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唯一的一点光线，也是透过姚泽刚才挖的那个洞透进来的。
他眯了眯眼，极力去看清这里面的模样。
等视线慢慢适应后，姚泽总算看到了在一堆杂物中的一道黑色身影。
缓了会儿后，他沉下心再次念起了浮空咒，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道埋在杂物中的身影飘了出来，来到了姚泽的面前，来到了洞口的光照下。
在看清人的那一刻，姚泽瞳孔骤然一缩，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连忙别过脸，好一会儿后才慢慢转了回来。
这个人已经被灼烧的面目全非，黑色褐色在身体上斑驳交错，深深的烧痕和褶皱显得尤为恐怖，还有些黑色的粘稠零星的洒落在上面。
任谁看到，都不会认为，这是个活人。
“若尔...圣子...”姚泽微微垂下眼帘，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几不可见的有一丝颤抖。
法术随着他的意念带着那具被灼烧的面目全非的身体来到了他的面前，慢慢的，放在了他的怀里。
入手的触感是黏腻稀碎的。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有些不敢相信之前触碰的充满生命鲜活紧实的rou体，此刻竟然会变成这样一幅模样。
“姚泽，你听着，我不保证我一定能救你，但我能保证......我会战死在你之前。”
脑中突然浮现出荷若尔刚才说的话。
姚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一丝酸涩，他有些不明白，明明之前，他还能隐隐感受到对方的杀意，为什么现在......
他真的没想到。
心里躁动不安，他压抑住并告诉自己，这下真的扯平了，上一世你杀了我，这一世，你用命救了我......
实验室内，封闭压抑夹杂着细微嘶哑的喘息，浑身被血液浸透的少年狼狈的趴在地上，金色的头发被汗液血水玷污，几乎掩盖了本色。
“恭喜你，成功了。”药剂师的视线从索宁妮的身体报告上移开，有些复杂的看向对方。
这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一个雄子成功，只不过这个代价......
索宁妮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只能模模糊糊的听到‘成功’两字，埋在血堆中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面上浮起一丝疲惫的笑意。
大量的汁液再次从底部冒出覆盖上了他的身体，这只是暂时的治疗，对于他现在这样的伤势还是需要进营养舱才能治疗的彻底。
药剂师神色晦暗不明，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大拇指重重的擦过报告单上的‘S’。
一个雄子居然能进化到这样的程度，‘S’级的身体素质，这就是大部分雌子都是比不上的，目前为止最高的品质也只是2S啊。
第一次治疗结束后，微微呈暗色的血液随着汁液一同流到了地下，索宁妮靠着恢复的那一点力气，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但仍然执着的盯着药剂师，似乎在等着什么。
药剂师沉吟片刻，他起身走到了坐在地上的索宁妮面前，蹲下身道：“你的进化很成功，拥有了‘S’级身体素质，但是我也跟你说过的，进化的越极限，付出的代价也越大。”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接着轻声道：“你身体内部耗损的很厉害，估算了一下，可能会......早逝百年左右。”
现在的环境下雄子普遍能活到250岁左右，比雌子少上将近50岁。
而索宁妮现在已经50是来岁，即便以后能够保养好也只能活到150了，150岁那还是许多人壮年的时候。
药剂师的语气有一点沉重，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现在就要清楚自己付出的代价，会比别人少活上百来年，这有点残酷。
但，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索宁妮的表情有些恍惚，即便设想了最坏的结果，得到了最终答案后还是有些难受。倒不是难受自己要早死，如果怕死他也不会用这药剂了，他是难受，陪不了诺诺多久了。
不过，这样的结果也好，‘S’级的身体素质，只要训练做好，哪怕没有精神力应该也是不差的。
他......也能保护人了吧。
姚泽半抱着黑褐色斑驳的尸体，鬼使神差的低下头靠近对方被灼烧的散发着异味的脸，他的鼻尖轻轻的触碰到了对方的鼻尖，一些粘稠的液体迅速黏了上来。
酸臭的气息流入鼻腔，姚泽面上平静无波，他微微闭上眼，似是感受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一般。
好一会儿后，他猛然睁开了眼！
没有感觉错！还有气息！荷若尔还没死！
姚泽一瞬间感到了震惊，他压下心里翻涌的复杂情绪，再次仔细探了探对方的鼻下和胸膛。
