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陈景辉还说回来以后去小皇子房间聊天，话题都定好了——蔺神出没记，顺便把剩下的零食吃一吃，但教练的大巴宣言一出，大家只能玩命似的训练。
　　蔺琛下午问“到了吗”，小皇子到睡觉前才有心思回复：平安归来。
　　蔺琛秒回：累了吗？
　　小皇子双手握着手机，鼻子突然有点酸酸的。
　　像“累了吗”这样的问题，以前只有母后和太子哥哥会问。到了这里，因为训练、吃饭都在一起，队员之间反而不会这么客套。累不累的，问问自己就知道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呆呆地看着手机。
　　过了会儿，蔺琛又发来一条：睡了？
　　小皇子连忙回过去：还没。
　　蔺琛：今天玩得开心吗？
　　上午很开心，下午很忧心，晚上很闹心。
　　小皇子想了想，没有说实话，而是回了：多谢。
　　蔺琛：可惜午餐没请成。
　　说起午餐，就想起了餐费，想起了餐费，又想起了医药费……然后小皇子鼻子不酸人也精神了。他问隔壁床的阳画城：“怎样才能委婉地提醒对方还钱呢？”
　　阳画城埋在被子里玩消消乐，闻言冒出头来：“截一张你钱包余额的图。”
　　小皇子：“……”
　　这不就是哭穷吗？虽然，可能，也许……会有用，但也太丢脸了！
　　阳画城这个年纪也经历不了太多的债务纠纷，小皇子决定自力更生。他在输入框里写写改改，改改写写，花了近十分钟，终于写出了一条较为满意的发了出去。
　　小皇子：你知道医药费怎么报销吗？
　　蔺琛哪会知道。
　　崴脚的那次，他事先并没有准备，自然不会带医保卡，都是自费治疗，说报销都是哄小黑粉的。
　　但他的第一反应是：你受伤了？
　　小皇子：以前的事。
　　蔺琛：怎么受的伤？
　　家庭暴力？
　　校园暴力？
　　还是社会暴力？
　　蔺琛顿时忘了小皇子摔他时“倒拔垂杨柳”般的气力，满脑子都是小黑粉受委屈了。
　　小皇子被问得脑仁疼。
　　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受的伤，但他失忆了。本以为蔺琛也许是个关键人物，但现在看来——他可能真的只是长得太凶才让人讨厌？
　　蔺琛还在问，小皇子已经没心思聊了，干脆地回复了一句“我睡了”，然后关掉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
　　魁海市的新媒体极发达，几个体育公众号昨天才发表了神龙后裔败不馁的文章，今天就有慕名而来的女粉丝蹲守在公会门口，想给小皇子一些面对面的鼓励。
　　其他队员知道后，内心十分嫉羡。
　　尤其是老队员，在公会流血流汗这么久，连个慈善慰问都没有，小皇子打了两场比赛，就有小姑娘找上门了。
　　陈景辉气得拽了句古诗：“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讲到钱，小皇子就叹气：“我不是富在深山，是富在大越，穷在异世。”
　　陈景辉以为他说的“大越”是“大越福王”这个ID，而“异世”是“一世”。忙安慰：“一辈子这么长，别太早下定论，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只要‘大越’好，你就能富。”
　　小皇子认同地点头。
　　没错，一辈子这么长，他总有回去的希望。只要能回大越，他就又能富可敌国了！
　　两个鸡同鸭讲的人，都从对方嘴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队员们去体育馆的路上，暗戳戳地搜了他们的相关报道，津津有味地读了前面一小段，后面味道就有些变了。怎么就给小卖部公会加了那么多戏？什么王者归来，什么电竞江湖风云再起，什么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相较之下，神龙后裔简直是横亘在男主面前的前期小boss啊，还是名不详的那种！
　　不过，这只是部分队员的看法。
　　教练总体还是满意的。毕竟从他的角度看，报道重点刻画了他们队伍经历了一场大败之后，沉郁低落的表现，表扬他们是一支非常有自尊心的队伍。
　　教练觉得在自己的领导下，大家都伪装得不错。
　　进体育馆之前，教练与每个下车的队员“友好”握手，听到队员们吃痛的惊呼声，他非常满意地说：“现在痛好过赛后痛，都给我用力打！”
　　轮到小皇子……
　　小皇子学着其他人那样，把手伸了出去。
　　教练胡子颤了颤，握拳和他轻轻地碰了下手背。
　　小皇子：“？”
　　教练强行挽尊：“我知道你一向省心，我就省省力气了。”主要是这力气不省也拼不过。
