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那边好像哭得更凶了。
　　“他表明心意了？”
　　“没有，可是我知道…”
　　刑止觉得也是，执行队这么多个人他就没见几个在外面找了对象的，哪个不是藏着掖着不敢说。
　　于是他道：“既然你这么确认，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这点异种算不上什么，他爬也会爬回来见你的。”
　　“……”
　　所以说，执行队为什么没有被强制分配配偶。
　　就像他的父母，就像现在杳无音信的唐明哲。
　　地平线上的一点白色越加清晰，装甲车已然看不见影子。
　　备用通讯又传来两道声音。
　　“狩异者黑三小队接入a102。”
　　“特战一二小组进入异潮范围。”


第16章 无人生还
　　萧黎翻看着刚刚送来的实验数据，垂眸沉思，随后拿过笔在上面斟酌着圈了点。
　　“小璇，这个数据需要你…”他从实验室出来，正巧看着坐在外面的宋璇，话说了一半才发现这人情绪不大对，于是萧黎上前，换了语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去休息，这里暂时不需要人盯着。”
　　研究所日程单一枯燥，基地中Omega有时在这里会影响情绪，这都是一些可以理解的常见状况。
　　宋璇抹了抹眼睛，有些抱歉：“没事没事，不用。”
　　她显然不属于萧黎猜测的那一类。
　　而后她对通讯器道：“谢谢刑执，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萧黎欲抬走的脚又停顿，他问：“是执行队那位刑止？”
　　宋璇：“嗯。”
　　萧黎：“别挂，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有事跟他谈。”
　　宋璇：“好的。”
　　通讯方忽然就换了人。
　　学者对待事物大概都严谨，萧黎说话比宋璇更加直接：“您好，刑执。”
　　“您…”好。
　　“我们这边检测到，这次异潮到来似乎有所不同寻常，但是湖的说法是告诉你们这只是普通异潮对吗？”
　　刑止嗯了一声。
　　萧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打断了人家：“但是早在你们回基地之前，基地就遭遇了一次小型异潮。”
　　“那是一种融合了植物的鸟类，它们带有全新的病毒，在进入基地却没有攻击人类。这一点”
　　“很抱歉我选择在这个时间跟你谈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你必须清楚，湖那么说只是为了稳定基地，安抚基地居民的情绪。”
　　萧黎的声音也是能让人听进去的，他不同于余妄极端冷静的声线，而是带着学术的理性，可刑止硬是从中感受了一点不同。不同于上次他与萧黎谈话的稳，而是急于述说某些事情。
　　高墙很高，在高的地方更容易感受到风的呼啸。
　　这里唯一算得上防护措施的只有固定好并在墙内外垂下的皮绳，是个没安全感让人感觉虚浮眩晕的地方。
　　周围人在分配武器，将物资投放到不同距离的点上，以方便补充。
　　频道的声音仍然不停，刑止眺望远处，像是在亲临一场置身事外的故事。
　　“这场异潮没有任何理由，前线传过来的影像我们已经解析。”
　　“那是种爬行生物，我们猜测了几种，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他们迁徙或繁衍的季节。所以它们出现的理由本身值得猜疑，我个人推测，这还是有关火种的问题。火种获取已经近七十年，它快没用了，前不久出现的鸟类就是最好佐证。”
　　“我们现在的驱散装置，拦不住它们。”
　　“抱歉，我有些语无伦次，不论如何，请小心对待，我们后续的样本还需要你们。如果可以的话，请第一时间将此次异潮的样本送往外城晏39。”
　　“我知道了。”刑止道，“有关于那个Omega，他是否真的有被异种伤害？”
　　萧黎稍稍停顿，似乎是没想到刑止会突然问这个，但他马上回答：“没有异种造成的伤口，只有提交信息上的刀伤。是否由于接触异种的刀伤感染我们无法确认。”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刑止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他拿了武器，开始装倍镜。大脑却在众多不安的消息中分出一点思绪，被异种无视的徐昊和他口中的奇怪异种，超出感染期限天花板的Omega，萧黎口中所说的小型异潮与此时诡异的异种侵袭，似乎都在引着他们朝更骇人的方向猜测。
