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拜了一礼,随即轻声道:“帝君莫怪,方才唱了出折子戏,本尊有些气不过罢了。”
白祁扫了眼看台,又问:“为何气不过?”
火焰:“戏中唱到帝君年轻时候,在城隍山上活捉一九尾妖狐的故事。”
白祁脸色微变,轻轻的瞥了眼凤姬,后者脸色发青。
火焰继续道:“这本是出彰显帝君神威的故事,不知这戏文是何人编排的?戏中为何要把帝君编排的如奸诈小人一般,先是与那九尾妖狐假意生了情谊,后又趁妖狐不防备,偷袭她受伤,这才得手将她捉拿。”
“本尊想,帝君是何等风姿人物,就算要捉犯人,也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又怎会做这等肮脏宵小之事?”
火焰眉目沉沉,“可是....这二殿下,居然说这出戏,唱的不错,本尊这才与他起了争执。”
龙吴握紧了拳,手心暗暗发汗,没想到这火焰居然如此巧言善辩,短短两句话,就把过错推给他,还拉了白祁的颜面下水。
然而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偏偏说的都是事实,天衣无缝。
果然,白祁听完后,狭长桃眼眯起,明显不悦,声音一变,回身问道:“报幕官,这是谁编的戏?给本座滚出来。”
报幕官哆哆嗦嗦的跪到白祁面前,颤抖道:“是青司艺,成华仕。”
白祁一甩衣袍,冷冷道:“斩了。”
闻言,龙吴马上跪下,低声道:“父君息怒,孩儿一时不察,并非故意。”
凤姬也跪了下来:“帝君息怒!吴儿尚且年轻,还请帝君莫要见怪。”
白祁笑了:“你可真是本座的好儿子。”继而又指着凤姬道:“他年轻,天后你也还年轻吗?”
“身为天后,本座信任你,寿诞这么大事,交由你操办,竟演出了这样戏?你罪责难免。”顿了顿,又狠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让全天下,看本座的笑话?”
凤姬跪到白祁面前,摇头不止:“帝君息怒,本宫不知!本宫从未安排这样的戏....”
那样子看起来倒是真切。
白祁冷哼一声走开,将凤姬甩在原地。
火焰挑眉,倒是没想到能惹白祁发这么大的火,像是被戳中了心中痛处一样。
看这凤姬也不是这么蠢的人,这戏一看就要惹怒白祁的,怎么想的?
可若不是她,又是谁安排的?
白祁坐到上位,任人把戏台子撤了,继续道:“今日众多仙家在场,本座不与你多做计较,你自把吴儿带下去思过。”
凤姬连忙点头,起身将龙吴扶了起来,退出院中,临走,那龙吴还不忘狠狠的剜了火焰一眼。
白祁挥手,众人散开落座,看他那样子,显然是有些疲惫了。片刻后,白祁端起杯子笑道:“焰尊主,吴儿年轻,说话毛躁,还请你莫要介怀。”
火焰笑了笑,对着白祁敬了一杯清酒。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下去。
晚间看完了戏,众人都稀疏的起身离开,有人见火焰在帝君面前出了风头,想上赶着来巴结两句,火焰烦不胜烦,连忙拉着北玉洐走了。
两人避开人群,挑着人少的地方去,借着夜色穿梭在云廊间,北玉洐淡淡道:“这回廊的台阶多,你慢些。”
火焰回头一笑:“你还当我的小孩吗?”
北玉洐:“你不是吗?”
火焰:“我不是,我现在是个大男子汉了。”
北玉洐将走廊上的宫灯取下来一盏,拿在手中照明,淡淡道:“男子汉也要提灯。”
那淡黄的宫灯照的北玉洐的脸都渡上了一层暖光,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像是美玉,火焰忍不住小心拂了拂他的耳发,露出洁白的耳垂。
北玉洐抬眼:“怎么了?”
火焰笑道:“没什么,就觉得师尊的耳垂真是好看。”
北玉洐:“......”
