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依旧跟在他身后,像一只跟屁虫似的,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要了间隔壁的房间。
白顷褪去一身夜行衣,穿一身雪白的里衫,对脸盆洗脸。他肚子早已饥肠辘辘,想着披件衣服叫店伙计送吃的过来。
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白顷警惕问道:“谁?”
一声清扬动听的男音响起:“是我,送吃的。”
白顷打开房门,如修竹般颀长挺拔的男人屹立在自己眼前。他换了一身麒麟鸦青直襟长袍,锦腰带镶嵌兽首白玉带钩,墨发玉冠高束,看起来卓然英气,俊美凛凛。那人嘴角泛起丝丝如春风化雨般的笑意,浅浅的酒窝点缀在神明爽俊的脸上。
白顷还没说些问话,那人径直毫不客气地掠过白顷,当即把托盘的饭菜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木桌上,温声笑道:“过来吃饭。”
白顷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直率不羁的男人,关上房门口后,冷眸深处满是警惕。他困惑地坐在凳子上,问道:“你跟着我想干吗?”
男人轻笑说道:“闲得无聊,我想跟你闯荡江湖。”
“我喜欢独来独往。”多一个人就是麻烦,不然他怎么做坏事?
“别这样嘛,我很有用的。”他把筷子递到白顷身边,右手食指轻轻地戳戳白顷嫩白如葱段的手。右手食指第三个骨节上赫然在目的是两个同样大小,排得整齐的小痣,显得十分可爱。
白顷接过红漆木筷,看到他点的菜肴有几道是偏辣口味。白顷抬手夹菜时,见男子笑意深深地盯着他看,便问道:“看我作甚?”
“你几岁了?看起来比我小得多。”
“呵……我比你大……”白顷忍不住勾起嘴角,不理会他,直接吃饭菜。
段虔眉目浩然如玉,抿嘴一笑说道:“那便是称呼为哥哥,我叫段虔,字仙郎,玉郎,我家人朋友都喊我仙郎,哥哥,你呢?”
白顷脑子一短路便说道:“叫我白顷……”一说完他懊悔自己说话不经脑子,恨不得锤锤自己的脑袋。
“哦?你这不是抱遗老人的名字吗?”段虔拿起筷子,若有所思地问道。
白顷浅酌一口清酒,平缓地说道:“同名罢了,你为什么不吃?”
“我这不是光顾着看哥哥嘛,现在就吃。”他抬起筷子,五根修长的手指复杂地纠缠成团,利索地夹菜,津津有味地吃饭。
白顷注视着他用筷子时的复杂手势,似曾相识。他愣神片刻,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轻声说道:“仙郎,你家人没教你怎么用筷子吗?”
段虔眉目疏朗,微笑时总是让人觉得亲和如沐浴春风。他声声婉转说道:“不曾,哥哥要教我吗?”
白顷只是忽然想起那个混世魔王也是这么用筷子,一时之间鼻头酸楚,轻笑说:“没事,用得舒服就好。”
段虔见白顷吃饭吃得香,看起来应该饿了很久。他粲然一笑说道:“看来我点的饭菜还能合哥哥胃口,哥哥是真的喜欢吃辣的?”
白顷不尴不尬地说道:“嗯,你快吃吧,我有些困了,想早点休息。”
段虔眈着一双清潭秋水般的眼眸说道:“哥哥,明天不会偷偷溜走吧?咱们可是说好一块闯荡江湖的。”
“谁跟你说好的?”你这人怎么自来熟?不懂我下逐客令吗?
“我可是很会死缠烂打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袁怀:师尊,出门在外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许居慎:东西?好吃吗?给我来一吨。
林居净(害羞):师尊,我给您做了吃的。
浮休:师尊,我换名字了。
白顷:你这是欺负我读书少,不懂仙郎、玉郎是什么意思?
浮休:不然我叫师尊仙郎?
白顷:我叫你武大郎可好?
浮休:……
第28章 哥哥真不乖
清晨醒来,白顷还没来得及梳理散乱的头发,门口已响起敲门声。想都不用是跟屁虫段虔,他反复诽腹暗骂道:“这人有病吧?怎么老是缠着我?”
段虔端着早膳走进来,热情大方地招呼道:“吃饭,我特地跑出去买的。”
白顷道:“仙郎,你不必如此殷勤。”
段虔被他这一轻声唤名,心里都软酥些许,不由得耳根子红晕。而后,他唤回自己的分神,说道:“要的要的,以后咱们得多多倚靠,行走天下,所向披靡!”
要所向披靡你自己去,我不去!