　　眼下白色雾气来势汹汹，刚刚冒出头的太阳被迫藏回阴沉云层，天空似乎更低了。
　　所有的危险都有先兆，细微或宏大，只是有没有人能注意到罢了。
　　当出现端倪时，就代表危险已经接近，而现在，它是不可避免的到来。
　　萧黎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与此同时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跑近，语气惊慌：“辛教授，萧博士！三号解剖台样本发生二次异变！”
　　“实验中心活样本状态异常有异变迹象……它们出来了！”
　　“数据三组有人受伤，阻断剂在哪儿！”
　　“封闭实验中心全员撤离，呼叫湖守卫室！”
　　而后是长长的沉默——通讯被切断了。
　　很难想象研究所会发生意外，在刑止他们看来，晏39的防护等级在基地中显然是很高的，对于异种他们没人会不小心。
　　在经过这么多天的研究，预料之外的变异，这是第一次。
　　晏39是基地的希望，内城的防护等级仅次于研究所，如果意外在那里爆发得不到及时控制，整个基地就完了。
　　刑止哑然，他看着已经预备好的人员，心中担忧，可是这里没有谁能抽身前去研究所？
　　时间，情况都不允许。
　　在场除了他，只有负责湖的机构与参与远程指挥的吴上将知道。
　　噩耗不断传来，今日似乎如同萧黎所说，失去了火种的他们只能苟延残喘。
　　“特战二组代报，”耳麦中的声音沙哑绝望，在风与电磁中失真，“南荒野哨塔全员失联，特战一组失联，狩异者黑三小队失联……”
　　“目标数量预估有误，更新数值…”
　　“预估七千。”
　　那道声音突然带着哭腔：“二十分钟…先遣者…特战二组…”
　　信号突然不稳，那个声音在两秒后戛然而止。
　　刑止刚刚接过萧黎的通讯，打了一针预防，可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心还是悬了起来
　　迷雾中冲出一辆装甲，车辆跌跌撞撞，看得人心惊胆战，顶上的狙位在晃荡中想要回到车内，可紧随其后的异潮大军瞬间追上，一半卡在车窗的人被活生生扯了出来，消失在异种中。
　　探出头掩护位也未能幸免。
　　无数异种缠上车辆，硬生生将闭合车窗撞破，连同铁皮都被啃下。
　　装甲侧翻在异潮里，成为一堆破铜烂铁。
　　几秒前的声音似乎带着血腥，悲凉的气息一下卷入口鼻，令人窒息。
　　先遣者无人生还。
　　刑止颤抖着吐了一口浑气，刚才他还在安慰那个姑娘唐明哲能回来，现在他就得安慰自己…余妄也还活着了。
　　骄傲不可一世Alpha忽然后悔，如果他没有失控，如果他在余妄离开的时候就死死抱住他，不让他走呢。
　　当异潮来临的时候，他是不是还可以继续死皮赖脸凑到趴到他身边，一起阻挡前来的异种。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祈祷？
　　频道内只有抽气声，没人说话，很快，就连那一点呼吸也消失不见。
　　接着响起的声音彻底打断刑止不合时宜的伤春悲秋。
　　“已向军械库申请物资支援，预计二十分钟后送到——”
　　“榴弹准备——”
　　“c4准备——”
　　“……”
　　主频道很快安静，继而又转为备用。属于他们每个区域的独立频道由各自指挥开启。
　　大雾很快弥漫，远处地平线上的景色已经看不清。
　　发射的榴弹火光转眼就被吞噬，在雾中，似乎连轰鸣都不清晰。唯一让人感到真切的，是异种独特的腥臭与血肉的焦糊，它们带着一丝硝烟卷上高空，穿透人群。
　　第一批榴弹发射完毕，短暂间隙中C4被抛出，落在异潮稀疏的前锋。
　　刑止立即瞄准其中之一，他极力控制不安的心跳，试图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当前，可默念的倒数仍旧带了颤。
　　“狙位准备，三，二，一——”
　　“点！”
　　倍镜中的C4绑了雷，管和其他什么，随着他的一声指令，几道细微破风应声而起，遥远的震耳爆裂换来一道火墙。
　　熊熊烈火将近距离的燃料引燃，瞬息之间，橘黄火焰铺成一条长线，异种们前行的道路便被黑色烟雾和耀眼火光遮挡。
　　灰白城墙上的人或站或趴，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
　　煎熬的几秒，那几乎灼伤视网膜的火光中，一只丑陋，被烧得焦黑的，如同蜥蜴但后背长满倒刺，头上全是密密麻麻大小复眼，甚至拥有可怖口器与利爪的异种露了头。
