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冲我而来,是我连累你们。”白顷挥去一道结界在留余堂外,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语重心长道:“你们几个都过来,有话问你们,开会。”
五个弟子恭敬地说道:“师尊请说。”
“居净是凤凰化身你们可有告诉过旁人?”
许居慎与袁怀惊讶问道:“啊?我们不知道有这事呀。”
白顷看向栾意平与殷静林,问道:“你们两个呢?”
栾意平难为情道:“不曾,师尊,师妹拜您门下时,我跟静林……被您赶出山门呢。”
“……”白顷瞬间觉得眉头隐隐作痛,他也不知道原主的白顷为何赶走栾意平与殷静林。
白顷望向居净,轻声问道:“你呢?你可曾告诉旁人?或是发生有人探过你的神识,入你的梦等怪异事情。”
居净抿嘴回想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也不知,我不曾告诉旁人。异样也没有,我暂时想不起来。”
白顷问道:“平日,你们三个可曾向旁人提过我或者向旁人提过我胸膛心口的莲花伤口。”
许居慎道:“有呀,宗主与大长老,还有八长老,三长老都有。尤其是大长老,动不动就问您身体好不好,问什么时候回来。”
袁怀道:“大长老问得最多,我父亲也经常问。”
“应该不是长老,有没有弟子提过我?或者你们有向私交甚好的同门弟子提过我?好好想想!”
栾意平思量片刻道:“师尊,您怀疑九霄云宗有泉客族之人潜入?”
“嗯,能知道居净有凤凰真火,知道我的伤口,想必是你们之间说漏嘴要么与你们交好。当然也不能排除当年我昏迷的半年里有人闯入留余堂。但如果是为了杀我,当年我昏迷时就可以来杀我,何必等到今日让我身败名裂?”
袁怀道:“师尊,您当年昏迷时我父亲曾让三长老结过结界,没有口令旁人进不来。”
白顷问道:“想到谁了吗?”
居净抿抿嘴,兀自跪在地上,愧疚地说道:“师尊,可能是我不小心说出去的。”
众人惊讶地看着居净,白顷眼睛泛着水润而深邃的流光,道:“继续说。”
“六年前,我跟大长老座下的弟子寻卿提过您被泉客族伤到的事。当时寻卿师弟很小,才是十岁左右,我也没有放在心上。那时,他刚来九霄云宗,他经常找我玩。我跟着庭风师兄去山梓村,我感觉应该是他暗示我去吧。他一直在我耳边说师兄有危险,师尊不知下落,多个人好帮手,”居净泪眼汪汪说道:“师尊,对不起。当时我就看他是个小孩,没想那么多。后来多年相处,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袁怀气愤说道:“我被弄晕时,其他几个师弟都被杀死,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因为彩燕璎珞珠垂有除魔去瘴之功效,我隐隐还能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与旁人的声音,那肯定就是他,一定就是他害了我。”
白顷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居慎,道:“居慎,别吃了。你跟袁怀去一趟飞天崖,偷偷告诉宗主,就说我得到绿木星与赤火星,需要二十名弟子帮忙,让他帮我在各大长老座下物色物色,不动声色地寻卿送到留余堂来。”
居慎放下手中的馒头,与袁怀恭敬说道:“是,师尊!”
待居慎与袁怀走后,栾意平虔虔说道:“师尊想引出那人?”
殷静林若有所思说道:“可师尊,万一不是他或者他不来?”
“不会,泉客族为绿木星谋划已久,不可能放弃这机会。”
花事未尽,杏花林花蕊芬芳,枝头闹春意,纷纷簇簇积堆成薄雪,清风过处,香气不绝。
白顷把杏花一朵一朵地摘下,放在竹篮里。他想继续酿几坛杏花酒,等段虔下次来时,两人还能在翡翠湖喝上一壶。
栾意平与殷静林这两天每次过来留余堂请安,但总看到白顷在露水绵绵的杏林。他们不知道白顷在干吗,跟着白顷一块摘杏花。谢逸跑过来时,把两个老人家接回留余堂休息,他帮忙摘杏花。
谢逸看着风度翩翩,实则话特别多,笑笑说道:“师公,你这事怎么也自己做,让几个师叔做不就得了。哦,对了,以前我们在剑临山见面,还有另一个师叔呢?”
白顷摘杏花的手愣在空中,目光眺望着杏花林深处的修缮整齐干净的坟墓。谢逸顺着白顷的目光视线看向那石碑坟墓,尴尬窘然道:“师公,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白顷哑声道:“他没事!”白顷忽然想起当年在剑临山的事,问道:“当年你在等的人是莲花龙女?”