白顷在心里盘算如何甩开这芝宇少年郎,吃过饭后便悠悠说道:“仙郎,我想去裁些衣服,你请了我两次,何不如此,我给你买件衣服?”
段虔挑了挑剑削般的眉梢,凛凛唇棱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清越的声音回应道:“行啊,哥哥如此盛情,我便不推辞,多谢哥哥。”
白顷穿着一身霁色罗袍,飘逸出尘地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一个身形凛然挺拔而笑意深深的男人,两人衣服一深一浅形成鲜明对比。
成衣铺里布料琳琅满目,成型待售的衣物也多如牛毛。白顷漫不经心地逛着,纤细如嫩芽的手指摸了摸墨灰色的布料,说道:“这面料舒服,仙郎,你裁这一身,想必很适合你。”
段虔嘴角泛起微笑,说道:“行,哥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掌柜老板听着两人亲密的称呼,觉得不一般,便对白顷热情说道:“那是,公子您家这位身姿高挑,相貌堂堂,穿什么都适合。”说着店裁缝拿着量尺开始给段虔丈量。
白顷拿了三套深色衣服,轻声说道:“仙郎,去试试着。”
“行,哥哥你让我干吗我就干吗。”
白顷趁着段虔拿着衣服前去试衣,脚底抹油当即开溜,纵剑踏风逃离。白顷心里得意,笑道:“小样,甩开你分分钟……”
天蓝云白,惠风和畅。一时之间,四周形成凛冽的罡气,白顷尚未逃远便见着段虔靠在一棵高大的苍树上甩着柔顺的发丝,嬉笑说道:“哥哥,这是要去哪里?”
白顷微皱皱英俊的眉宇,翩翩然落在树上,讪讪说道:“方才见着一可疑人,我便想着追上去瞧瞧。你不是在试衣服吗?怎么跑出来了?我追完人就回去,你去等我。”
“哦?”那人挑了挑斜扬的剑眉,语调故意上扬,笑道:“仙郎怎么忍心让哥哥一人涉险,不若我同你一块共生死。”
“……”
段虔叹气说道:“哥哥真不乖,说好一起闯荡江湖,自己跑去追人。”
“……”
为了掩盖自己是要逃跑的事实,白顷还是回到成衣铺,一脸无奈地注视着段虔。他依旧在思索着怎么逃跑,想着要不跟他打一场?白顷思绪万千,想着想着,段虔走到面前都不注意。
段虔选了一套霜青白云纹刺绣锦袍,拽着白顷的手腕到成衣铺的房间,说道:“仙郎给哥哥选了一套,哥哥进来试试。”
“不必不必……”白顷挣扎着段虔的手,想着出手打他,房门“砰”的一声紧闭关上,自己的腰带已然落在段虔的手中。
白顷看着自己散乱的衣袍,见段虔笑脸相迎,自己的小心思似乎全部被看得透透的,不禁窘迫无奈。反正都来成衣铺了,那就真买点呗。
白顷嫩白如玉的手落在自己的衣袍上,脱下外袍留一身里衫,显得纤瘦紧致。他把外袍搭在段虔的肩膀上,慢慢悠悠地穿衣服。
段虔伸手摸了摸白顷的衣摆,仿佛肩上落在一朵轻灵的蝴蝶,飘飘然又带着丝丝花香。灼灼幽深的目光倾注正在换衣袍的白顷身上,见白顷手忙脚乱的样子,他伸出手落在新衣的系绳结上。
白顷被他帮着穿衣实在受不了,满是拒绝的语气说道:“仙郎,我自己来。”
可是到段虔的耳边却成了欲拒还休的脑补话语,这是在害羞。段虔说道:“哥哥身板看着瘦却健硕壮实,这衣服很是适合哥哥。”说着段虔系腰带时修长的手指探进白顷的腰带与腰肢的缝隙,整理腰带。
白顷被他的手指弄得痒痒,抬起手抓住段虔温热的手,不安地说道:“痒,我自己来。”
段虔的手被放下后,目光停留在被触碰过的手指上,仿佛有花火在滋滋滋地冒烟。
白顷走出成衣铺远远一段距离后,白顷惊慌说道:“不好,我的玉佩落在成衣铺,你先回去,我去拿。”
“我同哥哥回去拿。”
“……”
白顷咬牙切齿,直翻白眼,冷笑说道:“找到了。”
白顷回到客栈后,悄悄地打开房门,正要走出去,段虔当即打开房门,问道:“哥哥去哪里?”
