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喜欢。”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周身没有任何灵力运转的小毛孩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吻了他们无间谷高高在上的仙尊。
　　墨长玄怔愣在了原地。
　　顾南一兀自嗤笑了一声，道，“你看。”
　　“还是我一厢情愿。”
　　墨长玄一愣，准确无误地捏住了顾南一的手，皱着眉头拉近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他眼神太过于直白和认真，仿佛顾南一说了一句话之后，两人就要私定终身一般。
　　顾南一也有一瞬地怔愣。
　　墨长玄有些着急，慢慢引领着顾南一重复道，“你说你喜欢我。”
　　“那种喜欢。”
　　“长相厮守的那种。”
　　顾南一，“……”
　　老子可没说长相厮守啊。
　　墨长玄向旁边瞥了一眼，眉头皱起又迅速松开，眼神却突然一变，仿佛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深情，刚刚的质问像是笑话一样随风而散，双眸突然布满了冰冷，直接甩开了拉制着顾南一的手，冷声道，“是。”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是你一厢情愿。”
　　顾南一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墨长玄，心如刀绞一般，皱着眉头闭了闭眼，调整了自己的气息，才尽量平稳道，“仙尊是说，我痴心妄想。”
　　墨长玄张了张嘴，却又沉默了下来。
　　顾南一摇着头往后退着，神情里多了一些绝望和自嘲，他第一次出手遭人拒绝，还是如此的干脆利落。
　　可这人明明是赤星。
　　那个对自己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赤星。
　　顾南一干脆直接扭头跑出了礼坛，留下了怔怔发愣的墨长玄。
　　墨长玄知道。
　　这无间谷里并不安全，就像他在其他七宗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一样，这里也多的是其他七宗插进来的人手，大庭广众之下，墨长玄不能明说自己的心思，否则落在顾南一头上的刀刃只多不少。
　　本来顾南一便是众矢之的，若从不参与世事的无间谷也横插一脚，对顾南一只有弊没有利。
　　若是人一直在无间谷，他便有信心护他下去，可——
　　墨长玄看着顾南一逐渐消失的身影，朦朦胧胧的有一种预感，终有一天，这人还是要离开，去到另一个地方，就像他来无间谷一般。而若途中被不怕死的东西们盯上，他的命数便又多了一层未知。
　　墨长玄不敢赌。
　　他看着顾南一绝望的眼神，内里也绝对舒服不了半分，打好决心等到拜师大典结束，就直接跟小狐狸摊牌。
　　顾南一一路跑回了原来跟于载住的地方，脸上也早已经没有丝毫当时在礼坛苦情的绝望，只剩下了烦躁和不解，多次往后扭头观察未果，才啐了一口道，“真没追上来啊？”
　　“是我跑得太快了吗？”
　　顾南一一边自我怀疑，一边坐在了台阶上，而小黑小白也在这时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大声道，“宿主，我们感测到您的心理出现了很大的波澜！”
　　顾南一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啧”了一声，道，“你们那些垃圾玩意儿准不准啊，我他妈心跳快是跑步跑得！”
　　小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宿主，你没事吧？”
　　顾南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滚吧，没事。”
　　小黑抿了抿嘴，道，“可你一副要哭的表情啊。”
　　顾南一愣了一下。
　　小黑一句话惹得顾南一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小黑就开始痛哭，怒吼着宣泄道“我他娘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跟人主动表白，被那混蛋拒绝了啊艹！！”
　　“我他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他凭什么看不上我啊啊啊！！”
　　一字一顿，声音悲怆，如泣血黄鹂。
　　可看得小黑就是想笑，丝毫没有同情，还颇有些嫌弃地推了推顾南一，小声抱怨道，“好恶心啊你鼻涕沾到我衣服了。”
　　顾南一，“……”
　　顾南一，“你有没有人性啊，我现在很难过你看不出来吗？”