火焰:“要是坠上一对红琉璃就更好看了。”
玉洐君的耳垂,圆润又晶莹,每次害羞时还带着点淡淡的粉,白皙间若是缀上一抹鲜艳红色,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风景。
北玉洐蹙眉:“我又不是女子。”
火焰:“谁说要女人才可以带了?现在的神仙首饰头面可多了,耳坠算什么?”
“繁琐,我不喜欢。”
火焰翻起身,单腿跃上长廊的顶端半坐,朝着玉洐君伸手,笑道:“上来。”
北玉洐左右看看无人,便伸手握住他,也跃了上去。
两人斜倚在云廊顶,这里能看到大半个浮罗宫的夜景,九京在九重之上,这里没有日月,夜色里星星点点的宫灯,就是这里的繁星。
凉风拂面,吹冷了燥热的心情,火焰感叹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北玉洐侧目,问:“吟之,你觉得浮罗仙宫如何?”
火焰挑眉:“如何?自然是奢华至极,美不胜收。”
北玉洐:“那....你可喜欢?”
火焰一笑:“我?我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里是龙城的中心,只有龙族的人才能这样生活,我喜欢它作何?再说了,这仙宫好是好,却压抑的很,到处都是不见血的纷争,还是觉得东绝焰城好,自由自在。”
北玉洐恩了一声,笑道:“你说的对。”
“明日打算做什么?”
火焰蹙眉不耐道:“实在不想去管账了,明日扔给二弟弟,东绝城中还有未解决的悬案,明日去司命星君哪里走一趟。”
北玉洐怔住,夜色中神色也沉两分,火焰虽是不说去做什么,却猜也能猜的出,淡淡问道:“你要去套他的话?”
火焰笑道:“试一试。”
“.......”
半响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北玉洐突然道:“锁妖塔。”
火焰摇着桃夭的手一顿:“你不必.....”
“九尾妖花在锁妖塔中。”北玉洐君打断道。
火焰抬眼,夜色下,那双湛蓝的眸色沉静的像是深海。
“我并未想从你这里知道些什么。”
北玉洐:“我知道,我只是....我不想你去涉险。”
“司命星君为人太过狡诈,你只要透出一点意向,他便能知晓你的意图,到时他有所防范,对你而言并不是好事。”
北玉洐君继续道:“多年之前,莫思凡刚登上司命星君一职,一时之间风头无二,曾奉天帝神命,镇守锁妖塔。”
锁妖玲珑塔,共九层。
是上古大帝留下的神武法器,越往上越是镇守着三界之中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
魂魄没有实体,极易消散,锁妖塔灵力强劲,固若金汤。旁人进不去,里面的东西也出不来。
九尾本就是狐妖,若是要保证魂魄不散,锁在塔中,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火焰沉了声,问:“你早就知晓?”
北玉洐垂下眼眸:“也不算,当初在南庐知道你目的后,厌离子告知我,当年去南庐求鬼王心头血的就是莫思凡,厌离子说他办成了这件事后没多久,就被天帝提拔了,随后又被御赐镇守锁妖塔,稍微一联系,极有可能。”
火焰从红鸢哪里收集到的情报差不多也是这样,北玉洐今日就算不说,火焰顺藤摸瓜早晚也能查出来,他之所以不想问北玉洐,就是不想拉他下这趟浑水。
但是北玉洐说了,他还没问,就主动告诉他了。
火焰心中一暖,凑近了看他,认真问道:“为什么告诉我?”
天界与北海是世交,而跟东绝焰城确是势不两立,查这样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是何等忤逆,为什么要冒着得罪天界的风险,告诉他。
“我不想你有危险。”
很轻的语气,飘到风中几乎听不见,却重重砸到了火焰心窝里。
他几乎下意识勾起唇,想说两句风流话。
他知道,只要他这样说了。
北玉洐,玉洐君,不二月公子。
这个清风霁月般好看的人,又会害羞的红耳垂说不出话。
但是他什么风流话也没说……
巧舌如簧的他在这一刻失言了,他只好握住了北玉洐的手,那纤细的手指被他的大掌包裹,像是要化了一般。
......
