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默,严霆没问青年怎么为他复原身体的,只问:“怎么还留着,为什么不吃?”
祁奕眼都不眨,说,“这不是,舍不得吗?”
严霆这么一个直肠子,居然瞬间get到了撩点,他头一次有些慌乱移开目光,支着膝盖站起身。
能活谁想着死呢?绝处逢生不外如是。人生大起大落起承转合得太快,严霆还没从心如死灰的情绪里完全脱离,但责任重担使然,他现在第一念头就是去摸遥控器。
黄金眼满地打滚,遥控器早就被他甩飞出去,严霆俯身捡起来检查了一下,眉峰紧紧蹙起来,血水渗浸入电路板,短时间使用不了,修是可以修,就是壳子要用螺丝刀才能打开。
“想毁掉这么个小地方还不容易?”
严霆蹙了蹙眉。
他听出青年嗓音中的冷意,声音压低后偏于冷质,在尸陈遍地的刑室空荡回响,尤其在黄金眼的尖厉惨嚎背景下,更衬得平静得诡异。
他偏过头:“有办法?”
祁奕歪过脸:“啪一个告诉你?”
严霆肃着脸看他,没说话。
祁奕点点头,“那先欠着。”他走到黄金眼身边,用脚把人翻了个面。
黄金眼瘫在血水里疼得发疯,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只从咽喉发出嚇嚇嚇嚇的嘶鸣呜咽,磨破的五指在地面疯狂抓动,在地面拖拽出一大片凌乱扭曲的白印挠痕,他扭动身体想抱膝蜷缩在一起,仿佛这样能抵御伤口剧痛。
但被翻面后,一眼就和边上一具断头尸体面对面,他吓得又大叫起来。
紧接着,他仰面被祁奕踩住咽喉,挣扎不脱。
赤着上身的青年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的人,黄金眼神智昏聩,但对那双泛着冷意的眼睛,他胳膊上忍不住起了大片鸡皮疙瘩,但他被梗住了脖子,连吞口水都费劲。
严霆走过来,“你要做什么?”
祁奕仰起脸,“来了。”
“三”
“二”
“一”
——
此时,神庙外源源不绝往庙里挤的当地镇民正按要求排着队,烈日当头,牵着母亲手的小孩正低头数蚂蚁,忽然他看见蚂蚁像没头脑的苍蝇一般团团乱转,边上干裂出一条缝的土地爬出慌乱无措的无数长虫,有的钻到镇民的靴里,惊得许多人跳脚拍打,小孩又抬起头,枯木上栖身的鹫鸦若有所感,振翅高飞,小孩有一种难以描绘的紧张感,他下意识东张西望,边上另一个女孩眼睛尖,第一个发现云层里灰黑的团状物。
“姆妈,有飞碟!”
童言童言没有引起任何围观,这里贫瘠得连飞鸟都很罕见,把大鸟认错的孩子能从镇头排到镇尾。
但云层彼端不知名物质扩张得太快,有第一个人抬起头,就有当地人接二连三发现不对。灰黑的星海漩涡悬挂在半空,细芒般的流星不断在漩涡里划过、陨落,汇聚成漩涡里滂沱旋转的流星雨,它越旋转越是庞大,笼罩住天空,隔绝了光线,日光照不到地表,阴影宛如吞天噬地的怪物笼住整个神庙上空。
起初还有读过书的神庙人猜测是海市蜃楼,维持秩序让大家不要慌张,但随着漩涡疯狂膨胀,他们也开始心里打鼓。
而不可思议的是,星海漩涡并不均匀,浓淡仿佛描绘出一幅图画,里面的流星细雨仿佛是从中心延伸出的数条纤维,状似一座矗立笔直的城池,唯美得难以想象。
但这时没有人有空领略其中的美感,漩涡在他们头顶不断扩大,在仿佛天塌景象之下,众人胆破魂散,四处奔逃如惶惶之鱼,东奔西撞,慌不则路中有推搡的,被绊倒,踩伤的,尖叫声、哭嚎声瞬间充斥在神庙旁。
神庙里的人也开始往外逃,难民、流民两手空空,跑得最快。
忽然,狂风大作,从星海漩涡中心传来巨辐吸力,笼罩下金璧辉煌的神庙倾刻大厦将倾,在头顶风暴中宛如一尾渺小的叶舟。
当神庙被毫无征兆连根拔起的时候,刑室上方一亮,阳光洒下来,天空中漩涡震荡开一圈不容忽视的黑灰色的涟漪,弥天漫地的烟尘、砖瓦、石墙、铁墙、古董、铁丝网……被吸在空中消失在漩涡深处。
黄金眼躺在地上,他瞪着眼看着上方陡然被吸走的神庙,还有天空上建设物般的漩涡,他张大了嘴,突出眼球像一条缺氧的鱼,怪异得很,嗓子眼发出嚯嚯喘粗气,额上青筋暴起,浑身都在轻微颤抖,他甚至以为眼前一切不过是剧痛后的幻觉。
旁边,即便严霆再镇定冷静,现在也僵硬得如同一杵木桩。
碎发在流风里飞舞,祁奕俯视着脚下人,微微一笑,“以神?嗯?你还以为他能辟佑你吗?”
