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逐问:“陆先生,您把钥匙给了我们后您怎么办?”
陆先生说:“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白逐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怎么解释陆先生的行为都解释不通,他下意识问:“那些人不是您杀的对吗?”
陆先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记忆告诉他不是。
于是他答道:“是我杀的。”
白逐抓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过去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这锅扣得相当死,陆先生有些随意地点头:“是真的。”
白逐的力气对他来说真的有点小,陆先生轻轻松松就把他的手拉下去了。
白逐默然停留在原地,陆先生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楼梯间,脚步声也远去了。
钟长雅拉着许延从餐厅里跑出来,喊道:“走吧走吧,迟则生变!”
他们视野里左上角都浮现出了一行红字:【您以获得通关道具“来自倒影之城的钥匙”,钥匙可被夺走,请尽快离开任务场景!】
白逐任由自己被钟长雅拽走,但脑子里依旧企图为陆先生的行为找一个逻辑,从设身处地的分析到打算离开后去游戏公司翻游戏的文案。
大门打开又合上,凛冽的寒风刀子般挂在脸上,最后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副本的结局将会是什么。
……
陆先生脚步匆匆上了三楼,打开锁着的杂物间,开门的瞬间就来了一枪。
被打断了膝盖的尸体朝着他栽倒,却被陆先生踹到一边。抬手用猎.枪将另一具扑上来的尸体抡倒后,又是几声枪响,四具半尸体转眼间只能在地上慢吞吞地蠕动。
陆先生看也不看它们一样,一边填上了新的子弹,一边走到几桶柴油边,拎起其中一桶就四处泼。
柴油储备很充足,小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陆先生都不打算放过。
屋顶传来悉悉簌簌的轻响,陆先生并不理睬,只是在给走廊泼上柴油的时候顺便锁上了两间客房的房门,没一会儿窗户破了个大冻的那间客房就传来撞门的声音。
陆先生对自家的房门的坚固程度很有信心,冻尸的力气再大一时半会儿也别想撞开,换了新的柴油桶后他就往楼下走。
楼梯间抬头可见的天窗上,紧密挨着几个皮肤青白的脑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倒下柴油的人。
陆先生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说实在的就这光线他也看不清什么。陆先生在这些怨毒的视线下神色自若地按着自己的节奏做事,动作很快却不慌张。他只在柴油泼到书房的藏书上时可惜了一下,此外就没有停下过动作。
陆先生扯下墙上的日历本就扔在了浸过柴油的地上。来到餐厅时,蜡烛已经燃到了底,快要熄灭的烛火照出了屋外幢幢人影。
简直是冻尸总动员。
陆先生面不改色。他回了三楼一趟,然后将最后一桶柴油用在了客厅。
陆先生点燃了壁炉。
就像每一个寻常的夜晚,陆先生坐在自己最喜欢的,紧挨着壁炉的沙发上,一手端着一杯红茶,膝盖上放着一本书。
好像听不见冻尸们撞击房门的声音,陆先生翻开了笔记。
这是他在客房里找到的。
白逐借走了他的笔记本后没有带走,私翻别人笔记的行为并不好,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陆先生觉得自己偷偷看一看也没事。
反正不会有人知道的。
陆先生看到了一幅幅画。
笔记本被撕掉过好几页,所以此时位于第一页的画作已然有模有样了,陆先生寻到了几分镜子中会看到的那人的影子。
越往后翻,越是相像。
陆先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几乎能想象到白逐谨慎落笔时的样子,大概是屈起膝盖,笔记本就放在大腿上,秀气的眉微微皱起,只有落下最后一笔时才会舒展开。
可能还会在心里说——这样子画总不会被问画的是不是人了吧?
陆先生的心情很好。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他并不追求答案。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些记忆,也不知道他的客人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只知道,小屋的主人和借宿的客人们总算有了一个好结局。
残害了无数旅人的杀人凶手与小屋一起化作灰烬,旅人们安全离开雪山。
茶几上的蜡烛被打翻在地,陆先生看着从卧室带出来的糖融化在红茶里,他抿了一口。
确实是HE了。
【距离任务场景的边界还有300m。】【距离任务场景的边界还有200m。】
【距离……】
白逐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身后火光冲天。
【存活玩家3/4,通关道具1/1,附和通关条件。】
【准备登出游戏。】
【感谢您参加《钥匙》的内测,后续副本更精彩哟。】
……
一声凄厉的尖叫使得陆先生睁开了眼睛。
不,不对,他眼睛本来就是睁着的!