43陵王郡瘟疫
火焰起了个大早,由着内侍领路,带到了“司法殿。”
他昨日没怎么睡着,一心琢磨着怎么去锁妖塔的事。
玲珑锁妖塔镇压在凤凰坡,是凤族地盘,那里有一块上古神帝留下来的凤栖石,堪比三界最强悍结界,况且要进锁妖塔中,需莫思凡的神君令牌。
凤族可以想法子混进去,神君令,却是个棘手的问题。
莫思凡见火焰来了,笑道:“焰尊主好早。”
火焰点头:“星君更早。”
莫思凡端起茶递过去,“这几日正是忙碌的时候,三界大大小小堆了不少案子,可不敢怠慢。”
果然殿中已经坐满了神官,场面沸腾,不少人正焦头烂额的递交着案子。
莫思凡问:“焰尊主,有什么案子吗?”
火焰喝了一口茶,将卷轴递过去,“几件小事罢了,星君忙过后再看也行。”
莫思凡点头,随意翻了一翻,突然把本子合上道:“不知东绝焰城的火麒麟军如今怎么样了?”
火焰眸色一深,淡淡道:“星君怎么突然这样问?”
“天界规戒律上有令,各地不准私养军队,私兵也不可以超过规定的数,火麒麟军久不打理,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个旧部都在本子上,不妨看看?”
莫思凡轻松道:“随口一问罢了,昨夜与文相探讨了片刻,东绝焰城地大物博,除了北海,就你们那儿最为广阔,天下四城其中在一,怎么年年交上来的账本都这样穷?”
“我还与文相开玩笑,说是不是焰君在养军队呢?”
他语气淡淡,带了三分笑意,让人听不清真假。
火焰也不慌,他敢养,自然就有自信藏得住,岔开话题道:“哪里的话,东绝炎热,不如其他地方土地肥沃,也不那么繁华,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说起来星君和文相关系真是好,没事聚就在一起闲聊,可见知己之情深厚。”
侧面意思其实是在骂莫思凡和文止语闲得慌,莫思凡但笑不语,也不知听没听出来。
正当两人针锋相对时,有一内侍官急急忙忙跑进殿,慌张道:“星君!天帝急招,请诸位大人立刻前去凌霄殿。”
莫思凡:“可曾说是什么事?”
内官:“不曾....”
凌霄殿。
白祁坐在高位,脸色不是很好,见众人前来一挥手免礼,冷然道:“方才秋月收到了急报,禀告与本座,本座正想着与众卿商议此事。”
莫思凡抬眸问道:“不知是何急事?”
白祁:“陵王郡城,出了瘟疫。”
陵王郡。
先天帝有九子,其中一子封号为陵,在下界御赐了三座城池,因为距离太近,便形成了一带。
此郡在东北方向,三城占地广阔,人口众多,陵王死后,已交由北海打理,现在多为北海的产业。
若是大面积爆发了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莫思凡蹙眉道:“竟有此事?本君的神庙不曾收到此类祈愿。”
按说陵王郡这么大一片地方,爆发了瘟疫,这么多神庙自然早就有神官知晓,结果还是由北玉洐的人先知道消息。
北玉洐:“司命神君不知,此病怪异,得病之后人如同行尸走肉,见活物便撕咬伤人,如同野兽,没有意识,不听人言。”
“大半个陵王郡已经染上此病,人人自危,闭门不出,自然也没有人敢去神庙祈愿,最近北海族派到那边办事的都有去无回,本君才得知此消息。”
众人哗然,居然有这么厉害的瘟疫?!
莫思凡:“如行尸走肉?这莫不是什么邪门法术?”
白祁:“此病要感染,一旦扩散到他处,后果不堪设想,当务之急,还请那位爱卿下去探查一番,解决此事。”
这可真是个烫手的大山芋,先不说这是不是病,是的话怎么治?若不是病,能把整整一个郡的人都变成这样,怕是个厉害的东西,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