的确，还活着。
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沉闷或是松口气？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但该怎么救？
姚泽低声吟唱咒语，机甲内无数的物件慢慢漂浮了起来，他凝神看去，果然，还是有完好的医药品的，虽然这些可能对于荷若尔的伤势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总能缓缓，再拖延一下。
一样样被挑选出的物品，自动滑到了姚泽的手中，一些小型医疗仪，密封完好的药丸和药水。
他先是将服用的药丸为荷若尔灌下，这个过程有一点的小困难，对方的嘴巴闭的很紧，姚泽毫不手软的把他的嘴巴直接扒开，将药丸抵着他的喉口混着一边的可使用药水灌了下去。
接着就是外部的伤势，外抹的药汁还有些，药汁是白色的，抹在了黑褐色布满褶皱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可怖。
因为药汁有限，所以姚泽只给对方的双手、胸膛腹部、以及双腿抹上了，这些部位恢复的快些会好。
几个小医疗仪则是被摆在一边微微贴着荷若尔的身体，碍于他的皮肤状况，姚泽不敢把仪器贴的过近。
这些都做完后，他才缓缓松了口气，也是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竟是一片冷汗，那迷药的效果也是不知不觉去了大半。
果然，他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去死。
到底是五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抛弃就抛弃了，就是他这样人都有些舍不得，所以他一直都没能明白为什么之前还会依赖着他的圣子，转头就能杀了他呢？
真的，是因为教皇的几句话吗？
姚泽心里再次产生了怀疑，之前圣子想要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不对了，他想不到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也不相信对方抛弃这段感情抛弃的那么果断。
本来已经在教皇身上找出些端倪了，但是荷若尔的动作太快，还没查出些什么，他就死了。
现在换了个世界，以前的事情也没法再找出些什么了，但是姚泽此刻还是忍不住怀疑起来。
他开始细细回想，当初他跟圣子分开前，对方对他还是依赖的、喜爱的，之后再次见面就只剩下冷漠了。
那时候的圣子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他差点没能认出来。
那种冷漠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一切的漠然，就像现在的荷若尔，但是也与荷若尔不同，荷若尔还能让他感受到‘人’的活力，但是那时的圣子却是不能。
虽然还能跟他对话，语句清晰没有丝毫问题的模样，但感觉上还是很奇怪，像是没了灵魂一样，冷漠、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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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动摇
其实现在想来记得也不是很清了。
只能模糊的记得，他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情绪，也感受不到作为一个人的生命力，像是一潭死水，冰冷沉默。
而来到星际后，他也没再去想这些也是因为荷若尔的态度，很矛盾，他能感觉到，又想靠近他又想杀掉他。
有时候动作间隐隐带出的杀意，虽然极力隐藏，看起来没有问题的样子，但是对于混迹在黑暗森林多年的姚泽来说，还是能感觉到出来的。
所以姚泽便一直没再去想前世的疑点，只想当一切都过去了，他也会在这地方有新的生活。
但是，索宁妮的出现和种种像是巧合的相似点，以及荷若尔今天的......保护，不禁让他又开始思考，为什么。
真的想杀他，那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泽不禁嗤笑一声，其实，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只有他，记得一切而已。
甚至，今天荷若尔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这样的伤势，要是别人怕是早都死的透透了，偏偏他，看起来像是还有一口气。
姚泽微微垂下眼帘，眼中一片淡然，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对方凹凸不平的面庞。
如果今天他能活下来，那以后顶多也是两不相欠了。
“你的身体状况现在还是很差，不适合去参战，何况你没有经过训练，再强健的身体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药剂师看了眼身上伤口愈合的差不多的索宁妮说道。