陆先生茫然看了一眼手中染血的匕首,又呆呆地看着身前抱着女孩尸体的女人。
小女孩的半边身体被血染红,女人的胸口有着一个淌着血的大洞,她死死盯着陆先生,表情似哭似笑,已然陷入癫狂。
女人尖锐怨毒的声音响起。
“你会成为一个吸食人血的怪物,永远也别想占据这里,永远是我们低贱的低贱的仆人……”
她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
“和我们一起生活在地狱中吧!”
第21章 勤勤恳恳陆管家
其时岁暮天寒,草木凋零,林间露出了一条一年中绝大多数时候都被野草覆盖的小径,因着顶上树枝的遮蔽,小径上没有多少积雪,指引着过路旅人前往林中深处。
森林的深处有着一座由黑色砖石堆砌而成的古堡,建筑棱角分明,尖锐高耸的屋顶几近与枯黑的树梢持平。古堡外的花园中栽种了不少耐寒的植物,其中最多的便是墨绿色叶子的灌木,枝叶上覆着一层白雪。最外边是一圈围住了花园的镂空铁墙,枯死的藤蔓像是一条条僵死的蛇缠绕着墙面荆棘与玫瑰的纹路,上边的铁箭闪着寒芒。
古堡的窗户看上去许久未开,一扇扇长方形的窗户紧闭着,玻璃黯淡,闭合处生了铁锈。想要清洗这些窗户无疑是个大工程,刚巧此时在室外擦拭着一楼窗户的男人很有耐心。
男人穿着黑色的燕尾管家服,长裤笔挺,皮鞋锃亮,黑色短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的脚边放着一小桶由小苏打和水调配而成的糊状物,用来除去窗户上的铁锈。这些糊状物涂抹在生锈处几分钟后,再用沾了水的刷子刷洗,能够轻松刷去锈迹。
现在是凌晨五点,距离陆管家起床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将古堡的底层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戴上雪白的手套,前往古堡的厨房。
厨房位于一楼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陆管家还没有打开那扇门,便听见了女孩的呜咽声。
他十分冷静地打开了门。
门后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孩,嘴里塞着的毛巾使她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女孩裸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腕上有着明显的红痕,是挣扎后留下的。但是绳子的质量非常好,绑她的人技术同样高超,女孩挣扎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挣脱束缚。
她的眼底是浓重的青黑色,一晚的惊吓和挣扎后她显然身心俱疲。在看见陆管家的那一刻,她的挣扎又一次剧烈起来,瞳孔紧缩,眼白布满了血丝,眼眶不住地滚落下眼泪。
陆管家在女孩惊恐的目光下走向操作台。
他在刀架前挑挑拣拣了片刻,然后取下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呜呜呜——”
女孩惊惧地瞪大了眼,蠕动着后退,然而一下子就撞上了冰冷的墙面。
持刀的男人缓缓走近。
刀面映着女孩恐惧的眼。
陆管家抬起的手的那一刹那,女孩下意识别过头去,死死闭上了眼。
只见手起刀落——
“早点离开,不要久留。”陆管家转身将水果刀放回刀架,声音平静。
女孩身子不住发着颤,她睁开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断了一地的绳子。
“你,你……”她竟是结巴了,之后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管家回头问她:“还有什么事吗?”
女孩拼命摇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后不顾无力且僵硬的手脚,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
快要跑出门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回头问道:“请,请问,您知道和我一起的那个男生现在在哪吗?”
陆管家答道:“花园。”
女孩眼中迸射出欣喜的光。
陆管家补充:“我埋的。”
女孩愣住了。
她呆呆地问道:“……埋的?”
