关系了。”说完,他又将桂花糕放在孔在矜手心,道:“是吧?”
两位单身仙君:“……就说怎么老有股酸臭味。”
回到客栈,已近夤夜。
元照等孔在矜告别神色怪异的两位好友,拉人进了房间。锁好房门,后背就贴上了一只小孔雀,小孔雀的手不安分极了,一下子找到他的衣带,却不解。
两人安静地贴了一会。孔在矜问:“桂花和七夕的关系?”
“不然呢?”元照将小孔雀抱到床上,“以后别人问我们关系,你就说我是你的男朋友。”虽说这个世界没有男朋友的叫法,但是元照不介意让这个成为他们之间独特的称呼方式。
孔在矜听到元照毫不犹豫地就说出“我是你的谁”,似乎身上的这个黑衣男人归属于自己了一样。面庞有些红,眼睛却很亮:“男朋友是?”
“男女确定恋爱关系,就是男女朋友,我们之间,难道不是男男朋友?”元照俯身亲吻他,笑道,“互相盖个章。”
他听到一声轻笑,随即孔在矜勾住他的脖子,望入他眼眸深处:“嗯。师尊,你是我的男朋友。”说得很认真,很庄重。
元照的心被孔在矜的神情取悦到,怦然跳动,指腹滑过甜丝丝的棉花糖:“以后,我还会是孔雀儿的未婚夫、夫君……”
话语湮没,花倚暖烛。
【喂!】
谁啊?元照皱眉,一抹柔抚上眉间。他将怀中的羊玉脂搂得更紧了。
【起床啦!】
元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孔在矜缱绻的黑眸,从沦陷在睡梦改为沦陷在温柔乡:“这么早醒了?不再睡会?”
“想看看师尊。”
“嗯。那我再眯会儿。”
【不是?兄弟你什么情况?!】小青吃惊地看着床上相拥的两人,孔在矜手臂露出被外。新雪上是点点腊梅花。他们两人这是?!
元照皱眉:“别吵……”
“师尊?我没说话。”孔在矜不解的声音传来。
元照额角一抽,瞬间清醒了。
他将头埋在孔在矜颈窝里,懒懒地磨蹭,却是飞快想好借口搪塞:“……我的心跳得又快又吵,严重打扰到本座睡眠,还请阿谨医师帮我揉揉。”
孔在矜忍不住笑了一声:“好。”
元照诘问小青:你个家伙突然冒出来做什么?!
【这又关我什么事啊!我都叫你几声了,是你没理我,一理我就直接说出声的!】
元照一大早不想和它吵:你升级完成了?
【当然啊。我这次回来就是给你带新任务的!】
元照:怎么还有任务?
【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那就是修复神界!】
元照突然心累:我累了,你找别人吧,我不做任务了。
【别啊!】
元照有条不紊地分析给小青听:惩罚原理是,不做任务,执念就不会消除,然后执念导致内伤发作而死。可是我现在执念已经清空,你们还能怎样逼迫我就范?
【可是完成这个任务有奖励的!奖励特别丰厚!】小青有些急了。
元照好心搭理它:那你说说什么奖励?
【上级说,如果你修复神界,就让你做神界的神君!】
元照: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一个魔君就够了。
【可、可是……】小青语气从急转无奈,最后深深地叹气,一口接一口。
元照凝眉:你别叹了。唉。你们这任务难度太高了,只有一个缥缈的神君之位做奖励,还没有惩罚机制,不科学的同时也不能让我积极对待。你得知道,若是甫一执念任务没有惩罚机制,我也不会做的。
【你再考虑一下下嘛~~】
元照:咦!别肉麻!
“怎么了?”孔在矜感到元照浑身一僵,下意识问道。
元照吻了吻孔在矜的脖颈,就印在一颗小草莓上:“摸哪呢?”
舒适的被褥之中,腹部上的手抚过,元照又是一阵酥麻。孔在矜笑了笑,打趣他说:“昨晚怎么没见师尊反应这么大?”
元照笑了笑,不语。心中道,应该掩饰过去了。
元照黑脸:我警告你,你再肉麻,我就关掉你二觉。
【在关掉我二觉之前,能不能向我解释一下你和执念任务的任务对象是什么情况?!】
元照弯了弯唇角:恋爱进行时。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的天,怎么可能!!!】
元照不爽了:怎么不可能?你什么意思?
【……魔君,我奉告你一句,最好分开。他,他会害了你的。】小青已经编辑好信息,就要给上级发过去了。只要上级收到了消息,那么魔君就能杀了碍事的任务对象。
元照更加不爽了,心道可真会聊天。他对小青说:他不是上辈子的妖界功臣,我也不是原主。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唉。魔君,我只能奉告你离他远点。】小青奉劝完,犹豫地将信息删除:没错,元照不是原主,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
就算它给魔君下了暗示又怎么样?不上次的“喜欢温婉女子”的暗示不还是被魔君破除了?
而且,它感到魔君如今的识海极其强大,那个封印记忆的术法都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若是给魔君下暗示,可能会引起魔君的识海激荡,到时候可别暗示没下成,封印却被冲开:折了夫人又陪兵。
算了,看看任务对象会不会对魔君不利吧。
元照不耐烦:你要说你就说清楚,别支支吾吾的。
【不该说的东西说了,我会消失的。你先封闭我二觉吧,一会你们起床再解开。】小青幽幽地道。
元照一愣:消失?
