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老伯爵夫妇感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某个谎言。”
有了接触后,祈天河终于开口提起正事。
女仆口吻生冷:“老伯爵有些健忘,经常落下笔记本。”
“笔记本?”
“老伯爵有些健忘,经常落下笔记本。”
女仆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又跳完一支舞,祈天河很体贴地让女仆休息等一会儿,自己去给她倒杯水来解渴。
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女仆犹如木偶立在原地不动。
祈天河感兴趣的是三层过于密集的房间,他依次去推了一遍,无一例外上了锁。锁头锈迹斑斑,可见有些年头。
正准备去寻找趁手的撬锁工具,突然想到小铲子,祈天河试着对准锁头来了一下,咔嚓一声,还真开了。
“我当初不该嫌弃你的。”祈天河收起小铲子时喃喃了一句。
屋子里有一股怪异的味道,因为很潮湿,木制的桌角几乎全部裂开,仿佛打从骨子里就散发着腐朽与堕落。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桌上摆放的一排透明罐子,清一色的蝙蝠泡在黄褐色液体里。
祈天河往里走得时候踩到了什么东西,十分硌脚,低头一看,是又细又脆的骨头。
“应该是动物的骸骨。”冷不丁身后飘来一道声音,祈天河猛地站起身,看到是柳天明时,怔了下。
这人走路怎么都不带发声的?
柳天明径直走过来,毫无顾虑地捡起一根相对完整的骨头低头研究,然后又拾了几根散落在周围的骨头,拼凑在一起,虽然少了一部分,不过勉勉强强可以辨认出是只蝙蝠。
祈天河:“老伯爵要么就是有什么变态的癖好,要么就是在做某种研究。”
柳天明认同这一看法:“去其他房间看看。”
房间很多,但里面的东西大同小异,不一会儿就转了个大概,最后只剩里侧的一间房。这间屋子似乎比较特殊,多上了一层锁。
祈天河靠着一把小铲子,无论去哪都犹入无人之境般来去畅通,连柳天明都不禁多看了一眼那把状似平平无奇的铲子。
屋子里还挺整洁,比先前几间房要好太多,就是墙上贴着很多稀奇古怪的画报。
柳天明检查柜子时,祈天河被灰尘呛得不行,走到窗边,意外看到了花盆后塞着的一个小本子。他抖了抖上面的土,走到一边翻阅,顺便招呼柳天明来看。
柳天明:“你看完后给我总结一下就好。”
祈天河‘嗯’了声,不过尾音是带着疑惑的语气。
柳天明:“根据我的经验,死者的遗物有附着诅咒的机率,会通过媒介传导。”
他想了想,举了个例子:“贞子在这方面就做的很好。”
“……”
有道理。
可惜有外人在,否则他可以让鹦鹉看了后再总结给自己,对方有看新闻的习惯,应该是识字的。
这时鹦鹉不冷不热说了句:“想要我啄你脑袋么?”
祈天河识趣闭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里的笔记本。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这样,日记写得像是自传一样。
前半本的论述就是普通的心灵历程,可以总结为少年罗斯特之烦恼,这位罗斯特先生一出生便继承了父母留下的巨额遗产,还有一个代表身份的头衔,长大后更是生得高大俊美。
套用现在的话来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物质上的东西全都满足了,人就会开始追寻精神上的愉悦。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完善的慈善晚会,爱心捐助等,书籍也是乏善可陈,至少罗斯特先生不爱那些受人追捧的诗句。
平静的日子在某一天被打破,一位美丽的女士被关入高搭,当然也有人说她被烧死了,关于血腥玛丽的故事就此开始流传,人们唾弃她种种作为的同时,又被不老的传说所吸引。
罗斯特先生也心动了。
他英俊,又有着数不清的财富,如果能延续生命和外貌,那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适逢当年不少作家敏锐地发现市场,涌现出一批关于吸血鬼的佳作,还给吸血鬼做了明显的分级,其中最容易捕获的一种就是蝙蝠。
罗斯特先生沉迷其中,先是遍地去寻找吸血鬼的踪迹,到了三十岁还无果后,便开始自己投资研究。
现在人研究讲究科学和实验,放在几个世纪前可不同,那时候全凭天马横空的想象力。譬如很长一段时间流行于欧洲的放血治疗法,还有凿开脑壳治病等等。
敢想且敢做。
罗斯特先生很好地延续了这种风格,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天天研究什么蝙蝠老鼠,开始时在几个仆人身上做实验,后来研究出变异能在土里存活的蝙蝠后,不知是什么给了他勇气,认为研究大有所成,实验目标逐渐发展为自身。
祈天河把这些原封不动告诉了柳天明。
后者没有为罗斯特的大胆感慨,反而冷静问:“后来呢?”