陆管家点点头:“我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他没有说得更细,比如说他早上得到的尸体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图伦夫人舔了舔嘴角没有擦干净的血,挽着图伦先生的胳膊合上了卧室的门。
即使不知道这些,女孩此时也将近崩溃,想要活下去的意念支撑着她逃出了古堡,沿着来时的小径往林外跑去。
来时他们以为自己晚上有了一个栖身之所,却不知道有一人会怀着怨恨永眠于冰冷的地下。
陆管家叹了一口气,找出了几个干瘪的番茄打算给自己做一顿简易的早饭。
一个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古堡管家忙碌且无趣的一天,从放走主人的食物开始。
这样偏僻的一座古堡少有访客,仅有的那么几个客人又总是惨遭主人的毒手。陆管家能放一个算一个,只是能力有限,他来到这里没过几天花园的地下就多了三具骸骨。
太阳出来后,古堡里头还喘气的便只剩下陆管家一人。
若是细究,他能喘气也是一个奇迹。
陆管家的伸手抚上胸口,几乎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他知道与主人一家相比他的心脏还在微弱跳动着,只是细微到难以察觉。
总之不像是一个活人的心脏。
陆管家想,跳得越来越轻了。
他不知为何来到了这里,来时手上是染血的刀,面前是怨毒的女人,女人用凄厉的声音诅咒了他,诅咒他成为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成为必须吞噬活人的血肉才能活下去的怪物。
图伦一家已然彻底成为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无法生活在阳光之下的生物——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生物了。陆管家的转变还没有完成,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一日都在发生变化。
他开始厌恶阳光,呼吸和心跳变得越来越微弱,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见到活人时想要吸食他们的鲜血。而于他而言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他几乎要忘记了他来到古堡前的过去。
陆管家觉得自己原先应当不是古堡里的管家,他偶尔能记起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身边温暖的炉火,和膝盖上摊开着的不记得内容的书。他的记忆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就是这些残缺的片段。
另一半,则是作为陆管家的记忆。
“陆管家”的祖祖辈辈一直都是图伦家族的管家,在父亲去世后,他接过了父亲的工作,服侍图伦一家的生活起居。
但是他不甘心永远当一个仆人,被主人家使唤,就这么卑躬屈膝着过完一生。他深深地嫉妒图伦一家所拥有的财富,他想要得到它们。
“陆管家”想方设法让他的主人签下了一纸合同,在图伦夫妇去世后,将由他暂时管理图伦一家的所有财产,直到图伦夫妇唯一的女儿成年。
“陆管家”原先只打算杀害图伦夫妇,让图伦小姐成为他的一个傀儡,但是渐渐的他不满足于只拥有暂时的管理权,他想要图伦一家的财产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这并不困难,图伦一家没有亲戚也没有亲近的朋友,只要他们一家三口都死了,伪造一份遗嘱于“陆管家”而言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
冬日来临后,居住在森林深处的图伦古堡几乎无人拜访,“陆管家”在某一个夜晚亮出了藏在身后的匕首,他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是他没想到图伦夫人的手上有着一把古怪的钥匙。
图伦夫人祖上略有涉猎巫术,凭借着那点巫术底蕴和钥匙,图伦夫人让他们一家以活死人的形态继续留存在世间,又诅咒了陆管家成为和他们一样的活死人。
刚刚转化为活死人的图伦一家还十分虚弱,必须依靠活人的血肉维持身体的活性。陆管家同他们势均力敌,古堡里暂时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
大雪在前几日就停了,现在偶尔会下一场小雪,但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今日是个晴日,陆管家用完早餐没多久太阳就升了起来。阳光从敞开的窗户倾泻进屋子,照到陆管家身上时,陆管家皮肤上有微微的灼痛感。
陆管家最终还是去关上了窗户。
虽然不能在室外活动,只在古堡里陆管家也有很多事情可做。记忆里头的“陆管家”为了窃取主人家的财富疏忽了古堡的清洁工作,他现在要把以前漏掉的清洁工作都补上。
陆管家一连打扫了很多天,可是古堡实在太大,在只有他自己这么一个劳动力的情况下,古堡清洁的进度十分缓慢。
陆管家回忆了一下没有打扫过的地方,发现自己加快点速度能在今天打扫完。
洗完盘子后,陆管家就去杂货间拿了扫把、拖把和抹布等一系列工具。他是从上往下清洁的,现在还没打扫过的地方全部集中在古堡的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