黄金眼骇然望着青年,藏不住通身的惊恐和惧怕。
青年虚悬的手掌缓缓往下压,头顶漩涡也在无限往下下沉,黄金眼瞠眼看着银黑交错混杂的星海在视野里逐渐放大,似乎下一刻就要压住他的胸膛,他死白的唇颤巍巍得抖得像枯叶,不过一息,瞳孔骤然放大,□□淌出一滩尿水,偏过脸一动不动。
竟在饱受肉体折磨和精神摧残下活生生吓死了。
他最后一个念头只有:……突然觉得英年早逝也蛮好,他不想坚持了,早死早超生。
这谁能想到?
祁奕也没想到。
他问严霆:“下一个是哪?”
严霆:“……”
还想有下一个?
他宁愿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引爆炸弹,也不想再见一次这种末日奇观。
“没有下一个。”
祁奕有些遗憾。
头顶顺时针旋转的漩涡开始逆向,眨眼间缩小消失不见。上一刻还一副天将倾塌的模样,现在又是碧空万里,如果不是神庙只剩一个地基,防空洞都被掀了起来,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一场荒诞无比的幻梦。
但严霆不会自欺欺人,他先撑着地面爬上去,然后把手递给青年,“上来。”
祁奕抓住他的手。
严霆发力把他拽上来,流民都跑得没影,沙风漫漫,四顾漠漠荒野也就他们两个人。
“刚才的漩涡是什么?”
祁奕哼了一声:“必须回答么?”
严霆沉默了三四分钟,终于开口:“你可以选择沉默。”
这句话他之前不可能说出来,也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说。毕竟祁奕这么一号人活着,对全国……不,是对全人类都是巨大的威胁和隐患。
“觉得很奇异?”
祁奕慢悠悠说:“其实这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
严霆嘴角实在忍不住抽了抽。
“我的……”祁奕停顿了一会儿,“养父,他甚至可以逆转时间,让死亡的生命活过来。”
“养父?”严霆难得对一个人的身氏产生好奇,“你的生父呢?”
“没有生父。”
边走祁奕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着重点在强调自己血统的高贵,换作以往他是不需要刻意强调的,这恰恰体现出在青年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潜意识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和人类同等的地位上。
但严霆听他林林总总说完后,满心只剩下一个词“荒谬”!
虚空、魅魔、王座?简直震裂了他的认知。
只是严霆忘不了刚才在他眼前发生的事,四肢愈合的伤口也在提醒他不是梦,虽然表情依然冷硬,双瞳也始终平静,但是一根却从他的腮侧悄然爬上脖颈的青筋,暴露了严霆现在不受控制的烦乱而奔腾的情绪。
良久,他压下庞杂的心绪,重新理了理刚才青年的话,习惯性总结了一句:“你现在处在什么状态?发育不良的魅魔幼崽?”
一句话概括了三分钟前,青年冗长的自我介绍。
严霆见青年不说话,问“怎么?我说错了?”
“……”祁奕强行忽视发育不良那四个字,转移话题,“你不是想知道漩涡是什么吗?”
严霆注意力瞬间转移了,“是。”
“刚才的漩涡是我所拥有能量的具现化。”
严霆说:“具现化?”