“对,这您可真厉害!这么想想也对,我听居慎师叔道您栽在她手上。当时我正外出历练,追查一伙泉客族人,他们背后买卖人族平民。我查到她头上,结果剑临山莫名一阵乱动,吓走了他们。关键那异动是白光,现在想想就是段虔身上的白光闪电。这么一想,当年段虔在剑临山?可我后面一查,说是一个瘦小少年试剑后才有异动……”谢逸越推测越惊呼出声:“师公……太钧神武,神魂不灭。当年段虔的神魂在神梦一族与北斗盟的折磨下,身体受不住死去,继而灵魂消散。难不成后来附身在……”
“你这么能猜,倒是帮我揪出九霄云宗的卧底。”白顷听到谢逸一口气推理出来,心虚地把竹篮塞进谢逸的怀里,挥挥云袖慢慢走回留余堂。
白顷脚步向来无声,六识又敏感,走回留余堂时,便看到栾意平正抬着手指戳戳殷静林的脸颊。殷静林瞪了他一眼,骂道:“老不死,你别碰我。好不容易能回山门,等下被师尊看到就不好了,他讨厌我们这样。”
白顷听到这话时顿时停下脚步,心里犹豫要进不进去。后面的谢逸双臂提着满是杏花的竹篮,拔腿跟在白顷身后,但脚步声被栾意平觉察到。栾意平与殷静林急忙跟白顷作揖。
白顷看这两个徒弟的样子,心想,难不成他俩被赶出的原因是彼此相爱?白顷感觉自己内心有点混乱,面子表现得晏然平和道:“你俩不必陪着我,该干嘛干嘛。”
看着两人的小眼神,有些心虚又不安的样子,白顷心里的雷达可是很准。难怪白顷赶他们两个出山门,这么多年不见面,估计原主的白顷心里很生气,厌恶这两人。
白顷气息轻轻说道:“你们多年没回来,在九霄云宗好好逛逛。反正北斗仙盟不如从前,还是待在九霄云宗吧。若是要请安,别太早。”
栾意平与殷静林面面相觑,心中有数,毕恭毕敬道:“是,师尊。”
殷静林一改嚣张气焰,轻声说道:“师尊,要不我把谢逸留在这里照顾您吧?”
“不用。”
栾意平道:“师尊,我看最近您心绪不安,谢逸留着还可以帮您摘摘杏花,给您抚琴平心。”
殷静林点了点头,说道:“师尊,您只管吩咐他,我跟师兄走了。”话罢殷静林对着谢逸喝道:“谢逸,好好伺候师公。”
谢逸无奈地点头,轻声嘟囔道:“好吧,两位师尊慢走。”
白顷坐在石凳上,指挥着谢逸洗杏花,弄酒曲。谢逸一边洗杏花,一边唠叨:“师公,你一人要那么多杏花干吗?又不卖酒,酿个三五斤够喝一整年,怎么酿那么多?好累呀,我弹琴的手都泡软泡皱了。”
袁怀跑过来时,见谢逸撸起袖子,正被白顷叫着干活,笑道:“这话多的谢逸怎么在师尊这里?师尊你好好虐虐他,一天天不是说话就是弹琴,吵死了。”
白顷拿着白绢擦拭着停云锏,漫不经心道:“他住观心堂,怎么吵到你?”
谢逸大喘一气道:“就是,小师叔好不讲理。我弹琴讲话怎么碍着你?我弹的都是雅琴正音。曲弥高,和弥寡。小师叔虽然辈分比我高,但年纪还小,不懂得阳春白雪,无知这一点我也就不计较了。”
袁怀气急败坏道:“师尊,你看看他,目无尊长。我说一句,顶我那么多句,还骂我无知。”
白顷纤细手指整理着锏柄上的红绳凤尾,淡然道:“君实,当师叔得有师叔的样子,旁人的话得听听。好听的捡来听听,不好听就不听。别老是跟小孩一样,跟长不大的小屁孩似的。”
袁怀微气,“师尊,我可有师叔的架子。”
“哪有?师公,他老是命令我干这干那,您得训训他。”
两人讲着讲着,在白顷面前吵起来。
许居慎带来二十名弟子浩浩汤汤落在留余堂外。一众莹白罗袍弟子,风华正茂,端正雅然地向白顷鞠躬施礼。
袁怀与谢逸停止争吵,白顷坐在洁净的石凳上,月白云纹衣袂自然垂落在腿边。白顷望了望人群中寻卿,他之前见过几次面,道:“找你们有一秘密要事,希望你们对外保密。不用你们干吗,你们围成一个大圈,坐下凝神即可。”
白顷在一群弟子面前拿出一块绿莹莹闪瞬的“绿木星”,让许居慎从房里拿出一口火炉鼎。“绿木星”放在炉鼎上方被凤凰真火淬炼。
白顷嘱咐道:“你们只要凝神聚气,与平常无疑,大约三天时间即可,辛苦你们。这绿木星乃五色流光星之一,不便为人所知,希望你们守口如瓶。”
众人:“弟子谨遵长老吩咐。”
白顷转身前去正在晾晒风干杏花。谢逸闲着无聊,坐在庭院石凳上,抚琴修心,琴声悠悠而绕。
