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仿佛猜到了闻灵笙心里的想法，识海里的男人笑了一下，说：“是你帮我们更多。幸好在千乘发现我要散魂的时候感应到了你的出生，否则，事情会糟糕很多。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承担的更多。”
闻灵笙眼睛红了，自己悄悄抹掉眼角的眼泪水。识海里的男人这么温柔的说着这样的话，他心里很感动，还有一种仿佛被看到了似的发光感，就心中滋味复杂，但是突然明白，原来被需要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闻灵笙低头在背包里被纸巾擦眼泪，忽然看见缠在手腕上的符箓在微微发光，他随即皱眉，抓着纸巾胡乱擦掉了眼泪，就警惕的看着雾里面，慢慢走到悬崖边上仔细的听着下面的动静。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四周依旧一片寂静什么都看不清，甚至他的脚都被漫上来的云雾所遮挡，他盯着手腕上的符箓看了片刻，然后在识海中默默地说：“大人，有人来了。”
他早做了准备，有人过来，手上探测行踪的
符箓会发光提醒他有人靠近。
识海里，玄青立刻说：“退到悬崖中间，把手掌放到地上。”
闻灵笙立刻照做。
五指摊开摁在石头上的掌心慢慢透出金色的光芒，是玄青在通过他的手掌感应。
片刻之后，玄青说：“八个人，在靠近。是你们之前接触过的气息。”
闻灵笙抿唇，那就是秦家的人。
他忍不住咬唇，怎么办？秦家来了八个人，他要硬拼吗？
闻灵笙还没有想好，玄青就在识海里说：“把手放在石头上不要拿开。我来搞定。”
闻灵笙没动，看见金光一点点的蔓延开来，他忍不住问：“大人，你想怎么做？”
“把山炸开，”玄青淡淡地说，“我们没时间应付他们。直接把山炸了，他们就上不来了。”
闻灵笙再一次被男人的简单粗暴所震惊：“把山炸开，那季武大人的鳞甲怎么取？”
玄青在识海里笑起来：“让你爬上来，不代表他的鳞甲就在山顶。”
“实际上，他的鳞甲也不在这山里。只是这个山是通往他鳞甲所在的最佳路线。这里比较好走，从别的地方过去容易惊动他。”
闻灵笙默然，就这么大动静的炸山，就不会惊动季武大人的那片鳞甲吗？
玄青沉声：“灵笙，你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我带你到地底下去。”
金光瞬间蔓延下去，山体被金光切割卡裂，很快就被炸开了，闻灵笙身子一歪，立刻以极快的速度被金光带着一头冲进了不断碎裂倒塌的山体之中。
第13章
他们是在往下冲，速度快的闻灵笙都看不清眼前是什么情况。
山体碎石裂开后四散崩塌，因为他们冲的太快了，很多碎石会随着冲力往他们身上砸，闻灵笙眼前不时有一大片阴影撞上来，吓得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柔和的金光将他整个包裹住，连小小的碎石块都被屏蔽在外面，没有割伤闻灵笙任何一片皮肤。
“好了，我们下来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识海中传来玄青的声音。
闻灵笙慢慢将眼睛睁开，发现他们到了地下。在金光的包裹下，他从往下冲的姿势正过来，正用一种相对缓慢的方式往下落，周围的泥土和岩层在接触到金光后纷纷躲开。
闻灵笙抬头往上看，上面的山体已经整个崩塌碎裂了，到处飞石一片混乱，动静声响看起来是很大的，可他在底下半点声音都没有听到，就跟看默剧似的。
随着下落的程度越来越深，上面的碎石压住了他们下来的进口，外面的一切也就渐渐看不见了，闻灵笙被彻底的封在了地下。
除了他身上的金光，周围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没有任何一点声音，他也什么都看不见。这种不能脚踏实地又不断往下陷落的感觉令闻灵笙心中忐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更不知道下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玄青说：“季武鳞甲掉落下来的时候，秘境对鳞甲有所保护，鳞甲沉睡后，秘境就对鳞甲所在的地方设了禁制结界。结界的入口就是那座山。也只有从入口进来，才不会惊动鳞甲。”
“这个秘境的力量很强大，而且自成体系能够自我清除自我运转，所以除了我，当世能找到季武鳞甲的人根本没有。”
“好了，我们到了。”
玄青刚刚说完，闻灵笙就落到了地上。
闻灵笙站稳的同时，身上的金光就灭掉了，靠着手腕上那张符箓的一点微光，闻灵笙看到他的脚下、身边，除了黄色的泥土外，真的什么都没有。
而随之，他手腕上符箓的微光也没有了。
闻灵笙能感觉到，他们现在在很深的地下，周围还是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也十分的干净，他听见玄青在识海里跟他说：“往前走。”