“我去出恭。”
“刚好,我也去。”
白顷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心想这跟屁虫怎么这么多事?白顷念头一断,心想道:“不行,老子跟你拼了,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教训教训你。”
白顷走向客栈的茅厕时,迎面走来几个北斗仙盟黑白道袍的弟子。白顷故意跟他们一撞,倒在他们上去,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他早就知道客栈有北斗仙盟的弟子在,于是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塞进弟子的手中,上面写着:“求求你救救我,那人要杀我。”
白顷与段虔正要走着,北斗仙盟的弟子看到字条后,赶忙喝道:“等等,你……”说着他们锋芒翻涌成千万凌人气焰,往段虔身上飞扑。
白顷见状赶忙纵锏迅速划过天边,飞驰如星梭,在朗朗晴天下,衣袂飘飘,雅然如燕雁。
啊,这是飞翔的感觉,这是自由的感觉。
白顷迅速刚出城门,就见着段虔修长的双脚摇晃在木剑上,悠哉悠哉地等候着白顷的到来。
白顷震惊失色,心想他是怎么赶来?我没有迷路呀?他怎么找到我?
段虔注视着他的字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白顷的一笔一划,把它揣进怀里,略有沮丧地说道:“哥哥让我好失望,还写这种纸条冤枉我。”
老子受不了!大干一场!
白顷当即召唤凤凰羽扇藏于宽袖中,奋力一扇,四周飞沙走石,茂树张狂。可是他段虔冒着清辉皓白般的灵力却不为所动,一双炯炯光亮的杏眼注视着白顷。
你到底是什么鬼?
看我烧柴烧火来烧烤的凤凰真火……
混蛋,你怎么连凤凰真火也不怕?难不成……难不成你是鬼?
看我满天都是小星星的微雨针……
我去,你怎么刀枪不入?
看来我得动用一个我不常用的武器——时雨弓。
白顷正在心里盘想着,眼前的人如同鬼魅闪电一般,一闪而来,震起凌风连连,墨发飘扬。白顷想要用掌力击退段虔,段虔迅速躲开白顷的掌力,一个星驰飞跃,落在白顷的身后,反手一擒,紧紧禁锢住白顷的双手,两人降落在地上。
靠,这是什么鬼……
“你到底是什么人?”
段虔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附在白顷耳旁轻声说道:“仙郎呀!”
白顷道:“放开我的手。”
段虔摇摇头拒绝说道:“不放,哥哥想打我,我被打了那么多下,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白顷心里极其不安地问道:“为什么我的术法灵力对你没用?”要是这样,那他这个临仙榜第一人还有个屁用?还是说临仙榜第一人换人了?
段虔轻笑说道:“哥哥,我不会伤害你的。”
白顷困惑地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段虔始终保持微笑,梨涡泛起仿佛天真无邪,说道:“哥哥以后你就知道。我是你这边的人,不会伤害你。”
“不,你告诉我,我想知道,有一个你,那就有很多像你这种能克制我的。”
段虔坚决地说道:“不会!仙郎只有一个,仙郎是哥哥的。”
“……”骚话一大堆!
白顷回到客栈休息,说自己要休息便关上房门。他悄悄地站在窗边,脑海里早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他假装被高手打伤,东西被抢走,让段虔跑去追高手,他甩开跟屁虫,完美的戏码,伟大的导演与演员集为一身。
白顷心里暗喜着,悄悄地打开窗户,隔壁的男人温润清雅的声音说道:“哥哥觉得闷吗?仙郎过去给你扇扇风?”
段虔,你这么闲得蛋疼吗?一直关注我干吗?我欠你钱还是吃你家大米了?
“没事……”白顷坐回自己的床边,瘫在床上,脑海里还在捣鼓着怎么甩开跟屁虫。
白顷衣服都没有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便睡着。阳光转移,落日余晖缓缓洒进房间里。白顷感觉到身边有人,他当即坐起身,警惕的冷眸注视着眼前这个可恨的人。怎么会有人能克制他?这以后还不得死定了?
段虔坐在他床上,温润的声音低低地说道:“哥哥做噩梦了吗?”
白顷一见是段虔也没有顾忌太多,当即躺回床上,懒懒地趴在床上,闷闷说道:“你怎么进来了?”
段虔摩挲着右手食指第三根骨节露出灿烂青春气息的微笑,道:“爬窗。”
白顷抬头时呆愕地注视着眼前气宇非凡的段虔,若有所思。晚霞光彩落在窗前,昏暗光影间,他总是能把眼前的男子与那个消逝在春日美好光景里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白顷当即趴回床上,背对着段虔,越想越委屈。他用脚推了推段虔的大腿,说道:“去,叫店伙计送吃的。”
段虔犹豫再三,始终不动作。
“你每次都那么快找到我,我怎么逃?”
段虔起身往门口走去,白顷轻喊道:“仙郎,打些山梨酒,我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