祈天河:“四十岁这年,这位异想天开的伯爵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他认命了,得了一种怪病,转而寻求主的拯救。”
“……”
这下连柳天明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祈天河继续道:“日记的末尾有写到他去教堂祷告时爱上了一位虔诚的教徒。”
说到这里,祈天河已经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情,虔诚的教徒认为是找到了有共同信仰的伴侣,谁能想到这位伴侣一半沉在黑暗里,还有怪病。
柳天明摇头,没评价故事本身,说出来时间太久了,提议回去。
祈天河想法一致,离开时犹豫了一秒,还是决定带上那本日记。
接下来的一整天,基本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情,只是在晚饭后管家第一次做了强调:“今晚是月亮最圆的一天,夜间最好不要出门。”
九点不到,古堡里便是一片死寂,平日里忙碌的女仆也早早不见了踪影。
管家因为伯爵要见他一面,便跟着玩家一起爬楼梯。
到了二层,亲眼目睹李连缠着祈天河要跟他住一屋,他阴测测做提醒:“伯爵不喜欢胆小的人。”
暗示这么做会拉低印象分。
李连早就有所权衡,横竖这次生存目标只需要活到订婚宴结束,被伯爵选定得到好处是锦上添花,实在困难的情况下自然是保命更重要。
“没事。”李连挠挠头,还是想和祈天河住。
担心自己房间里那东西继续钻出来把心脏当零食咬食,他今晚可没处跑。
管家强调:“别忘了你是不远千里而来求娶伯爵的。”
不知道为何被接连阻止,李连朝祈天河求助地一瞥。
祈天河淡淡道:“这种事重在参与。”
李连忙重复说:“不错,凡事要讲究缘分。”
厚重的门被关上。
李连忍不住说:“够义气!我欠你一回。”
祈天河靠在床上看日记本:“不客气,我一个人晚上也不敢睡,需要和人换着守夜。”
李连笑了:“你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闻言祈天河看了他一眼,晃了晃手上的日记本:“我没在开玩笑,柳天明说这玩意可能招来诅咒。”
“……”
作者有话要说:祈天河:关于娶伯爵这回事,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重在参与。
管家:……
第36章 伯爵的婚礼(六)
再三确定不是玩笑话后, 李连自闭了。
他觉得从参与那场赌局获利巨大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否则起码还能有一个缓慢过渡副本的机会。
出得龙潭又入虎穴, 莫过于此。
时间缓慢地流逝,百无聊赖中李连看向正在翻阅笔记本的祈天河:“介意不介意分享一下?”
祈天河现学现卖:“笔记本可能是传递诅咒的媒介。”
李连眼中刚升起一丝对其经验老到的钦佩,就听他道:“柳天明说的。”
“……”
暂时放下笔记本,祈天河眼神一暗, 突然看向门口。
李连也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
这时祈天河突然起身去开门, 吓了李连一跳:“晚上不能出门。”
祈天河:“离真正入夜还有一段时间,应该是管家。”
门外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很瘦弱, 微微驼背, 果然是管家,祈天河开门时只来得及看到对方渐淡的背影。
李连对于门开着还是有点犯怵, 这个举动过于冒失和大胆。
不过当看到祈天河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似乎是符纸的一角时, 这层顾虑很快又打消了。
祈天河偏过头:“蜡烛。”
李连举着蜡台走来:“怎么了。”
祈天河没说话。
借着烛火的光芒, 依旧很费力才能看到淹没在地毯长绒里的钉子,李连瞬间回想起之前逃命时的遭遇, 脚底板隐隐作疼。
“刚刚还没有,看来是管家专门放的, ”李连语气不善:“瞧把他能耐的,用这种低俗手段害人。”
祈天河拾起钉子,发现每个钉子顶端都钻了小口,用细线连接起来, 大约是方便回收。
“目的不在于害人,否则随便涂点毒你也活不到现在,”祈天河站起身, 顺着钉子延伸的方向往前走,最后一直停在伯爵的屋子外,那里的钉子尤为多。
“陷阱?”这下李连也看出了门道:“好像是在防止有什么东西晚上去找伯爵。”
祈天河物归原位:“你觉得是在防什么?”