袁怀坐在他身边,呆滞地盯着那双好看的手猱动着琴弦,心里忍不住感叹。杏花香气萦绕鼻尖,清风吹来,青衣飘逸。转而一想,好一派装模作样,他心里十分不屑,冷哼出声。
谢逸抬眸眼中笑意更浓,挑逗道:“小师叔,我好看也别这么盯着我。”
“不要脸。”
酒封坛的三天里,丝毫没有人来闹事。
白顷遣散了二十名弟子,并示意让居净跟寻卿好好谈话,看看寻卿有没有异常之处。
白顷没有把火炉鼎收走,而是结了个结界,放在留余堂门口,继续用火炉鼎淬炼假的“绿木星”。
第60章 爻卦之缘由
栾意平在留余堂正厅给白顷倒了一杯茶水,白顷顿时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毕竟栾意平跟殷静林是长辈呀,只不过是自己占了白顷的身子。
“你俩坐下,不必跟我这么拘束。”
栾意平摸摸自己霜髯,谨慎而严肃说道:“师尊,这样引不出人来,我们怎么办?”
白顷浅呷一口清茶,说道:“今晚,今晚看看吧,这么大的一个香饽饽摆在面前,他不可能不要的。”
栾意平道:“小师妹说,那少年都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殷静林若有所思道:“我看他眸光神采,少年俊朗,实在看不出什么。”
林居净匆匆跑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
白顷:“……”
“师尊,君实师兄跟谢逸把寻卿扔翡翠湖里,大长老气势汹汹赶来训斥他们。”
殷静林道:“让他训吧,不管他们,就知道闯祸。”
“但寻卿真的是泉客族之人……”
众人:“不早说!”
翡翠湖虽然在留余堂后面,但对岸到留余堂还是有些距离。众人飞快地赶往翡翠湖对岸,但是只听到张岂鸣震耳欲聋地骂声。
“君实,你怎么当师兄的?把寻卿扔水里?我把你扔水!”说着张岂鸣摩拳擦掌要动手揍袁怀与谢逸。
寻卿与跟来的代方急急忙忙伸手挡住张岂鸣的暴戾痛击。代方劝阻道:“师尊师尊,别别别,这是少宗主。”
张岂鸣吼道:“他老子我也揍!”
寻卿惊慌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袁怀喝道:“寻卿,你竟然是泉客族潜藏在九霄云宗之人?我要告诉师尊……”
张岂鸣怒目切齿,抬手要削袁怀。白顷等人落在地上,一手挡下张岂鸣的手,道:“长老,为何生气?”
张岂鸣见来人是白顷,怒气消了许多。他整理着衣服,把白顷拉到一旁,意外的小声说道:“寻卿是人鱼的事只有我跟宗主知道。他呀……哎呀……”张岂鸣难为情说道:“我十六年前与她母亲相识,生下他,后来才把他接回来。但是又害怕其他长老介意他是身份,我便不说。”
“可你确定他没有与泉客族之人相通?”
张岂鸣焦急说道:“天地良心呀,他母亲一家是被驱逐出境,在人族生活。后来一家都病死,我刚好救了她。她生下寻卿便难产而死,我一直把他寄养在我弟弟家。他绝对不可能与做出这种事。”
白顷微微眇眼看向居净,心想,这丫头怎么还锁定寻卿了?
张岂鸣见白顷似乎犹豫思索着,坚毅说道:“我张岂鸣对天发誓,绝对不可能。”
张岂鸣勒令所有人都不准说出去,而袁怀与谢逸两人被张岂鸣抓去飞天崖罚跪。白顷则是回到留余堂,栾意平、殷静林,林居净屁颠屁颠地跟在白顷身后。
林居净微微蹙眉,好奇问道:“师尊,您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寻卿原来真的是泉客族。”
“应该不是他。”
林居净转悲为喜,兴奋说道:“真的?太好了,我就觉得不是他。寻卿师弟很可爱,人又好,我都不相信是他。”
“……”最开始怀疑他的人是你呀!
夜幕降临,凤凰真火还在灼灼燃烧。白顷舒服地洗了个澡,熄灯准备睡觉。睡梦之间,白顷听到门外丝丝动静。他当即踏身一跃,破门而出,一道强烈罡气骤然破开。
夜色幽静凉如水,瑟瑟晚风吹过,卷起层层杏花雪浪,飞舞如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