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镜子看的时候会有种怪异感,那是因为乍一看镜子好像确确实实照出了屋内的场景,然而实际上仔细对比,就会发现镜子中家具的位置和现实中的有着一定的差异。除开那个显然已经死了的男人,最明显的一处不同莫过于墙壁上的挂画。
白逐他们房间里的挂画上画着的是一片田野,但是镜子里的挂画却是森林的景色,镜子里那幅挂画的画面上,还有着溅射上去的鲜血!
挂画的外面并没有玻璃的保护,如果过去挂画已经被血弄脏了的话,现在自然是换掉了……
玩家们持着镜子走遍了小屋所有能到达的地方,越看越是心惊,越来越肯定心中的猜想,直到他们来到书房,看到了一个蜷缩在书架底下的女人,那个女人脸上都是泪水,由于恐惧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小点,她的膝盖上放着一本笔记本,歪歪扭扭的笔迹停留在了某一个字上。
正是他们找到的那本笔记。
他们完全肯定了镜子里就是过去。
他们一路往下,三楼,二楼,最后是一楼。
他们终于找到了过去的陆先生。
那张熟悉的脸上不见平日里温和的神色,他像是一个撕破了脸上人皮的恶魔。“陆先生”手上的铁锤鲜血淋漓,锤面沾着森白的碎骨,他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钟面。
时近零点。
第13章 吃糖嘛
修理自鸣钟和意料之中一样困难,由于体积原因自鸣钟的残骸被陆先生搁在了地上,大致拼凑出了一个形状后,陆先生拿着螺丝起子,不知如何继续了。
就,就当作拼拼图吧。
自鸣钟钟顶小房子的门脱落了,里面的乌鸦也掉了出来。陆先生在零部件里摸索许久才找到乌鸦掉落的眼睛,他一手胶水一手眼睛,小心翼翼地把那颗棱角分明的宝石装了回去。
从小房子开始修起,陆先生全心全意地投入了自鸣钟的修理事业中,连房门被敲响了都没听到。
等他终于注意到敲门声的时候,白逐已经敲过好几回门了。他算不上一个耐心很好的人,但是此刻他体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陆先生没有回应,他就等待片刻再度敲门。
陆先生那会儿刚给一处连接处上完油,他随意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从地上爬起来去开门。
只见白逐端着盘子站在屋外。
骨瓷盘子上两只面包一杯牛奶,面包形状其实不怎么好看,但上面铺了一层细细的糖霜就给人感觉十分可口。牛奶上方还冒着热气,陆先生隔着一段距离都闻到了浓郁的奶香。
一觉睡到次日中午,上一次进食还是昨日晚餐的陆先生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饿了。
陆先生刚想说话,白逐便抢先道歉:“陆先生,我们借您的厨房做了些吃的,没能通您,实在是对不起。”
陆先生记得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是有人在房间外叫过他的,只是他实在太困了,没有做出回应,翻了个身就拉起被子把脑袋蒙上了。
白逐接着道:“先生好像还没有吃饭,我热了下面包和牛奶,您要吃一点吗?”
饥肠辘辘的陆先生下意识地点头了。
他习惯了要么给自己做饭,要么给别人做饭,突然间被别人投喂,接过盘子时神情看上去傻乎乎。
白逐一时手痒,摸了摸陆先生的头毛。
软的。
在陆先生无辜且茫然的目光下,刚做了坏事的人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问道:“我能帮您修理自鸣钟吗?虽然以前没有修理过这些东西,但是递一下工具也是可以的。”
陆先生想了想这样确实能提高效率,便点头应了下来。
白逐还是第一次进入陆先生的房间,他跟在陆先生的身后,趁着陆先生背对着他,抓紧时间环顾四周把陆先生房间的结构记了下来。
陆先生的房间比客房稍微大上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里面的家具大多和客房是重复的,一样的能够让两个成年男人并排躺下的双人床,一样的高得离奇的衣柜,一样的小桌和椅子。房间以黑白灰这样的冷色调为主,看着严谨又规矩。
白逐感到有些怪异,他觉得陆先生的房间不该是这个模样。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但是给人感觉冷冰冰的……白逐觉得陆先生的房间明明该更富有生活气息才对。
他很快就把异样感压下去。
白逐把注意力放在客房没有的小家具上。除了一些分布在各个角落的小部件,最大的区别便是墙角的保险箱了。
白逐多留意了下这个看上去就藏着重要道具的地方。保险箱不小,有半个成年男子那么高,用的凸轮转盘式的密码锁,今后难说会不会要他们来开这个箱子。
在白逐观察四周的时候,陆先生将盘子放在了小桌上。他开门时擦手擦得随意,如果要吃东西的话,还是得用水好好洗一遍的。