　　他话音刚落，院子外墙上便传来了一道戏谑的声音，道，“呦呵，如此着急逃离我千山堂，就是来这无间谷给墨辰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献殷勤吗？”


第135章 做给谁看？
　　顾南一脸上还有没有干掉的眼泪，长长的眼睫毛上都挂着几滴泪珠，他有些傻得抬头看向墙头，看见贺非沉拎着一坛子酒，一条腿支撑在墙上，另一条松松散散地搭了下来，原本一直被他披散的长发，现在被高高地束起，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干脆利落，一看就是方便出行的。
　　顾南一耷拉着嘴，还没从酝酿的情绪里面走出来，懵懵地看着贺非沉，丝毫没有想起来自己是逃出来的，直接问道，“你怎么来了？”
　　贺非沉从墙头上跳下来，他向来沉稳，今日却很脚步却很轻松，语气都有些轻佻，漫不经心地走到了顾南一面前，将酒坛子放在他手里，坐在了他旁边，淡淡道，“宗门论战定在了青涯城，提前出行，经过而已。”
　　顾南一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猛地想起自己是个逃犯这个事情，机械地转过头看着贺非沉，近乎于呆滞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贺非沉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该夸他心大，还是没心没肺，看着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本来想伸出手想要揉揉他的头，在触碰到发丝的瞬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缩了回去，只是轻笑一声，道，“以为自己藏得多好。”
　　“傻狐狸。”
　　顾南一脸色一僵，一下子怒了，“说啥都行，说我傻可不行。”
　　贺非沉敷衍地点了点头，淡淡道，“做什么这般心情不好？”
　　顾南一噎住了，不敢说话。
　　阿这……
　　贺非沉抬眼看了看他，道，“你倒也知道说了我会不高兴。”
　　顾南一心里想，含#哥#兒#整#理#那倒不是，你高不高兴关我p事，我只是怕掉好感度。
　　贺非沉见他一直不说话，嗤笑一声，低低道，“怎么，墨辰不认你？”
　　他这话说得低沉，显然是在极力压抑什么情绪，却还能听出来满溢出来的醋意和不服气。
　　顾南一对这种感觉习以为常甚至有一丝麻木，故意气他道，“对啊，跟人家表明了心意，却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说完他想了想，又道，“还是我第一次呢。”
　　贺非沉眼睛一眯。
　　顾南一瞬间怂了，小声道，“哥，我错了哥。”
　　“人命关天。”
　　“手下留情。”
　　贺非沉将酒坛子拿过来，揭了开来，拎起来往嘴里猛灌了几口，任凭溢出来的酒水顺着下巴流下来，含着一口酒，直接嘴对嘴向着顾南一灌了进去。
　　顾南一愣了一下，便被他逮了个正着。
　　小黑小白早已经隐了身形躲在了角落，笑嘻嘻地听着墙外靠近的脚步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顾南一还愣愣地被贺非沉吻着，甘甜的酒液被渡到了口中——应该是果酒，喝起来跟饮料一样，丝毫没有醉意，过于香甜的味道让他有一丝沉迷，就这样忽视了贺非沉的目光。
　　贺非沉直直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挑衅一般地扬起一个笑容，挑了挑眉。
　　顾南一是在贺非沉松开他上身迎招的时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墨长玄已经来到了这个院子，现在这幅模样一点也没有在礼坛上的安然自处，咬牙切齿地操控着手中的玉剑，像是要和贺非沉鱼死网破。
　　贺非沉脸上无比淡然，来来回回之间，因为心性好上一筹而占据了上风，脸上的笑容更甚。
　　顾南一实在担心他们再这样下去就出人命了，大喊了一声，“住手啊！！！”
　　贺非沉挡住了墨长玄迎来的一招，笑着扭头对顾南一说，“不想住手的可不是我。”
　　顾南一知他在挑衅，可谁能预料到墨长玄轻而易举地就上了他的当，而墨长玄听了他这句话之后，更加不要命地想和贺非沉一战。
　　顾南一心急如愤，眼看着贺非沉的剑就要落在墨长玄的身上，直接闪身挡在了墨长玄身前，贺非沉刚要打下的招式又急急收了回去，反噬了自己，吐了一口血。
　　他退了两步，看着顾南一扭头就向墨长玄跑去，兀自狠笑了两声，毫不在乎地抹了一下自己嘴角的血，直起了身子，高挺着腰脊，看着顾南一对着墨长玄嘘寒问暖。
　　可眼底的不甘心还是真的。
　　顾南一拦着墨长玄，有些气不过，明明拒绝他的人是墨长玄，现在反而还要让自己去安抚他，顾南一拉不下这个脸，可他又怕贺非沉真的手下没个准头，趁着墨长玄心绪不稳，要了他的命。
