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妄挣扎着坐起来，小小打了个哈欠，他背对着刑止。每次在外人面前有点亲昵的行为都会让他害羞，轻微反应是耳尖染红，严重了就躲起来不见人了。
　　现在是轻微反应，刑止过去咬住他的耳尖，往哪儿吹了口气，余妄抖了一下变成了中度反应。
　　余妄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刑止好像从里面看到了点警告的意思。
　　“没人看到。”刑止摊手，笑着说，“要我喂你吗？”
　　“不用。”余妄拒绝，接过他手里的食物，却见Alpha一脸无赖：“那你喂我吧。”
　　“……”余妄下不了这个手，他选择无视。
　　当然刑止也没真指望余妄会喂他。
　　刑止拿起了放在角落已经半冷的另一份食物：“我要不要叫几个人跟你一起呆在外面？”
　　他犹豫着开口。
　　“什么？”余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就是，他们向你开枪那件事。”刑止看着他，“我忽然想起来，那你跟着我们一起去，会不会有危险？”
　　余妄听闻，埋头吃了一口，他对这件事的不上心全在这个动作里了。
　　好像在无声嘲讽刑止，你才想起来。
　　“不会。”余妄咽下嘴里的食物，淡然开口。
　　“理由呢。”刑止道。他不应该把人带来的。这阵子过得太舒适脑子都不好使了。
　　“直觉，我想跟你一起去，我会把脸遮好。”他像是早有准备似的，从怀里拿出个口罩。刑止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的，谁拿给他的，口罩上印着个骷髅牙槽。
　　乖乖的小朋友突然就变成了冷漠杀手。
　　“可以吗？”余妄对上他的眼睛。
　　“那你跟好我，不准单独行动。”刑止嘱咐。
　　“不会的。”余妄把东西放进包里，然后继续吃饭。
　　……
　　沧海基地的地理环境跟风神差别很大。风神三面背山，而这里则三面都是荒原。
　　从很远的地方开始地上就没有植物了，地平线尽头一眼可见，连太阳沉下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们也能看到沧海外的哨塔和沧海基地本身。
　　两天的路程，他们没有在期间发现任何一只异种，就好像，异种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
　　他们抵达沧海的时候是正午，太阳很毒，照在脸上像要活生生撕一层皮。
　　沧海的检测确实比风神水，他们只是走了个过程，沧海的守卫就放他们进去了。
　　魏雨泽和余妄眼尖，不动声色的看着检测室的几个册子，然后找了机会凑到刑止身边，对他摇头。
　　Alpha队长一下就明白了，这意思是没有卓轩一行人的记录。
　　所以这次他们不仅要拿到信息素样本，还要搞清楚十二四年前和之前黑市跟沧海的事情是怎样的。
　　并且，这里的守卫确实不像是知道有关这些事情的样子。
　　至于目前信息素感染的情况，晏39的阻断剂已经优先给他们备好，每人两只，用了个小盒子放在上衣的包里。并且在出基地的时候就注射过了。
　　前来接引他们的是沧海二小队的徐昊一行人。
　　“好久不见啊。”徐昊跟他们打着招呼。
　　态度友好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上次除了刑止之外，一小队是没有跟他们见过面的，只是从刑止口中得知这个人性情已经完全变了，现在看到，一小队的都是满脸莫名。
　　不掐架还真有点不习惯。
　　想归想，他们还是跟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兄弟，近来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徐昊见他们就像见自己兄弟姐妹，“这位兄弟怎么了？这么热的天还戴口罩，不怕捂坏了？”
　　“没事，他有点小感冒，不用管他。”
　　“那行，快走吧，饭都给你们备好了。”
　　执行队的面面相觑。
　　这个基地跟风神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风神的车辆紧紧跟随沧海，朝着基地内部行驶。
　　“想得起来这些地方吗？”刑止揽着余妄的肩，让他去看，余妄只是摇头。
　　沧海没有把区域像风神一样分隔开，所以其中只是以街道划分而不是高墙。沧海只分了内外城，并且内城中枢机构被军区护在里面。
　　这个时间街上的人很少，周围皆是老旧的大楼，窗户里有人影闪过，大概人们都在家里休息，因此并不热闹。
　　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的。
　　沧海军区。
　　进入这里就说明他们的任务已经开始了。