李连被问住了。
如果是鬼,钉子带来的伤害效果可以忽略不计,但若防的是人,古堡都是伯爵的,对付一个普通人轻而易举,哪里需要多费力气去做这些。
祈天河坐在床边接着翻看起笔记,其中详细记载了老伯爵拿自己身体做实验后产生的反应,畏光,体温降低,时不时晕眩……这些情况的出现,让罗斯特一度认为实验临近成功。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让老伯爵开始用自身做实验品的契机是一只蝙蝠死而复生成为变异蝙蝠,他本身想继续用仆人的身体做实验,却产生了一层新的顾虑。
……万一仆人完美融合成为强大的吸血鬼,反过来压制自己该怎么办?
看到这里,祈天河合上笔记,准备明天去询问一下管家当初伯爵的尸体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李连:“要不要烧了?”
这个笔记本一看就是能招来祸患的。
“恐怕没那么容易。”祈天河亲自实验了一下,烛火沾到封皮边缘,蜡烛便开始自动融化,若非祈天河撤手的快,免不了要被滚烫的油溅到。
他其实并不想毁了这个笔记本,总觉得还能从中发现更多的线索。而笔记也是迄今为止唯一找到能和老伯爵产生联系的东西,后期说不准还能派上用场。
李连多少能感觉到一些祈天河的心思,提醒说:“收益和风险往往成正比。”
祈天河想了想,开门把笔记本随手扔到外面的毯子上,不忘自言自语式道别:“管家说今晚不能出门,祝你好运。”
末了又觉得太绝情,赶在门合上前补充一句:“明天见。”
砰的一声,祈天河确定上好锁,回头对李连说:“这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
一个月中总有月圆的一天,而这一晚的月亮格外圆。虽然祈天河进副本时就是一轮圆月,但不似现在这般圆满。
李连照旧对床有强烈的阴影,不过一张小铁床,也容纳不了两个成年男性的占位。祈天河专门抽了层毯子出来,他便裹着靠坐在椅子上休息,很快就有了睡意。
倒是祈天河,因为月光太亮,差不多直怼着脸,导致无法入眠。
翻了个身,目光一滞……笔记本竟然回来了,平躺在窗台上。
祈天河眼皮一跳,心道爬窗是个不好的习惯。
他没有去触碰笔记本,继续躺在床上,白天那东西可能会带来让人灵光一闪的关键信息,到了夜晚,就是个烫手山芋。
……会自己找到回家路的那种山芋。
保险起见,祈天河拿出小铲子,抱着一起睡,如果有个意外也能及时拿出趁手的武器。
和前两日的平静天差地别,睡到半夜,他被一阵古怪的声音吵醒,睁开眼时李连已经先一步醒了,笔直地靠在椅背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瞧着倒是比鬼还吓人。
“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祈天河也说不清,第一反应是寻找声源,他先站在床上,确定不是天花板,隐约觉得像从后面的墙面发出,但是等他贴近准备聆听时,那道声音又转移到正前方。
房间里仿佛有一个不知名的存在游荡。
这种时候自然是抱团比较安全,李连瞬间开始朝祈天河靠近,然而后者却是握紧小铲子,显然认为铲子要更值得信赖。
不知过去多久,屋子里忽然又重新安静下来,就在两人刚刚松了口气时,床猛地一动。
祈天河以最快速度跳下来,鞋都没穿,床板下被封印的蝙蝠正在剧烈挣扎,钉在上面的钉子开始变得松动。
祈天河看得皱眉,昨晚他检查时,确定蝙蝠是已死状态。
李连环视一圈,只找到了能短暂挡一下危险的椅子,吞咽下口水说:“快出来了。”
变异后长出的蛇尾最先脱困,钉子被甩到一边,翅膀无法挣脱的情况下,蛇尾左右疯狂拍打床板,力道极其大。
咚!咚!
门外有人在敲门。
两种声音叠加,先前寻不到音源的声音也再次出现,震得人头脑发懵,无法克制地产生一种强烈的暴躁情绪。随着音浪愈发夸张,理智的弦快要崩断,两人只剩下一个念头: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