“往前十五步，然后蹲下来，还是轻轻把你的手放在地上。鳞甲就在下面。”
闻灵笙照着玄青的话轻着脚步往前走，他也不敢太用力的呼吸，生怕惊动了鳞甲，只能稍微屏住呼吸，走到地方后将掌心轻轻没入脚下有些松软的泥土中。
金光微微亮起的时候，玄青问他：“知道季武最大的武器是什么吗？”
闻灵笙轻轻摇头，想起玄青看不见，又连忙在识海里说不知道。
他有点怕玄武的真身画像，所以就没有好好去看关于玄武的记载，从小搬离老宅也比较早，家里人从前看他胆子小怕说了他害怕，也很少有人跟他说起这些事，玄武的最大武器就更没人跟他提起了。
他长大以后在外面学习工作，为了生计每天奔忙，也没人跟他讲这个。
玄青说：“季武擅幻境。不论是人神妖魔，都会陷入他的幻境之中。魔物会因为心魔过深而发狂自爆，就是因为他的幻境太真了，很容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里虽然只是一片鳞甲，但力量不可小觑。灵笙，如果你陷入幻境，你要小心，一定要尽快从幻境中出来。”
“我会帮你，但是要从幻境中出来，必须靠你自己的意志力。”
玄青说话的同时，闻灵笙的手在松软泥土中摸索了片刻，就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壳子，壳子并不是很大，他用手能整个握住，指腹在上面无意识摸索了一下，似乎壳子上还有些凸出来的花纹。
闻灵笙刚要在识海里问玄青他拿到的这个壳子是不是玄武的鳞甲，眼
前忽然生出雾气，雾气浓重到遮蔽了他的视线，随之，他看见有一个人影从雾气中慢慢走出来。
识海中玄青的声音瞬间消失，雾气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没入雾气里的那一瞬间，闻灵笙心口一沉，他感应不到外界的一切了。
“笙笙，妈妈来看看你。”沉入雾气失去意识的闻灵笙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醒。
眼前的女人温婉典雅，很温柔的笑着，她的眼睛比闻灵笙的眼睛还要明亮。准确的说，闻灵笙的眼睛跟这个女人的眼睛有九分神似。
闻灵笙看着眼前一袭白色长裙的女人，他没忍住，眼眶红了，眼底涌出眼泪：“妈妈。”
他母亲晏芷君是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的。晏芷君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怀了闻灵笙以后就更不好了，生他的时候又难产，只来得及看了刚出生的儿子一眼就去世了。
闻灵笙从生下来就没亲眼见过他母亲。只在照片视频里见过。
晏芷君现在的这个样子，是闻灵笙床头摆着的那张闻人冰给晏芷君照的照片上的样子。
女人温温柔柔的笑着，满怀爱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笙笙，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很辛苦？”
闻灵笙眼泪落下来糊住视线，又慌忙用手背擦掉：“我过得很好。妈妈，我不辛苦。”
晏芷君又笑：“那我就放心了。你爸爸他好不好？”
闻灵笙拼命眨眼睛阻止自己掉眼泪：“爸爸他也很好。”
“我们、我们都很想你的！”
晏芷君笑了一下，她伸手似乎想要抚摸一下闻灵笙的脸，但在碰到之前又放下了，她留恋的看了看闻灵笙，缓缓转身，往雾气浓重处走。
闻灵笙连忙追过去：“妈妈，你要去哪里？”
晏芷君没有回答，她越走越快，闻灵笙扑入雾气里想把人抓住，结果扑了空，雾气背后是黑色的万丈虚空，他直接就掉了下去。
闻灵笙下意识的把头抱住，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掉到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闻灵笙睁眼一看，自己躺在一片血泊的草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吓得他立刻爬起来，四处张望，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半空中那震耳欲聋的惨烈叫声。
闻灵笙抬头，就在他的头顶上，有一座仿佛跟航空母舰那么大的岛屿悬停在上面。岛屿上全部都被血迹染透了。
百花凋零，密林枯树，所有的东西都被血浸透，血迹顺着藤蔓滴落到闻灵笙的脸上，闻灵笙被那热血烫的忍不住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巨大的黑龙在被血映红了的空中扭动着他的身体。黑龙将尖利的龙爪扎进自己的腹部，顺着鳞片划开，硬生生将自己大卸八块，然后，将撕掉的身躯、脱落的龙爪、挖出的血肉全部洒下来。