　　下车后，徐昊带着他们往沧海的中心基地走去，这里同样也有一片真空带，而沧海的建筑就不像风神一样淹在水里。虽然它有一部分却在也在地底。
　　“其实我们最近外出也没发现什么，确实要出去看看。”徐昊跟他们闲聊，“做个路线吧，你们这回想往哪边走？”
　　“你们最近去哪儿了？我们放了个长假，还没出去看过。”
　　“啊，有去过更远的西方。”徐昊回答。
　　“可以往南北这两条路看看。”风神的队员思考着说。
　　被太阳晒了一会儿，他们就已经汗流浃背，身上的信息素多多少少都跑了出来，于是进门的时候就被全身无死角了喷满了信息素阻断剂。
　　要去往他们谈事的地方，得穿过中心基地结构复杂的空间。
　　刑止虽然不止来过一次，但还是无法形容沧海中心基地建造的……神经病。
　　他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身边的人无一例外都觉得这构造很独特。
　　除了开头一小个被挡结实的空间和几条通道，里面的视野很快变得开阔，仿佛整个建筑都能看到。头顶有纵横交错的通道，脚下是偶尔有水泥与玻璃混在一起的地板，他们下方是很大的空间，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其中忙碌。那是沧海研究中心。
　　就这么大喇喇暴露在外来者的视野里。
　　下面的人像是感受到有人来了，往上看了一眼，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又低头继续。
　　然而，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她一直盯着风神队员走动的方向，目不转睛。
　　刑止没敢看余妄，他怕这个人认出余妄来了。
　　不仅是他一个人注意到了异样，徐昊则是直接开口。
　　“有什么事吗，谢博士？”徐昊往下面招手，声音不大，但在这个空间里足够让下面的人听清。
　　那个被徐昊称作为谢博士的女人摇头，然后给他们挥手，转身离开了。
　　“没事，估计就是最近太累了。”徐昊对他们抱歉笑笑。
　　“是啊，研究人员们很辛苦的。”几个队员接上话，气氛一片融洽。
　　可是每个人心里都在疑惑，这根本不像萨维德所说，毫无秩序的样子。
　　相反，从他们来到沧海到现在，没有发现一点令人不适的因素。刑止身边还有两个视力超群的，可他们都没发现。
　　当然也可能是不稳定因素被基地清理干净了，但是这里的人反应如果不是正常，那就是漠然。
　　刑止的脚步渐渐放缓，他退到余妄身边。
　　余妄正在打量这里。
　　“在看什么？”刑止问他。
　　“有些熟悉。”余妄道。
　　刑止怕他看多了想到不好的回忆，于是轻轻在他手心捏了下：“别太在意。”
　　沧海为他们准备的饭菜很丰盛，以至于他们怀疑沧海的研究方向不是要怎么除去异种，而是在异种横行的世界怎么好吃好喝。制定路线并不花费太多时间，而他们在这个空隙过后，按照一贯的作为，会抓紧时间休息，调整状态，然后在第二天就出发。
　　面前摊着地图，两个基地的人员正在讨论去哪些典型地方，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这件事交给了唐明哲他们，刑止本人则在角落装模作样。
　　顺便思考，如果一天无法拿到样本查清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那么他们是否需要兵分两路，安排几个人装病骗骗人，留在这里搞特别作战。
　　当然他个人还是希望能搞点什么岔子，全员留下还是最安全的选择。
　　所以这个事情要怎么搞？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突然想起一阵敲门声。
　　“请进。”
　　门打开，是刚刚那个叫谢博士的女研究员。近看，能看到她眼角明显的皱纹。
　　她带着口罩，看不清容貌，刑止注意到她的时间在这里扫了一圈，最后放在沧海一小队队长的脸上，道：“高执，麻烦您出来一趟好吗，我有点事找您。”
　　“很着急吗？”那个队长询问。
　　“不算是，您可以先忙，我只是来跟您说一声，免得待会儿找不到人。”她眉眼弯了下，好像是抱歉的笑。
　　然后，她的目光往余妄身上停顿了两秒，随后退出。
　　高峰注意到了，他也转头看着余妄，半晌，严肃的表情转而咧嘴一笑：“这兄弟眼光挺个性啊。”


第61章 是失败品
　　余妄只是用余光看他，然后继续垂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沧海基地认识什么人，多给一个眼神他都怕对方会认出他。
　　不过这些人也没打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高峰一句调侃后继续跟他们讨论。
　　“厕所在哪儿？”余妄歪到刑止身边，小声问他。
