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从小卖部低价弄走这事儿我是做的不厚道，但他们到了速火之后，我有亏待过吗？不一样大爷似的伺候着，他们怎么回报我的？跟我闹脾气，甩脸子，训练不好好练，比赛不好好比，头一年的挑战赛都没打进十强，我让他们坐冷板凳我有错吗？”
　　谭立冬说到动情处，眼眶都红了，拿起酒瓶就往嘴巴里咕噜咕噜地灌了好大一口：“我跟你讲，我没对不起谁，我不觉得我对不起谁！我以为你这次回来会还我一个公道呢，你不知道赵恺这帮人背后都怎么说我的，万万没想到啊，你也跟他们一起来对付我？蔺琛，枉我这么多年始终把你当作兄弟，老子白瞎眼了。”
　　蔺琛剥了个花生，吃完，才缓缓道：“知道为什么让你干那么多活吗？”
　　谭立冬冷哼。
　　“因为你太菜了。”
　　“你应该记得这句老话吧，在电竞圈，菜是原罪。”蔺琛说，“不让你多干一点儿，我都找不到留你下来的借口。”
　　“把小卖部托付给你，不全是因为信任，主要想让你转型当管理。”
　　“因为，你当选手没有前途。”
　　振聋发聩的一句话，直接把谭立冬说得面青唇白，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蔺琛还在慢慢悠悠地继续说：“事实证明我的决定很正确。你看你，打游戏木讷得很，算计人倒很有一套。”
　　谭立冬脑子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是酒劲上来了，还是血压上来了。
　　“好，我不跟你说过去，那些事儿没法掰扯明白，我们就说现在！说未来！说资格赛！你准备怎么打？”
　　蔺琛看了眼依旧空旷得只有几盘凉菜的桌面，决定速战速决，然后带小黑粉去吃好吃的衢州菜，讲话越发不留情面：“当然是全力以赴。”
　　谭立冬冷笑道：“你可想清楚了。小卖部变更城市和地址的申请还没有得到回复，要是资格赛前不下来，比赛就没法在魁海市举办。但回遵州也没那么容易，资格赛那天……遵州的场馆可不好订啊。”
　　暗含威胁。
　　蔺琛早就知道谭立冬托人在地址变更申请上做手脚，故意卡到现在还不下来。其实他已经和上面的人打过招呼了，资格赛前肯定能下来的，现在拖着，就是为了让谭立冬多高兴一会儿。
　　毕竟他这么个怨天怨地的怨妇人设，能高兴不容易。
　　蔺琛看花生被小皇子吃完了，其他菜也没上来，对这场干打雷不下雨的鸿门宴彻底不抱希望。既然该讲的话已经讲过，该下的战书也下了，就不必再委屈小黑粉在这里饿肚子。
　　“多谢好意，赛场上见。”
　　他起身，正要拉小皇子的椅子，左手就被谭立冬扣住了。
　　谭立冬力气不大，抓人却狠，力道全在指尖，仿佛要将指甲嵌入肉里去。
　　蔺琛正要甩手，一只白嫩细腻的手迅速从他身前伸过去，在谭立冬的手腕上轻轻地捏了一下，谭立冬立刻吃痛地放手。
　　蔺琛连忙抓住那只正要缩回去的小白手，轻轻地搓揉着，不赞同地看着小皇子：“疼不疼？”
　　小皇子茫然。
　　明明是他捏谭立冬，为什么他会疼？
　　但是……
　　蔺琛按揉得好舒服啊。
　　虽然没有受伤，但毕竟出了力，小皇子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蔺琛按摩服务来。
　　谭立冬简直没眼看这腻歪的两人，也不想管他们到底啥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这样吧，阿琛，这么多年的朋友，我真的不想和你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这里有一份你收购速火的草案，日期是两个月前，只要你签了，我就能拿着它去赛委会申请改换资格赛的对手。对手人选我也已经找好了，北盟怎么样？他们上赛季伤筋动骨大换血，选手们都没磨合好，这次肯定不是你们的对手。而北盟对手——富力强公会老板是我朋友，很好说话的。”
　　蔺琛接过草案看了看，觉得自己之前真没有评价错。
　　不打比赛的谭立冬，脑子太灵活。
　　如果队伍之间有经济纠葛，包括收购意向，打比赛就有做局做假的嫌疑，为了避嫌，自然可以改换对手。这就是蔺琛收购神龙后裔的动作直到全区挑战赛完全结束后才表露的原因。
　　只是，既然他两个月前就打算收购速火了，为什么几天前还挑战速火？
　　脑子坏了吗？
　　蔺琛越想越好笑。
　　谭立冬这个人，真是把又当又立体现得淋漓尽致。
　　明明是他的想法，非要别人承担责任。
　　蔺琛微笑：“抱歉，对于速火，我不感兴趣。”