　　它大张着嘴，像是在发出什么声音。
　　异种口中尖齿在倍镜中隐隐可见。
　　它耐着高温，不断扭转头部，像是在通过那些复眼观察远处。
　　没有人开口，但每个区域的狙位都毫不犹豫的将子弹送了出去。
　　那只异种瞬间倒下，被烈火吞噬。
　　于此，更多异种从中奔出，身处高墙的士兵逐渐听到了声势浩大的密集踏步，无端生出一种大地颤抖，高墙即将倒塌的幻觉。
　　榴弹悉数发射，但剩下的异种数量还是很多。
　　刑止所处区域只能算边缘，因此武器并不像直面异潮的区域那样充足全面。最中心的C3区已经换上火箭筒和机枪。
　　特战小组与执行队尽力发挥他们此次定位‘远程支援’的优势。
　　冲在前方的零散异种成片倒下，但
　　更多的异种蛰伏，它们悄然绕过火墙，在众人的视野中远去，方向是，风神基地的西入口。


第17章 绝对忠诚
　　异种源源不断出现在视野，甚至，看起来绝对不止预估七千那么简单。
　　绝大部分异种在炮火中向西转移，小部分异种依旧穿越烈火砥砺前行，不死不休。
　　刑止抬眼，余光明确捕捉到了那一抹不寻常。
　　频道内的话语好像从未停止
　　“异潮改变方向朝西入口前行，城防所一到二大队，执行队全体留下，其余所有人，转移场所！”
　　吴辉声音铿锵，犹如身处他们其中。
　　如果说，之前士兵们信任基地所言，这只是一场普通异潮，那么现在，在吴辉说出这句话，在他们看到明显出现一定智力的异种行为后，活在现世的他们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侵袭。
　　这一念头生出，便根深蒂固扎在神经上，连着血液翻涌，彻底激发出Alpha们的天性。
　　“联系西入口检测室，通知人员撤离封锁区域！”
　　“物资调配变更目的地，通知预备役，准备前往D-G3区。”
　　“通知狩异者，让他们绕过D5，去S8区高墙。”
　　霎时，吴辉连发出好几道指令，但在荒野中殊死搏斗不知多少次的执行队与其他士兵，早就在上将话音未落的情况下，就判断出自己此刻该做什么。集中区安排转移的人员迅速从皮绳与阶梯下撤，进入停留的车内。
　　刑止从满是灰尘的水泥上爬起，将手中的狙换成AKM，随后把枪背带往脖子一套，拿了弹匣便压着耳麦跑了起来。
　　独立小队是基地战力的集中，其中执行队处于顶端，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只剩下两个队，也不可能留在后方。
　　他无视上将的命令，声音几乎盖过吴辉：“执行队全体转移场所，接管特战组特种分队权限，速度跟上！”
　　吴辉在传回的影像中看到刑止的动作，他双眼一瞪，在旁人的诧异中怒喝：“刑止，滚回来！”
　　“不好意思啊上将，”刑止喘着气轻笑一声，“独立小队都比您会判断。”
　　被他点名的几个小队全跟在身后，没有半点迟疑，甚至在刑止刚有动作时，他们就已经不约而同更换装备。
　　Alpha队长开口的话与其说是在下令，不如说是在通知上将。
　　刑止回答他：“经执行队全体判断，我们此刻应该去更需要的前线，而不是…留在后方。”
　　Alpha队长语气异常冷静，那点提心吊胆已经消失不见，他几乎露出了狩猎者的兴奋。
　　不只是他，跟随他的队员们反而也像松了口气，他们紧绷的神经像是放松，无所顾虑，只有眼前。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此时应该跟谁。
　　吴辉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看着画面，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良久没说一句话。
　　画面中刑止背了枪，远离了原本位点。
　　他来到高墙边缘，一边跑动一边往下看。
　　在靠近高墙底部的地方，有车辆正往西入口方向驶来。
　　那是转移武器物资的补给车。
　　几十个人员在边缘跑动，让人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可下一刻，在他们确认有车辆经过后，由刑止带头的一众人便毫不犹豫纵身跳下。
　　在这之上光是往下看一眼就有下坠的眩晕，可此时，紧随Alpha队长的队员们也同样做了这个，令人心口炸裂的高危动作。
　　通过影像观看的军方与湖的高层心脏都被攥紧。吴辉握紧了双手，骨节都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