其实并不复杂——
虚空生物的来历,有一种说法是,它诞生于一个空间彻彻底底湮灭后,过去遗留下的能量场最终和虚空生物结合在一起。
心脏就是连接。
祁奕能通过心脏具现化能量场——就是刚才的星海漩涡,也可以从里面摄取、调度能量。
譬如,当祁奕使用魅惑光线覆盖面积原本是10X10坪方米,那么有能量加持后,他的覆盖范围可以直接囊括整个地球地表。
所以,魅魔跨越光年,来自虚空,手里也真的握有一个虚空啊。
严霆听后,问:“是不是还有许多像你一样的……生物。”
祁奕笑了一下,恰到好处露出两粒尖虎牙:“不多,都快死光了。”
“……”严霆想安慰他,但这对人类真是个好消息。
一个地球还不够祁奕造的,再多来几个银河系怕是都要灭族了。
正在这时,地平线彼端出现几个移动的小点。
由于刚才的天降异象,路上来往的流民都几乎都找地方躲藏起来。现在敢在外面行走的,无一不是艺高人胆大。
现在他们不知不觉快要走到严霆和队友们约定失散重聚的地点,迎面走来四名徽纹服饰的神庙人。
这些人急着回去复命,并不清楚神庙已经没了。
严霆的装备在刑室已经武装完毕,他握着枪,不着痕迹打量着迎面而来的四人。
祁奕忽然往严霆身后一猫,拽着衣摆说:“啊,怕怕。”
“……??!”
严霆瘫着脸,心情复杂。
能引发天灾的全球头号危险人物,刚把人老窝端了,怕这几个小喽啰?
呵呵。
演啥白莲花呢?
但严队长不知道什么叫白莲花,但他正想对青年说别给自己加戏,就感觉抓着自己的五指倏然一滑,地表最强生命体祁奕忽然毫无征兆仰倒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奕奕:哥!咱们今天炸哪?
严霆:…………
ps:有小可爱想看奕奕诞生的经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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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刺激
刚刚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现在哪能眼睁睁看人倒下来,无动于衷?
严霆也顾不上提防那四个人,眼见青年人倒下来, 他心头一惊,下意识把人接在手里,抱了个满怀, 也是不上手不知道, 青年腰是真的又软又细,一臂就能搂过来,还富余不少。
尤其青年没穿上衣,严霆手臂肌肉紧贴着青年腹肌,皮肤相触,细实的肌肉瞬间绷得更紧。
在荒野晒了久四十度高温, 这么吹了这么热沙风, 严霆本人浑身烫得满是热汗, 恨不能打赤膊,但怀里青年还是清清爽爽, 冰冰凉凉, 和他浑身黏腻汗湿完全不一样, 还携着股清浅甜腻的气息一股脑往严霆脑门钻。
回想初见,出于兽类直觉,他就觉得祁奕这人高危, 浑身汗毛倒竖, 现在汗毛不竖了, 改为别的地儿敬礼。
严哥……心情又复杂了。
但他生来坦坦荡荡,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只是他还没忘记不远处的见四名神庙人。
那四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严霆和祁奕, 但他们在你一句我一嘴,心有余悸地讨论刚才的天降异象,聊得热火朝天,见到两人也就多看一眼,见其中一个似乎中暑晕了过去,严霆又低着头,两个人都看不清脸,就收回目光,没再分神。
严霆拖着个说倒就倒一点也不讲理的青年,也不想节外生枝,见四人离开,他收起枪,把怀里青年背起来,大步赶路。
脚步比先前将就祁奕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
祁奕度过虚弱期,再睁眼时,身已经在归国航班上,他躺在床上慢慢转醒过来,隐约分辨出舱窗柔和的微白,呈弧线形洁白干净的穹顶,视线模模糊糊对上刚推门进来的人的双眼。
神庙被凭空吸走,这结局就是孟峥再异想天开也想不到,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天降异象,又去神庙原址踩了个点,他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严霆手下的队员们也不比孟峥好到哪去,虽然嘴上说着“恶有恶报”,但还是后怕不已。
毕竟神庙手段再卑劣下作,那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但如果对手是神出鬼没的漩涡,制衡也找不出办法。
这事议论纷纷没个休止,有的猜是某一特点时间,时风速光速达到一定特点条件,磁场触发空间扭曲;有的猜是那里有虫洞碎片,和数亿光年外的另一个虫洞产生感应,创造出了一个临时通道;还有如孟峥一流坚持是外星人作祟的。
但不论原因怎么样,既然神庙不翼而飞,不论严霆,还是孟峥都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边境。
在炮轰讯号站那天,孟峥和严霆手下队员们藏在一起,交谈间,孟峥自述了自己的来历,他是因同事失踪,这才只身犯险,这也让几名队员感同身受,无不动容,走的时候也把孟峥捎上了一起。
但祁始终奕昏迷不醒,严霆起初以为是低血压低血糖,毕竟祁奕把压缩饼干让给了他,脸还是那张冷肃的脸,但严霆也不能否认心里暖融融的,一登上飞机,就用医疗站的检验仪给祁奕查了一下,却不是以为的低血压低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