　　他将草案放到转盘上，转身要走，身后的谭立冬终于图穷匕见，冷着脸向门边的两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大汉立刻逼上来：“老板让你们再坐一……”
　　“会儿”两个字还含在嘴里，人已经被小皇子轻轻松松地提起，丢了出去。那庞大的身躯，轻盈地越过摆着零星凉菜的桌面，撞到了房间另一边的墙上，重重地落下。
　　第一个丢过的时候，是毫无防备，第二个有防备了，还挣扎了一下，但就像孙猴子逃不出五指山一样，些许的挣扎都是徒劳的水花，扑腾两下，还是步了同事的后尘。
　　他们跟了谭立冬这么久，大多数都是装腔作势，真正动手是极少的。这次摔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一下子就……哪里跌倒哪里躺躺，怂得不敢站起来。
　　小皇子看向剩下的两个大汉。
　　两人立刻后退了几步，把谭立冬一个人顶在前面。
　　谭立冬气得破口大骂：“你们傻在后面干什么？不知道保护我吗？”
　　俩大汉想想也是，立马冲过来，架起他，向后退了几步。
　　谭立冬瞪着小皇子。
　　刚刚那是正常人能做出的动作吗？
　　……
　　只有电影电视剧敢这么拍吧？都不敢这么写！
　　谭立冬问：“你从哪里找来的怪物？”
　　游戏玩得好也就算了，打架也这么厉害！
　　蔺琛与有荣焉。
　　从那洋洋得意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他当年也被那样的摔过。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说罢，携小皇子扬长而去。
　　谭立冬忍不住说了每个反派在每个失败小节中都会喊的一句话：“你等着，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后悔，蔺琛都不用等，后来看小皇子吃饭时满足的样子，就后悔了。
　　早知道谭立冬这么吝啬，连顿饭都不打算请，他就不该浪费时间赴宴。就自己说的那些话，打个电话发条短信也够了，还省了来回的油费和时间。
　　小皇子第一次吃衢州菜，既觉得辣，又觉得开胃，饭都多添了一碗。
　　看着他吃饱喝足的样子，蔺琛也很满足：“今天多亏了你，谢谢。”
　　虽然以他的身手，谭立冬也留不住他，但肯定不会像小皇子那么干净利落，做到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
　　他柔声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我统统照办。”
　　小皇子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晴转多云，失落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往前走。
　　这是看不起他？
　　蔺琛气笑了，追在他后面：“有些事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难道你还能带着他穿越？
　　小皇子想了想，拿出手机，翻出一个打了几百次的电话号码：“我想打通这个电话。”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蔺琛看了手机一眼，笑容淡下来，微微蹙眉：“你为什么要打通这个电话？”
　　“……他可能是我的救命恩人。”


第61章
　　在公会里待久了, 小皇子有时候都会恍恍惚惚地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桑无瑕，大越福王好似是臆想出来的梦。
　　正因如此，这个电话越发的重要起来——这是当初叫救护车的人留下的电话号码, 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能证明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联系方式。
　　他将自己从医院醒来后的事，一一向蔺琛说了, 但是对于过去, 依旧沿用了选择性失忆的说法。
　　蔺琛听完, 良久不语。
　　小黑粉平时表现得太淡定自若，一点看不出背后居然藏着这么一段曲折离奇的往事。
　　还是自己关心的太少了。
　　蔺琛问他，还记得救护车从哪里接的他吗？
　　小皇子摇头。
　　蔺琛怜惜地摸摸他的头发：“放心，我会帮你找到的。”
　　他这样讲, 莫名就有种让人相信的力量。