陆先生想到房间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客人,扭过头对白逐道:“我床头柜里还放着一些糖,没有过期,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拿一些出来吃。”
陆先生说完后就进了卫生间,他洗手洗得很仔细,耗时也略久。白逐在自鸣钟的零部件前蹲下,看了半晌,一头雾水。
能飞出乌鸦的小房子已经被陆先生修好了,白逐看了看小房子,又看了看其他部分的一片狼藉,完全想不明白陆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白逐捡起一块木板,又挑出一枚螺丝钉,神情严肃地试图把螺丝钉插回木板上的小孔中,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不是这样子做的。”陆先生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指了指地上的螺丝刀,“要用螺丝刀把它旋进去。”
螺丝刀这种工具已经基本退出历史舞台,白逐钻研了有一会儿才弄明白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陆先生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一边吃面包一边教白逐怎么修自鸣钟。白逐的效率较陆先生低了数倍不止,不知第几次他把螺丝刀往自己手上扎后,陆先生咕噜噜灌下半杯牛奶,夺下螺丝刀道:“我吃完了,我来继续吧。”
白逐有些挫败,但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到了一边。
陆先生拼着木板抽空和白逐说话:“椅子太硬的话坐我床上也可以,卧室里没放很多吃的,应该只有床头柜里的糖了……柜子里好像还放了几本书,你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拿来看。”
白逐被他照顾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哪有恐怖游戏里的NPC会这么照顾人的……
白逐没有找书来看,于他而言,看着陆先生把碎成几百个零部件的自鸣钟拼凑回去就足够有趣。好奇之下他倒是拉开了陆先生的床头柜,里面放着四本书和一罐糖,包裹着糖的糖纸放到灯下会呈现出彩色的光晕。
白逐没忍住吃了一颗。
被五颜六色的糖纸包着的糖似乎有着不同的味道,但是白逐吃了几颗后,确定了它们的味道都是一致的甜腻。他对甜食无感,尝了几颗便盖上盖子把糖罐放了回去,专心致志地看陆先生修自鸣钟。
白逐眨了下眼。
刚刚……他的眼前好像黑了一下?
白逐还没弄清那是不是他的错觉,困意便汹涌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抗,眼前便彻底黑了下去。
啪。
陆先生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一眼。
白逐一头栽倒在了被窝里,陆先生只当他是累了,低下头继续修理手头的部件,一修便修到天黑。
大雪的天气外头总是黑沉沉的,但只有夜晚彻底来临时,屋外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陆先生放下手中修好了一半的自鸣钟,看向床上这几个小时里没有一点动静的白逐,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第14章 开窗送温暖
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女,陆先生傻眼了。
陆先生喊了几声白逐的名字,又推搡了他几下,白逐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如果不是他的身体随着呼吸有着微弱的起伏,陆先生差点以为他死了。
茫然无措时,陆先生看到了白逐手中露出的一角彩纸。他掰开白逐攥起的手掌,看到了被他握在手中变得皱巴巴的糖纸。
陆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他的目光落到了还没合上的床头柜的抽屉上,里面放着一个玻璃罐子,里头是五颜六色的糖果。绚丽的颜色看上去赏心悦目,但是陆先生的心情一点也不好,只想回档重来。
他为什么没想起来他床头柜里放着的都是这种拿来药人的糖?
他现在该怎么办,毁……毁尸灭迹?
陆先生拍了一下脑门让自己清醒一点。
还有回档……回什么档?
当晚,餐桌上的气氛十分诡异,玩家的队伍减员到了两人。钟长雅看了看空了的白逐的座位,又看了看一脸冷(xin)漠(xu)的陆先生,觉得一把屠刀悬在了脖子上。
钟长雅小声发问:“陆先生,请问您知道白逐去哪里了吗?”