【……】小青没有回答他。
元照封闭小青的二觉,亲吻孔在矜:“孔雀儿,叫我一声。”
“哥哥。”孔在矜抚上他的面颊。
不知道为什么,小青那句“他会害了你的”“我会消失的”搅得元照心神不宁。
不过孔在矜一唤他,他就莫名觉得心安。
这就是男朋友的力量?能够为带来他驱散阴霾的力量,送来无法言语描绘的欣喜。
元照不由笑了,一个吻如镌刻般深情,落在小孔雀的额头:“嗯。”
两人解决完生理需求后,穿戴整齐准备出客房。
元照正把“关小黑屋”的小青拉出来,突然门外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吵闹之中,比小青的麻雀叫更吵人的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醒醒啊!阿郎你醒醒啊——”
元照与孔在矜对视,心里都猛地一跳:出事了!
第63章 魔君:吃糖吗?
那是一个挽着贵妇鬓,五官成熟精美的女人。
一个孩子苍白且瘦薄见骨的手臂从母亲怀里无力垂下。
女人不顾形象,可谓是鬼哭狼嚎。
可无论女人怎么哭泣,都只有无数的看客、频频摇头的医师和怀里呼吸微弱的孩子。
元照揽过孔在矜的肩,护着他穿过看客,挤到了人群之前。
正当孔在矜要走到贵妇前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客栈门外响起:“夫人,能不能给老夫看看?”
周围的看客像起了个浪,喧哗后朝两边退开,为苏仲施留出一条道路。
女人揣着小心翼翼的希望,眯起眸子打量这个逆着光来、自告奋勇的白袍老者,脸上现出点惊讶,随之又是困惑:“你是……医师?”
“没错,夫人。”风尘仆仆的苏长老拉下兜帽,替小孩子诊脉。
把完脉,苏长老面无波澜,依然笑得和善可亲。
他喂给小孩一颗丹药:“夫人,小公子的病只能先吃药缓解,若要根治,需去药阁。”
待小孩子呼吸变得平稳,他将一张药方拿给女人的仆人。
女人眼睛中撩起点点星火又灭了,随后她怜爱地用手帕擦了孩子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能活一时是一时。阿郎还活着,我便心满意足了。”
“夫人可是要去仙城郊的药阁?”苏长老将药瓶慢慢收回储物袋。
“我派了人去请,药阁的人还没到。”听出几分沮丧颓然。女人突然问道:“这位医师是药阁中人?”
“不是,只是去那寻人。”
元照:“这。”他们的确约好了在药阁等。
苏长老侧首一瞧,眼中露出惊喜。
这时那抓药的仆人回来了,他将药方还给苏医师,手提几个药包急匆匆借用客栈的厨房:“太……夫人!这就去煎药!”
孔在矜伸出手:“苏医师,能将药方与我看看吗?”
“自然。没想到孔孔子也懂药理。”苏医师将药方递给了孔在矜,随后对元照说,“君上,我在路上也遇见了几十例昏睡症。越往仙城靠,昏睡病人越多。所以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无事。来得刚好。”元照问,“刚好今天我们也要去药阁。”为了等等龙安与凤和,他们可是走走睡睡了一路,放慢了脚程。
“等小公子喝了药后再出发。那小公子的病是我见过最重的,也是成长得最厉害的。”苏长老叹息。
元照:“苏长老医术果然高超,看出这毒会成长。”
“唉。”苏长老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见的病人多了,就发现了。”
看客们随着时间推移,熬不住等待仆人煎药的时间,逐渐地都散了。
这时,一个小女孩怯怯地躲在一个圆柱后面,往这里瞧。
看了药方,孔在矜才恍然:这药方比舒清芨给自己的多一味食梦花,就是多了一味食梦花,这个药方更有用。
他将药方还回去后,仆人也端上了药。
元照看着那贵妇喂病瘦的小公子喝了药,过了好半会,小公子才睁开眼睛,弱弱地喊了一声:“娘。”
贵妇喜出望外,一把虚抱住孩子:“阿郎……阿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情绪渐渐平稳,看苏仲施的眼神如同看救世主:“无论多大代价,还请医师治好阿郎!”
苏医师和蔼一笑地提醒她,“夫人,这毒厉害。您应该明白的,我难以根治。”
贵妇的确明白,自从她发现阿郎得了昏睡症后,就拼命地找医师,找了一路,怎能不明白?
她脸色一僵。
这时,一只惨白的手抚摸上她的脸:“娘,我不怕,你也别怕。”气若游丝的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个躺在妇人怀里的阿郎。
女人勉强一笑:“阿郎说得对,娘不怕。”
孔在矜观察一番孩子的脸色,果然比刚刚的死灰好上些许。
他环顾四周,发现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孩躲在柱子后,像是想找人却害怕的模样。
他走过去,半蹲下来:“找人?”
女孩瑟缩了一下,怀里的药掉在地上,一袋糖滚落,在越过尘埃的光芒下泛着廉价的色泽。
女孩更紧张了,一边捡药一边答非所问地说:“……嗯,姐、姐生、生病,睡、睡觉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