　　小皇子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信任地点点头。
　　两人回到车上，赵恺的电话就过来了，小皇子趁蔺琛讲电话, 去找自己的那个发箍。
　　前座没有……
　　地上没有……
　　啊, 原来在后座。
　　蔺琛挂掉电话一回头，就看到小皇子又找回了那只黑蓝色的发箍, 正美滋滋地对着镜子戴。
　　刚刚了解了小皇子的过去, 蔺琛现在看他哪儿哪儿顺眼，连带发箍都被爱屋及乌，觉得与自家的小黑粉般配极了，不过……只戴给自己看就好了。
　　由着小皇子戴着发箍回了公会，等到了要下车的时候，蔺琛才说这发箍看起来材质不大好，可能有污染，他先拿回去检测一下。
　　既是好意, 小皇子当然不会拒绝，便将发箍拿下来给他。
　　蔺琛拿着发箍下车，就见赵恺早早地等在门口。
　　大越福王怒打（？）谭姓小人的故事他在电话里听了个梗概，当时就觉得心痒难抓，恨不能自己也跟去了现场。好不容易主演回来，立刻追在后面要他们来个声情并茂的复刻版。
　　盛情难却，蔺琛只好去赵恺的寝室，一边喝着他孝敬的冰红茶，一边讲故事。
　　听到谭立冬说他当年多么多么不容易，赵恺冷笑连连，当场就发出了一连串的有声弹幕：
　　“他还有脸委屈呢？不想想当初打得那狗屎样，听不懂指挥，不会探路，每次都第一个送死，这种菜逼队友，要不是你保他，让他做点其他贡献，早就被我们合力踢出去了！”
　　“又不是请不起人！”
　　“车和酒店找的不差吗？叫了辆大巴车，空调是坏的，大热天的集体蒸桑拿！订了个酒店，小得连个行李箱都放不下，一张床躺着顶天立地！抱怨几句怎么了？我们说的不都是事实？”
　　“比赛不用心，干活不上心，这龟孙留在队里光来堵心了！”
　　蔺琛敲了敲桌面，打断他的慷慨陈词：“精彩的在后面。”
　　赵恺连忙凝神静听，听到小皇子大发神威那段，顿时欢呼雀跃喝彩，恨不能现场打赏，但又可惜谭立冬毫发无伤。
　　蔺琛不管他的兴奋遗憾，讲完就回房间去了。
　　小黑粉交给他的任务才是当务之急。
　　只是那个电话……
　　他将背熟的号码记下来，用手机拨过去，果然是盲音。
　　看来他没有猜错，这是保密电话，而且看这组数字，很可能是军方的保密电话。
　　因为父亲的关系，他对军方保密措施有一定了解。
　　比如有些保密单位向外打电话时，号码会随机变成一组数字，这些数字组成的号码电信局是不会卖出去的。当别人回拨，只能听到盲音，绝对拨不到那个保密单位。
　　不过，小黑粉为什么会和军方扯上关系呢？
　　电话这条线索虽然断了，却也指明了一个方向，接下来，就要问清楚当初的救护车是从哪里接的小黑粉。虽然小黑粉对自己当时受的伤避重就轻，但是，既然到了失忆的地步，想来很严重。
　　想象了下小黑粉醒来后一身伤痛、脑袋空空的样子，蔺琛的心马后炮般地抽痛了一下。
　　蔺琛新签的选手都陆陆续续地到了。
　　小皇子因为前段时间都在学校，只在群里欢迎了一下，还没正式见过面，赵恺就在早训的时候带他认识了一下。
　　吴高毅这次来就是给老朋友撑场的，态度十分和蔼，俨然退隐江湖的高人风范，但他买一赠一带来的弟弟——传说中嘴毒脾气差的人气主播常泰康，一照面就对他表现出了浓浓的敌意。
　　他挑衅道：“每个队伍只有一个真正的ace！”
　　小皇子尴尬地沉默了。
　　因为——
　　他没有学过“ace”这个单词。
　　常泰康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胆怯了，高傲地说：“那你愿意承认我是小卖部唯一的ace吗？”
　　小皇子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低声问赵恺：“ace是什么意思？”
　　“王牌！”常泰康高声地说，“小卖部最强的人！”
　　小皇子疑惑地说：“那不是蔺琛吗？”
　　他再自命不凡，也知道在“机甲虚拟”的领域，自己比起蔺琛还有很大的差距，要学的还有很多。
　　常泰康瞬间语塞。
　　吴高毅在他身后“科科科”地笑，态度相当落井下石。
　　常泰康极力挽回颜面：“蔺神不一样，他是前辈，不能算！我是说其余的选手里……只有一个能继承他的ace位！”
　　继承啊……
　　小皇子问：“你今年多大？”
　　常泰康皱眉：“问这个干嘛？二十三。”
　　小皇子问赵恺：“蔺神多大？”
　　赵恺想了想：“二十四五吧。”
　　小皇子委婉地说：“你们只差了一两年，当继承人的话，会不会挨得太近了？”
　　其实他更想直白地说，就像兄终弟及这种制度，年龄差距太小，改朝换代太快，会让下面的人无所适从。反正他们大越朝是不提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