　　小皇子也没多想，点点头就下车。
　　稀稀拉拉的欢呼声突然整齐划一！
　　警戒线外，一群少男少女在欢呼小皇子的名字，其中也夹杂着几声突兀的“神龙后裔加油”。
　　陈景辉他们已经很满意了，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就该让小卖部他们看看什么是主场优势！”
　　“嗤。”体育馆大堂里传来一声细微的轻笑，淹在鼎沸人声中，但小皇子耳目比常人要敏锐些，下意识地看向门边休息区的一群黑红条纹队服的青年。
　　其中，染了一头抢眼亮红发的青年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戏谑地看着他们，嘴角还挂着嘲意。他似乎没想到会引起注意，面色微微一僵，随即挑衅般地抬了抬头。
　　小皇子无感地收回目光。
　　红发青年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伸出手指，正要对着他做个打枪的手势，小皇子又卡着时机看过来。
　　红发青年手指立刻顿住，缓缓地比了个“yeah”的手势。
　　小皇子觉得这人奇奇怪怪的，又扭头不去看他。
　　陈景辉他们也注意到休息区的人，正窃窃私语：“这是战斧吧？”
　　“据说他们每天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花在服装造型上。”
　　“……这造型也不怎么样啊？”
　　“比不上我们家桑桑天生丽质。”
　　小皇子听得皱了皱眉：“你们若想夸我，就夸拔山扛鼎、孔武有力吧。”天生丽质是夸那些小娘子的！
　　其他人看着他漂亮白皙的脸蛋，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不，他们有他们的原则，这种粗犷的词……他们夸不出口。


第36章
　　同样是参加全区挑战赛, 队伍与队伍之间，还是有高低之分的。神龙后裔虽然以第一名的成绩从魁海市市内挑战赛出线，但放眼全区挑战赛, 也只是一支二线队伍。
　　目前，全区挑战赛A组有五支公认的一线种子队, 而出线名额刚好也是五支。神龙后裔想要逆风翻盘, 就必须把握好每个机会, 尽可能地从战斧这样的同级别队伍中拿分数。
　　当然，战斧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两支队伍还没有入场，两队的粉丝已经在观众席泾渭分明地划分出了楚河汉界。
　　随战斧“远征”的粉丝虽然只有三十几个人, 却穿着统一的黑红条纹队服, 最前排的十个人拉起横幅，训练有素地指挥其他人喊口号：“战斧战斧！降龙伏虎！”气势十倍于人数。
　　神龙后裔正好此时入场。
　　陈景辉“哦豁”了一声：“他们是不准备回去了吗？这里可是我们的主场啊。”
　　然而，主场粉丝并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大家都在认真地聊天吃东西找位置, 偶尔有人喊一句“神龙后裔加油”, 都像是大海里的浪花，压根看不到在哪儿“浪”的。
　　陈景辉又羡慕嫉妒恨了：“都是粉丝, 为什么他们的凝聚力这么强？”
　　单梦龙慢悠悠地说：“首先, 选手的动态必须保持日更，每周的直播时间必须保持二十个小时以上，抽奖每月一到两次，人气选手生日要邀请粉丝开生日会。队员谈恋爱要经过粉丝同意，没有得到后援会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赞同票，就立、即、分、手。”
　　陈景辉拍拍他的肩膀：“老单啊，说实话，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搜集这些资料的？”
　　单梦龙抖掉他的手：“研究。”
　　陈景辉调侃：“确定不是汲取经验想效仿？”
　　蔡昶浩插进来说：“不, 我相信老单不是这样的人。毕竟，他们家因为这个“姓”，婚姻都不太顺，三十岁初恋算早恋，四十岁结婚算早婚。所以，如果他能找到女朋友，别说后援会让他分手，他女朋友想分手我看都没那么容易！”
　　陈景辉刚要笑，就看到教练回头，想起了教练说的“不许嘻嘻哈哈”，心里顿时一惊，张开的大嘴下意识地发出了“啊啊啊”的嚎哭声。
　　教练：“……”
　　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走进了灵堂，差点要摸口袋送挽金了。
　　他怒问：“嚎什么呢？”
　　陈景辉吓得打了个嗝。
　　小皇子默默地挤过来解围：“这是一种战术。”
　　教练冷笑：“嚎几下还能叫战术，那我这么多年的《孙子兵法》算是白读了！你说说，这是什么战术，让我也长长见识。”