他身体表面看起来是没有问题了，但是内里亏损的厉害。
索宁妮没说话，他低下头，手握成拳，用力捏了捏，与曾经的软弱不同，他现在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一股力量。
“你放心，我知道的，我现在做不了什么，请尽快给我安排训练计划吧。”他抬眼看向药剂师，平静道。
没有对方想象中的癫狂。
药剂师有些诧异，他以为像这样不顾一切去进化自己的雄子，会在得到力量后疯了一般的去救人，现在看来还是很冷静的。
但他也不会去理会那么多，只是道：“不用多久，我现在就可以根据你的身体状况给你分析生成一份计划，但现在你要去营养舱继续治疗。”
“好。”索宁妮点了点头应下了，接着又道：“这次的费用我会给你双倍，请你帮我瞒下这件事情。”
“我想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出手了，大家都会知道你服用了进化药。”药剂师道。
“我知道，先暂时瞒下来吧。”索宁妮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后他声音微低道。
“还有一件事。”药剂师想了想突然道：“荷若尔的人发现你不见了，你要先回去处理一下。”
“我明白了。”索宁妮指尖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应了下来。
又在实验室里修整了会儿，等精神状态稍微好点后，索宁妮回了旅馆，他走在那附近的街道上，还没靠近就被巡逻的人找着了。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只是出去逛了逛买了些东西。”索宁妮微微笑了笑，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他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精致盒子，很显然这就是他出去买的东西。
“你.....”本来找了一天憋了一口气想训人的雌子生生压下这口气，看了看雄子笑的甜甜的，实在没好意思骂下口，只好虎着脸道：“以后离开不要再跑那么远了。”
“抱歉。”索宁妮再次讪讪的道歉。
这个雄子看起来也的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出去买了个东西，算了算。
雌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臭臭的，他轻哼道：“现在跟我回去吧。”
等回了旅馆后，索宁妮便直奔洛格的房间的去了。
他解释了一下自己不见的原因后，再次表示自己要离职一段时间，需要出去办一些私事。
洛格被塞络斯所托暂时接了旅馆这边的，本来就已经焦心公爵塞络斯等人的战况，现在对于一个说明情况并表示要离开的雄子，自然是没什么表示的。
说来，索宁妮本来也只是肖和的助理，跟公爵倒也没什么关系，所以放走的也容易，更别说现在肖和已经被撸职了。
离开洛格的房间后，索宁妮自然也发觉了异样，像周围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肖和因为这次的错误直接被赶下位置了。
索宁妮慢慢走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门，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才刚搬过来就要离开了，其实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他可以一边去训练一边留在旅馆跟诺诺碰碰面。
他还可以偶尔抱一抱对方或者偷喝一口对方杯子里的牛奶。
想到这，他关上房间的门，打开了智能环的信息一栏，给那个神秘账户发去了信息：‘诺诺的确不会有事对吗？’
‘对。’
消息回的很快，马上就给了索宁妮一个确定的回答。
‘他现在正和若尔在一起。’
索宁妮本来松下了一口气，现在看到这答案心再次提了起来。
他忘不了荷若尔对姚泽那时候的态度。
‘荷若尔有没有伤害他。’索宁妮连忙发去信息。
‘没有。’那边回复道，接着又发来，‘不仅没有，他还救了姚泽，姚泽现在怕是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了，现在两人不知道一起流落到了哪个星球。’
索宁妮神色一僵，他再次读了一遍这条信息，大拇指重重的摩擦着食指关节，生硬的回复道：‘我知道了。’
‘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吗？你想要姚泽，我想要若尔不喜欢他，我们是不冲突的。’
‘我不信你，也不可能因为你去害诺诺。’
‘你没有害他，只要这样做了，他和若尔都不会记得彼此，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一个全新的，由你养成的，完全属于你的诺诺。’
索宁妮微微睁大眼睛，他牙关紧咬，手指都颤抖了几分，狠狠的闭了闭眼，回道：‘我只想要他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