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闻之无奈地随贴身侍女骂骂咧咧地走远,这才不好意思道:“翠竹最近有些过于紧张了,其实只是扑通的头疼而已,大概是前段日子担惊受怕了些罢了。”
龙华奕则一边安慰他,一边手中做了个手势,房梁上隐匿的龙九见状,便悄悄离去找人扮大夫。
“其实说来也怪,在下从未有过这样的梦,恐怕是先前在魔教的牢中受了惊才会有这一出。”杨闻之无奈道,“我今早醒来也是出了一身冷汗。等下午大夫来了,看过便是。”
几人用了饭,又聊了几句,杨闻之便因下午有友人拜访,便先行离开。
看着杨闻之远去的身影,蔺莺时靠在小楼的窗台上若有所思。
“怎么了?”
裴兰秋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人半搂在怀里,轻声道:“难道杨公子和莺时昨晚交手之人......有相像之处?”
蔺莺时亲昵地蹭了蹭师兄的手,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敢确定。”
“杨兄常用的武器也是扇子,但昨晚的那人与杨兄所用的路子又不太像。”蔺莺时慢慢说道,“也许武功可以改变,因此这点我不敢确定。”
“而且杨兄不会轻功。”蔺莺时道,“但我方才又看到,他别在腰间的扇子又少了枚扇坠。”
裴兰秋皱了皱眉。
扇子失了扇坠,其实也可以不小心遗落为由。况且若真要嫁祸于人,依师弟所言,凭那人的武功,拿到杨大公子的折扇也绝非难事。
“而且我方才拐着弯问了翠竹姐,她说自己昨晚担心杨兄,一直在外间睡着,杨兄一直在里头没出来过。龙九大哥也说他没见到人从杨兄屋里出来......这就奇怪了。”蔺莺时嘟囔道。
“杨兄又说自己昨晚做了梦,如果昨晚与我交手之人真是杨兄,难道还真能魂魄出窍去镇恶台吗?”
蔺莺时瞪着一双桃花眼,期待地看着自家师兄:“师兄师兄,你知道吗?”
裴兰秋无奈:“师兄不知道,所以这段时间还是得先看着杨大公子。就算他不是参与之人,就凭先前魔教劫走他要来武道大典一事,我们也要将他牢牢看住了,不能再次被人乘机而入。”
杨闻之告别了几人,便先行回了杨家在龙都的宅邸。他刚吩咐翠竹带着下人们去把待客厅收拾出来,摆上客人最喜爱的点心。整理完毕后,便有小厮递了拜帖过来:“公子,元公子来了。”
杨闻之好交朋友,这位元公子是他在龙都谈生意时结交的一位朋友。据他所言,他家中与文家关系颇深,且当初那笔单子无人敢吞下,只有这位极有魄力的元公子站出来,解了杨闻之的燃眉之急。
“元兄,好久不见。”杨闻之见友人来了,面上含笑,请人坐下。谁知那元公子摇摇头,笑道:“杨兄,元某此次前来,正是要有一桩大生意要送与你!”
杨闻之先前也与友人谈下诸多大单子,因而此次也有了些兴趣:“哦?不知是怎样的大单子,还望元兄说明。”
元公子展开折扇,面上含笑:“此次武道大典乃是全江湖的盛会,元某家中虽与文家有关,但最近元某欲做成一件大事,须耗费甚巨。”
杨闻之笑了笑:“可别卖关子了。”
元公子哈哈大笑:“杨兄不急。元某正是因为这件大事,想着也不能总是靠着亲戚荫泽,因而便找出了这样一条路......正想与杨兄一同吃下。”
杨闻之被勾起了兴趣:“哦?那我还要感谢元兄了。却不知是怎样的大生意?”
元公子笑而不语,只是收起折扇,指了指外头正喧嚣的长街。
杨闻之:“可是与武道大典有关?”
元公子面上含笑:“不愧是杨兄,正是。”
他沉吟片刻:“不知杨兄可曾听闻,本次武道大典的胜利者,不仅可以夺得盟主之位,还能得到老盟主所赠的一味药泉?”