　　小皇子说：“哀兵必胜。出自《老子》的‘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教练：“……”
　　当《孙子》遇到《老子》……莫名的就觉得自己降了辈分，硬气不起来了。
　　哼，那就软软的生气。
　　双方教练开始排兵布阵，三名外援没有参与的资格，替补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上场几率不高，基本就是四名主力之争，但第一场，默认由单梦龙开局。
　　谁知教练点了杜睿。
　　杜睿又惊又喜又惶恐，看看左边的陈景辉，又看看右边的单梦龙：“教练，先说好，阵前斩将不吉利的。”
　　教练说：“那你就给我斩个斧头回来！别让人家真的来降龙伏虎了。”
　　确定不是陷阱，杜睿就嘚瑟了：“教练放心，一会儿我就把他们打回原形。什么金斧头银斧头都是假斧头，真正的斧头就是一把破斧头！”
　　这话讲得忒有水平，侯轩、蔡昶浩他们都热烈鼓掌。
　　小皇子虽然没听过《樵夫和赫尔墨斯》这则寓言，但大家鼓得这么开心，也凑趣地跟着鼓起来。
　　目送杜睿精神抖擞地上场，教练解释：“战斧的传统，第一场一定要打得很漂亮来赢取粉丝的欢心，后面输不输的另说。所以，他们一定会先派出‘即夜余晖’。”
　　数据分析师在旁边小声提醒：“是‘即夜晖余’。”
　　教练是不会错的，如果有错，那就通假：“都是同一个人。”
　　大家正好奇“即夜晖余”是哪个，小皇子就看到那个奇奇怪怪的红发青年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台了。
　　简单的介绍完杜睿和他的“龙弟弟”，解说紧接上战斧的出战选手：“战斧在开场一如既往地派出了他们的王将‘即夜晖余’。他目前是战斧人气最高的选手，在非职业战队选手的排行榜中，以16分的战绩排在单挑榜第五，是本届全区挑战赛单挑王的有力竞争者。”
　　嘉宾笑道：“这个第五含金量很高，蔺神才第六。我感觉蔺神这次回来像是专门来打指导赛的，出场次数太少了。”
　　“但效率很高。每场必胜，是单挑榜唯一一个保持百分百胜率的选手。”
　　“神毕竟是神嘛。”
　　小皇子对蔺琛在游戏圈的人气有了更确切的认知。哪怕没有参与比赛，他也无处不在。
　　无处不在的蔺神耳朵有点痒。
　　有人在念叨他？
　　他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小皇子：开赛了吗？
　　不考虑医疗费报销，小皇子还是愿意和他聊几句的：即将开始。
　　蔺琛发了个两百块的红包。
　　小皇子手比脑快，收下了，然后才打了个问号过去。
　　蔺琛说：“最近手头紧，报销的医疗费可能要慢慢还了。”
　　昨天，小皇子突然说要“睡了”，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于是把对话又认真重新地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医疗费报销这个盲点。
　　家财万贯的蔺老板真的没想到区区几千块这么重要。
　　他去隔壁叫醒了隔着门板都能听到打呼声的赵恺，问他：“几千块重要吗？”
　　赵恺迷迷糊糊地说：“啊？哦，这要看什么情况吧。”
　　“有人说要给你，但没给你……”
　　“他为什么说要给我，又为什么没给我？”
　　对话到这里，蔺琛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是报销的医疗费。”
　　赵恺好似清醒了一点：“那……医疗费是怎么来的比较重要吧？”他突然想起蔺琛最近都拄着拐杖，“你是被人打伤的？有人欠了你的医疗费说好了给又不给？”
　　蔺琛说：“这已经是前半段的故事。”
　　赵恺听得糊里糊涂，但想了想，还是说：“你觉得不重要，但一般人还是会惦记的吧。毕竟也不是一两块钱的小数目。”
　　蔺琛惊讶：“一两块钱才算小数目？”
　　赵恺反问：“不然呢？十几二十块都能吃一顿外卖了。民以食为天啊，一顿饭不重要吗？”
　　那几千块就等于上百顿饭了。
　　蔺琛在心里默默地算完账，终于连接上了小皇子聊天时的脑回路。但也让他认清了一个现实——小皇子很可能是为了等他还钱，才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一旦他还了钱……
　　既然出来了，休想再让他进去！
　　蔺琛已经做好了三五十年分期付款的准备，但这两百块钱并不是首付……两百两百的，很容易就还清了。所以，他在红包里注明：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