　　“出去左转第一个分叉往右尽头。”刑止无意识的回答他，念完一长串后才猛然回过神，问他的是余妄。
　　然后一扭头，就发现身边的座位空荡荡，人已经不知走多久了。
　　余妄吃完饭一直在打盹，现在精神还好。
　　他顺着刑止指的方向去了厕所，洗了手任由水珠从垂下的手指尖滴落。
　　建筑里的温差跟外面太大了，他还是有点冷，或许也是因为腺体。液被抽太多的原因。
　　这里在地面之上，余妄出来便看了一眼尽头的窗户，外面的地跟太阳融成了一个颜色。
　　看一眼就觉得好热。
　　余妄收回目光，往回走。
　　紧接着，他便注意到前方有个人。
　　是那个谢博士。
　　女人站在他前方，目光复杂，一言不发。
　　余妄心底突升一股异样，他认识这个人吗？
　　他看着女人，有点疑惑。但很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跟执行队一样有超人的洞察力，他的目光在女人看来只是冷漠和疏离。
　　可是这个人刚刚应该离开了，余妄觉得，她可能是在等人。
　　女人转身走了，余妄有些不确定，他跟着走了几步，反正回去的方向差不多。
　　直到这个人在距离他不远处停下往后看，余妄才完全确认，她就是在等人。
　　等谁不重要，可能是执行队的任何一个，他只是恰好出现了。
　　所以余妄直接跟上。
　　他带着黑色骷髅牙槽的口罩像个要挟人质的恐怖。分子，不过沧海中心基地显然不像湖，这里没有巡逻站岗的守卫，因为这里身处军区，通讯器一喊，外面就能把这儿包围了。
　　余妄始终跟她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他有些警惕，不太理解沧海的研究人员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周围静悄悄的，楼道或者通道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就连仪器装置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谢博士走入了一扇门。
　　这里是研究中心的下一层。
　　余妄站在外面打量，这间屋子很平常，就是用来休息的地方，甚至于，连一点能藏匿身形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目光看过其中的角落，确认不存在任何威胁他的器械，他才迎着女人灼灼的视线抬腿跨进。
　　房门被虚虚掩上，没有关实。
　　女人取下口罩，露出一张跟他六七分相似的脸。
　　“过得好吗？”她问。
　　余妄对这张脸本能有点反应，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跟这个人可能有点血缘上的关系，可是在感受到熟悉的同时，他后退了一步。
　　没有亲近，只有莫名的厌恶。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没有回答。
　　谢博士抱歉的笑着，她自顾自接了一杯水：“我忘了，你大概谁也不记得。”
　　“不用怕，我只是想跟你单独说说话。”女人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她比余妄表现得更冷漠。
　　但她问出的话让她显得没那么无药可救。
　　“你认识我。”余妄声音很沉。
　　女人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是的，你或许应该在这时候叫我一声——妈妈。”她故意拉长语调。
　　原来他有亲人的，不是一开始就无父无母被抛弃。
　　但余妄很快反应过来，这跟被抛弃没什么不同。
　　这个自称是他妈妈的人，是研究所的博士。
　　余妄并不清楚这样机构中，这两个字有多大权重，但是，他知道这也许代表自己腺体上的伤口有她促成的一部分。
　　“我没有妈妈。”所以，余妄这么回答她。
　　不记得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没关系。”女人说，“你别误会，我只是太久没见到你，以为你溜出基地后曝尸荒野了。现在看到你活着让我觉得还有那么点真实感。”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跟一个分化成Omega的废物相认。”
　　余妄没有说话，他把手里的那杯水随手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记得把脸遮好，TS-9497S1A003，你是我养出来的，从小到大。”
　　“医生总对自己养出来的实验动物有怜悯心，我会装作不知道，但是失败品总被当做发泄物给成功品的。别被看到了。”谢博士非常好心的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