“……他睡着了。”药倒了,也算是睡着了。
陆先生低头切着牛排,刘海垂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刚好掩饰他的心虚。
他没说谎,他不是故意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刀光凛冽的锋利餐刀落在尚有血丝的牛排上,钟长雅感觉陆先生慢条斯理地切割牛排时,就像是在磨练自己的分尸技巧。
钟长雅咽了口口水。
沿着牛肉的肌理,餐刀行云流水般切下了一小块形状完好的牛排。那块牛排被叉子戳着送入口中,肉块的内部呈现出鲜嫩的粉色,钟长雅敢肯定那块牛排不会超过三分熟,吃不进太生的肉的钟长雅看着陆先生盘里牛排的目光可以称得上惊恐了。
钟长雅想起了镜子中那个持着沾血铁锤的杀人魔版陆先生,刚看见那个陆先生时她心中除了恐惧还有怀疑,觉得那个陆先生和她所见的陆先生实在不像同一个人,然而此时此刻,她开始肯定过去那些事情的真实性了。
白逐的心是有多大啊敢和陆先生那么频繁的接触……
陆先生口中的白逐睡着了这个说辞钟长雅是完全不信的,她默认白逐现在已经凉了。
进入游戏的第四天,团灭一半,获得重要道具一本笔记一柄镜子,通关道具的影子都没见到,他们这盘游戏大概是又凉了。
陆先生不知道钟长雅心中戚戚然,也不知道自己又背上了一口残害旅人的黑锅,他勉强咽下了那块牛排,心道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吃太生的肉,下回做饭的时候可不能走神到煎了个三分熟就捞进碗里了。
虽然饭菜不合胃口,但是陆先生吃得很快,唯恐钟长雅他们又问他有关白逐的问题。陆先生几口解决牛排后,一口气喝完了果汁,道了个别后便匆匆上楼。
二楼陆先生的卧房,白逐还没有醒。
那些糖果怎么来的陆先生完全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它们的药效为什么会这么好,距离白逐被药倒已经过了近六个小时了,白逐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陆先生害怕他着凉,红着耳尖脱下白逐的外套和鞋子后把他塞进了被窝里。
睡着的人被裹成了一个茧,全然不知醒着的人内心的纠结。
才修了一半的自鸣钟扔在地上没有收拾,散落的零件甚至都没有收拢回储物箱里,陆先生进门时一不小心把脚边的一枚螺丝钉踢到了床底下,他也不想去捡。
继续修自鸣钟的心情没了,陆先生现在很苦恼。
他不知道白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记忆里头没有哪个旅人吃下糖后能活到醒来的时候的,这些糖本来就是用来对付那些身体素质强悍到“陆先生”拿着武器也不一定能杀死的旅人的。
陆先生唉声叹气,想着白逐醒来后怎么跟他解释糖的事比较好。卧室里头有一座小沙发,看书时发呆时坐在上面再舒服不过了,陆先生整个人几乎陷在了沙发里,思考着思考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怎么办?白逐凉了。”钟长雅抱着枕头坐在床上,问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许延。
许延皱着眉,缓缓道:“我觉得我们之前过关的方向就是错的,做的事情太乱太杂,这座小屋的过去和陆先生的人物背景我们是差不多了解了,但通关必需的道具钥匙我们几乎没去找过,甚至还没有弄清楚那是怎样一把钥匙。”
“应该就是进入游戏时游戏界面的那一把吧。”钟长雅比划了一下,“比寻常钥匙大上一点,看上去很漂亮的那把。”
“大概率是那把,可是我们还没有切实见到过,”许延道,“白逐虽然凉了,但就剩我们两个也不是就不能通关。我们现在的重点需要放在钥匙上。这个游戏比较奇怪的是它的死亡点不是很明确,也不知道是内测的缘故还是这类全息游戏的通病,不过现在可以肯定游戏里的BOSS是会有动作的。不管是最早的陈津还是刚刚出事的白逐,BOSS动作前毫无征兆,但是他们一旦出手我们这边还没有活下来的例子,所以我们必须加快通关的进度了,争取在BOSS下一次行动前找到钥匙,再不济,也要确认钥匙的位置。”
“实际上小屋里大部分地方我们都找过了。”钟长雅道,由于陆先生总是停留在一个地方不动弹,每天休息也休息得很早,给他们探索小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已经找过的地方很少有遗漏,钥匙大概率在我们没有找过的地方。”
许延思索片刻:“陆先生的卧室和杂货间。”
小屋里绝大多数的地方都对玩家开放,陆先生的卧室可以说也是对玩家开放的,至少白逐就轻轻松松进去了,只不过进去后能不能再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想要避免重蹈白逐的覆辙好像只能在陆先生不在的时候进去,但是玩家们早就试过了,陆先生有随手锁上卧室门的习惯,而且那门不是用根铁丝捣鼓捣鼓就能打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