杨闻之暗地里打了个突,面上却仍然带着一些向往:“自然是知道的。那种神药,当真是神奇万分!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种功效的神药。”
元公子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便用折扇一拍手心,笑道:“既然杨兄如此神往,那遍更好办了。”
他给一旁站立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微微颔首,从暗袋里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瓶,轻轻地放在桌上。
那侍从见杨闻之一脸诧异,舔了舔唇开口,声音居然仿佛风穿过石穴一般难听粗粝,还带着点无可名状的诡异:“杨公子,这可是我们公子好不容易取得的样品。”
“你这话怎么说的?元某还做不了这个主了?”元公子一把折扇敲了敲这怪异侍从的肩膀,冲着杨闻之道,“既然杨兄有意,元某便将这‘神药’的样品送与杨兄先瞧瞧。”
“若杨兄有意,便如从前一般,将拜帖送到龙腾楼便是。”他笑道。
第二日。
今日乃是武道大典开幕的日子,两人出了酒楼,准备向镇恶台而去。一路上倒是热闹非凡,除却要赶赴盛会的江湖中人,也有借此机会赚钱摆摊的龙都子民。
“所以监察卫还是十分重要的。”蔺莺时看到这热闹非凡、宛如集市的场景若有所思道。
“龙五爷想必已经到了。”
今日江湖人众多,两人一身素衣,混杂在形形色色的江湖门派之中倒是不甚显眼。裴兰秋牵着师弟的手,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和龙华奕事先约定的地点。
龙七已经等在那,见两人来了,抱拳行礼道:“两位公子,我家主子还在路上,劳两位公子稍待。”
裴兰秋摇头:“无妨,本就是我们来早了。”
蔺莺时在山上从未见过这般盛景。他师兄见他好奇,就遣他去在附近转转。江湖人多,早日行使监察之责也是好事。
“只不过莺时,你也要好好看好随身钱财。”裴兰秋细心地将钱袋子放到少年的暗袋里,为他整理了一番衣裳,“流火也尽量拿在手里......这种盛会上,想要浑水摸鱼的江湖人也很多,小心被偷。”
蔺莺时兴奋地点点头。少年人都是爱热闹的,他像只得了家长允许的小鸟儿,脚步生风,轻快地扎进了人群之中。
裴兰秋看着师弟的身影,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龙七轻声汇报道:“裴掌门,方才在下来之时,听到了许多门派在讨论寻宝之事。”
裴兰秋点点头:“多谢。不过无妨,让他们暂时先去讨论便是......辛苦你们对进城的关卡、城中的江湖人多注意些,莫让魔教中人突起纷争。”
龙七无声地点点头。
蔺莺时轻快地穿梭在人群中。他虽然从师兄那儿得了闲逛的名头,心里也门儿清,支棱着小耳朵,听着来来往往江湖人的闲言碎语。
他站在一个面具摊前,一边好奇地看着那些红红绿绿的面具,一边听着他身旁的少年们兴奋地讨论。
“哎,你们说,咱们正道武林是不是又要出一个独步天下、长生不老的强者啦?”
“怎么说?”
“那种神药啊。”他的同伴一脸神秘兴奋,“听说吃了就能武功大涨,还能长生不老呢!”
“真的假的?这种骗三岁小孩的流言,也不知哪儿传出来的......”
“真的真的!绝对是真的!”
“哎我听说,这种神药其实老早就在江湖上秘密流传了......但是风险极大,目前成功的也就前盟主一个而已!”
“我可不信。你们看前盟主退位后,谁还见过啊?”
“就是就是......谁信呐。”
“哎哎哎,我跟你们说,我师父悄悄和我说过,其实江湖上好多大门派的长老、甚至那些贵族世家弟子,都有人秘密服用那种‘神药’呢!”
“瞎说!”
“真的!”
“得了吧,听你瞎说,我还不如去听酒楼里说书先生的‘藏宝图’呢!”
听着一群小少年嘻嘻哈哈地走远,蔺莺时买下了手里的狐狸面具,扣在脸上,悄悄地跟上了那群少年。
师兄给他说过,像那群少年一般,如若穿着统一形制的校服,那么应当是有名的大门派。而少年人藏不住秘密,闲谈里经常会有一些重要信息显露出来。
想到这里,他心酸地想了想自己和师兄以前在家里穿的衣衫,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门派里人丁稀少,怕是穿不了校服啦。
他正想溜过去,再听听这些少年还会说些什么,边听得后面刚买了面具的摊主尖叫一声:“死人了!死人了!!”
第69章 开幕(中)
“好家伙,可累死我了!”
龙华奕今日因是秘密巡查,也跟着穿了一身素服。虽然这位主子本身衣柜里大多都是这样的服装,但他仍然坚持自己是微服私访,于是服侍主子穿衣服的龙九听话地闭上了嘴。
“出什么事了?”裴兰秋皱眉。
龙华奕虽然一身懒骨,但他向来守时。此次迟到了快一炷香的时辰,开幕马上便要开始,外头闹哄哄地堵了一大堆人。
“当然出事了!魔教出手了。”龙华奕抄起桌上的水壶,吨吨吨喝了精光,“你师弟和龙九还在现场,帮忙看着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本王合理怀疑,这群人是为了声东击西、混淆视听!”