那些东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全部埋入土地中，黑龙痛苦的嘶鸣响彻天地，闻灵笙吓呆了，他被震撼的同时，与黑龙的深邃的巨大眼眸对上。
看见这样残忍的画面，闻灵笙觉得他的心好像疼的要碎掉了。
那是什么？
看着那黑龙渐渐俯身冲下来，闻灵笙手脚冰凉，那是上古龙神的真身。
黑龙俯身与他对视，龙眸睥睨桀骜，声音傲然：“你是谁？”
黑龙张嘴咬他，尖利的牙齿刺穿他的大腿，闻灵笙疼得放声尖叫——
“灵笙！闻灵笙！”
识海中的深黑色墨线就跟煮沸了似的翻腾，灵魂仿佛被撕裂的疼痛把闻灵笙从幻境中扯了出来。
玄青在识海中呼唤他，闻灵笙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靠在山壁上喘气，双腿发软撑不住身体，最终滑坐到了地上。
闻灵笙伸手往前摸了摸，那是一片黑暗，没有雾
气，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上，脸上很干净，没有烫热的鲜血。他的大腿也没有被黑龙咬穿。
刚才经历的那些，都是幻境。
手里的壳子巴掌大小，还在微微闪着银光，上面凸出来的花纹似乎还在缓慢的移动着，闻灵笙轻声问玄青：“这就是季武大人的鳞甲吗？”
玄青说：“对，这是他的背甲。”
闻灵笙微微垂眼，从鳞甲上移开了视线：“大人，季武大人的幻境，会是真的吗？”
识海中的深黑色墨线缓缓流淌，玄青说：“半真半假。”
“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你刚才情绪波动的很厉害，差点陷在里面出不来。”
玄青问，“季武是不是拿怪物吓唬你了？”
闻灵笙没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看到我妈妈了。”
“大人之前说我的识海很庞大，那些的力量我自己都承受不了，要不是大人帮忙可能我刚出生就会死。那我妈妈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受到我识海力量的影响？”
“她的早逝，是不是跟我有关系？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她才会离开？”闻灵笙拿着鳞甲的手都在颤抖。
他很怕听到玄青的回答，他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个答案，可是，他又必须听到那个答案。
他很害怕玄青会说是，如果是那样，闻灵笙想，他大概真的会崩溃的。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了。
第14章
“当然不是，”玄青说，“你识海中的力量只会对你自己造成影响，除非是进入你的识海，否则不会受到影响的。你那时候那么小，虽然尚不能自控，但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母亲。”
“灵笙，你不要想这么多。”
闻灵笙将信将疑：“真的么？”
玄青说：“当然是真的。”
他跟着说，“季武的幻境，是在探查你的记忆后创造出来的。这是他的能力，不管是人神妖魔，他都能一眼看出你心中遗憾之事，然后将其制造幻境诱你深入后用以击溃你的心防。除非是心中没有遗憾杂念的神祗，否则都会中招的。”
闻灵笙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是对他早逝的母亲心中有遗憾有执念。他知道母亲的早逝不怪他，可是晏芷君是在生他时难产之后去世的，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内疚和自责的。
他问玄青：“大人能探知我的记忆吗？”
玄青答：“不能。我虽然在你的识海里，但是我不能看到你的记忆，也不能看到你的想法。最多通过识海的波动感知到一点你的情绪。”
闻灵笙对这个是真的有一点敏感，倒不是说他的记忆不能让人看，而是他很不好意思让玄青看。之前小心翼翼的不敢问，现在得到答案了，他就安心多了。
上古神兽玄武的能力着实很厉害，就只是拿到了一片他的鳞甲，闻灵笙心中遗憾之事就被他知晓了。
刚刚经历的两个幻境，确实是他心中颇为遗憾之事。尤其是在确定玄青的真实身份之后，闻灵笙就很在意玄武在万万年前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安静片刻，闻灵笙主动说：“在幻境里，我好像还看到大人了。”
“嗯？”玄青很惊讶，“你经历了两个幻境吗？”
闻灵笙说：“前面我妈妈消失后，我追过去，就扑了空。掉在一大片全是血的草地上，然后抬头就看到一条很大的黑龙在空中撕扯自己的身体。他身上血肉模糊，身体躯块最后都脱落了。我还看见一个很大的岛屿，被血染透了，已经没有一丝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