　　顾南一沉默了许久，才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现在这幅模样是做给谁看？！！”


第136章 一清二楚？
　　贺非沉附和一般嗤笑一声，道，“惺惺作态。”
　　墨长玄被他一激，又想要上前去，顾南一按住他的肩膀，往后一推，墨长玄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身形稳若泰山，但是也因此注意到了顾南一，低头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向了贺非沉，压抑着情绪道，“你对我徒儿做了什么？”
　　贺非沉收起自己的长剑，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道，“你徒儿？”
　　“你徒儿戴着道离的浑天锁。”
　　“拿走了余负尘的青龙戒。”
　　“脖子上挂着的是白度寒一族的四海龙坠。”
　　“与解子陌穿着婚袍游过梵天舫。”
　　“身上印的是鄙人的火印。”
　　贺非沉眼里忽明忽暗，话是对墨长玄说的，可是眼神却牢牢地锁在了顾南一身上。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是连装都不想装了，冷若冰霜地看着顾南一，毫无起伏道，“不仔细想，我也没意识到——顾公子好本事，居然能以一己之力，招惹了这么多人吗？”
　　顾南一，“……”
　　也不是以我一人之力啦我还有两个好、帮、手。
　　顾南一咬牙切齿地偷偷瞥了一眼小黑小白藏身的角落，这一个动作却被贺非沉发现，也随之看去，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道，“墨长玄啊墨长玄。”
　　“你也配。”
　　墨长玄丝毫听不进去贺非沉的话了，也不在乎他的嘲讽，只是呆愣地看着顾南一，过了很久，才闷闷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墨长玄贵为一宗之主，即使无间谷再怎么不参与世事，不代表他不会听，不会看局势，顾南一与谁有过什么事情，世人早已经传的轰轰烈烈，他心里也一清二楚。
　　可若是顾南一不承认……
　　“是。”
　　墨长玄愣愣地看着顾南一，看着他果断地承认了所有。
　　顾南一冷静地抬起头，失了力气道，“可是赤星，你是第一个……”
　　让我很欢喜的人。
　　很欢喜，很欢喜。
　　顾南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着道，“你是第一个做我师父的人，至少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跟他们……”
　　说着，顾南一突然一顿，勾起唇角，迫近墨长玄道，“师父不是说，是我痴心妄想吗？”
　　墨长玄正听得认真，突然被他转移了话题，顿时一噎，扭过头去，耳朵却红了个透彻。
　　顾南一又一挪身子闪现到了墨长玄的面前，戏弄道，“师父，你的耳朵好红啊，今个儿也不热啊，是衣服穿得太厚了吗？”
　　顾南一说着，凑近了墨长玄，低低地在他耳旁说道，“那要不要，和徒儿去泡泡冷泉啊~”
　　墨长玄将长袖一甩，稍微皱了一下眉毛，低声道，“胡闹！”
　　他虽说是在斥责，语气轻柔倒丝毫没有责怪。
　　贺非沉自然看不惯两人打情骂俏，冷哼一声，对顾南一道，“你是他的弟子，单着一个身份就能让你身上背上不少仇家。”
　　“况且，他礼坛之上，对你冷言冷语，如何能护得了你？”
　　墨长玄眼睛一眯，看向贺非沉，“礼坛上的人，果然是你。”
　　贺非沉挑了挑眉，道，“我并无恶意，只不过途径无间谷，想带着小狐狸直接去青涯城罢了。”
　　说完，又沉沉地加了一句，“他本来也要去那里的，不是吗？”
　　顾南一像是被他看透一般打了个冷颤，往墨长玄的身边缩了缩，这时候才想起来一样问道，“你们说的宗门论战，是什么？”
　　墨长玄将人护在自己的身后，冷声道，“无间谷小，容不下真君，我的徒儿参与什么自有我来安排，无需真君插手。”
　　贺非沉看他现在嚣张的样子，无声地笑了一下，不明所以地说了一句，“以后这话，也自有人说给你听。”
　　墨长玄皱了皱眉。
　　贺非沉最后一次向顾南一伸出了手，问道，“小狐狸，我再问你一句，跟不跟我走？”
　　他的眼神淡薄而苍凉，像远处的青山。
　　顾南一虽然有些愧疚，但还是坚持摇了摇头，末了为了保持好感度，还加了一句，“青涯城见。”
　　惹得墨长玄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贺非沉嗤笑一声，从地上拎起来那坛酒，扔给了墨长玄，道，“接好了，白度寒说你徒弟滴酒不沾，看来也有例外。”
　　顾南一听见自己的黑历史要被揭发，急忙出声堵住贺非沉接下来的话，大声道，“是他太初宫的酒太烈了而已！”
　　贺非沉莫名其妙地笑着，看了他一眼之后，翻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