他骂骂咧咧地一脚踩在凳子上:“龙七呢?”
龙七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主子。”
“怎么回事?”龙华奕寒声道,“没查到?”
龙七立时跪下沉声道:“主子,这些时辰之内,弟兄们的回报都是无异状。”
龙华奕咒骂了一声,咬牙切齿道:“这群妖人......想干嘛?!”
“加强防卫。”裴兰秋沉声道,“务必维持好大典秩序。”
龙华奕让人领了令牌,加派人手,回头道:“老裴,走,去现场看看。”
蔺莺时皱着眉,仔仔细细地搜寻着附近被侍卫们隔开的人群。
“死者是一散武者,并无门派。”里头龙九道,“死因是毒。”
毒?
蔺莺时顿时想起了之前镇恶台遇到的那个人。
莫非是他?
不。蔺莺时眼尖,看到人群中有人鬼鬼祟祟地朝里头看了眼,别人想往里挤,他却悄悄地往外蹿。
蔺莺时挑眉。
少年压低身形,灵巧地穿过一道道看似不可能穿过的人墙,尾随那人而去。那鬼祟之人匆匆并未发现后头还跟了个人,快速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路过镇恶台时往里头看了眼,突然好像被什么刺中了一般,瑟缩着身子,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糟了!
蔺莺时快步上前,抓住人的袖子:“你......”
那人眼神迷茫,看了看眼前这位俊俏的小公子,不由得挠了挠脑袋:“公子有何事?”
蔺莺时皱眉。
“抱歉,在下认错人了。”少年无奈地放开他的衣袖,认认真真给人赔了个不是。
“无妨、无妨。”那人憨厚地笑了笑。
他走过一旁的摊子,手还困惑地摸着脑袋,大概是想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一时不察,不小心踉跄着摔了个跟头,手背上擦出一片血痕来,额头上更是不小心碰到了一旁摊位上的钉子,流出血来。
蔺莺时见状上钱扶起人:“没事吧?没......”
他瞳孔微缩,挑了挑眉。
那血中带了覆云花的香气。
难不成......
“你是说......魔教很有可能改进了人傀儡的做法。”龙华奕惊讶道。
“是的。我猜点星山的越大哥便是最初的试验品。”蔺莺时皱着眉,“依照越大哥的描述,他应当是遭受了非人的改造,方才成为半死半活的人傀儡。”
“这样的傀儡机动性强,但难以混进各大门派。”蔺莺时说,“我将那位‘凶手’送去医馆时,问了他几个问题。”
“大夫说了,我没啥问题了。”那位龙都人憨厚地笑了笑,“多谢这位小公子送我来医馆。”
“我问他:你怎么血里带着股香气?”
那人恍然大悟道:“哦,小公子说这个啊。这个是因为我前段时间得了风寒,便从一位走方的江湖郎中那儿开了药,一喝就好了!”
“郎中说了,喝了之后身体会带点香气,不过过几天就没了。”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除了给我开了这个药粉,还给我开了一竹筒的药水,虽然看起来就和水一样,但郎中说了,滴一点到药汤里一起熬,果然效果特别好!”
蔺莺时严肃道:“怕就是那种药粉了。”
“我问他还有这种药吗?他说有的,我拿来闻了闻,不会错,我找到了覆云花。”
少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里头包着花瓣:“覆云花原是灵药,晒干后单独入药,可作为多种灵药药方的引子。这些花瓣明显被处理过。”
裴兰秋皱着眉,轻轻嗅了嗅那些花瓣,果不其然,这种香味极其冲鼻,将覆云花本身的清香添上了鬼魅的影子。
“莺时,你的猜测?”
“我的猜测,就是这种药配上稀释无数次后的药泉,服下后能被短暂控制一段时间。”蔺莺时说,“不用傀儡线。操控时间极短。”
他把下面正在愤愤啃小鱼干的小黑猫抱上来:“小黑,来。”
煤球愤怒炸毛喵嗷:“嗷嗷嗷!”
喵拒绝再来一次!
“放心,不让你吃了......我刚刚征得小黑的同意,让小黑服用了很小的剂量。”蔺莺时解释说,“我猜他们还没走,就在镇恶台附近,我借了医馆的药房熬了点药汤,给小黑喝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