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头长出一口气,愁眉苦脸道:“那就多谢仙尊了,我们几个若不是仙尊出手,早就没命在,如今又愿意带我们一起走,大恩大德,此生难报。”
“倒也不必如此。”凌让谨道,“你们不介意有人追杀我就好,我会尽力保护好你们。“
白老头连忙摆手:“哪能嫌弃,仙尊折煞我们了。”
凌让谨温言便笑道:“那就走吧,我现在不能御剑,我们只能骑马,等下我去买个马车,你们之中可有会赶马车的?”
白安道:“我会。”
“好。”凌让谨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和他带的差不多的斗笠,“你也带上,让你叔叔和爷爷在车里带着。”
等凌让谨将一切有条不理打理好后,他们就开始往南下。
他们买的马都不是普通马,似乎是仙人们养的,走起来一日千里,虽然不会飞,但是速度一点也不慢。
这一路没走官道,也不知道凌让谨哪知道的那么多平坦小路,人少,马车走起来也方便,白安甚至觉得眼前这人毫无被追杀的自觉。
他甚至在守夜的时候还有闲心吹笛子。
这一路除了那天与其说是追杀不如说是送东西的魔教之外,白安也没看见有人来追杀他。
一切都那么安静。
他那天赶车时,对着身边骑马的凌让谨偷偷说:“仙尊,那天追杀的你的就是传说中孤山的人?感觉也不像追杀啊……再说你不是和——”
他话出口才觉得不对,连忙闭嘴。凌让谨倒不以为意笑道:“我和繁霜之间和你们想的不一样,我们相爱也可以反目,相杀也可以藕断丝连。并非常人能理解。”
“所以他不是真的要追杀你?”
“他是认真要追杀我,不过他手下的人都很有趣,非常擅长阳奉阴违罢了。”
“那他还是要杀你啊。”
“不,他认真追杀我和真的要杀我,并不是一回事。”
白安被他绕懵,安安静静缩回去,觉得修仙的都是大人物,说话都高深莫测,自带玄机,他一个普通青年,还不要妄想明白仙人们的想法。
可是路途遥远,就算神马走得再快,年轻人也觉得无聊,这么一无聊,他就想起当初在茶馆听到的故事。
正琢磨着,他忽然觉得脑袋被人往下按了按,随机后知后觉听到破风声,白安有些迟钝抬起头,看见自己左边的树被砍断了。
凌让谨把他往马车一塞:“别出来。”
白安到底胆大,偷偷撩起一点窗帘,小心地观望着。
说实话,他倒也看不出什么,只觉得漫天各色的光乱飞,然后凌让谨身边的人就都倒下了。
还有人躺在地上犹在叫骂:“不要脸的婊——”
凌让谨把那人嘴一封,带着白安他们的马车扬长而去。
白安钻出马车,胆战心惊问:“你没杀了他们?”
“没有。”凌让谨笑道,“不少人是被迫来追杀我,奉命而为,身不由己,我为何要伤他们性命?”
白安回忆一下,果然有不少人根本不往前上,看上去还好像要捅自己人几刀。
“那……那骂人那些呢?”
“罪不至死。”凌让谨道。
白安吭哧半天,凌让谨看着好玩,便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白安小声道:“他们还有之前在茶馆有人骂你,你都不生气?”
“生气这种情绪本身就无用。”凌让谨气定神闲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无须他们评说。”
他顿了顿:“不如说类似生气开心这种情绪,我只会留给我重要的人。”
白安道:“我原本以为你像是他们说的那样,叫什么沽名什么的,但是见到你之后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爷爷说得对,不能随便听信别人的话。”
凌让谨道:“你爷爷是个很睿智的老人,多听些他的话。”
白安低头看着缰绳,忽然说道:“仙尊,我弟弟会有事么?”
“我不敢保证。”凌让谨迟疑片刻,“但是如果他到了眠月谷,我能保证眠月谷上下会保护他。”
白安低低应了一声,郭开伸出头来:“仙尊啊,你有没有什么法宝不要的,给我一个,我好能回去和村里人吹一吹。”
凌让谨笑道:“我逃亡在外,哪来的法宝?”
郭开哦了一声,又拐弯抹角讨要马匹,白老头说了他几句,他抓抓耳朵笑笑,又缩回去。白安正要说话,却瞥见凌让谨腹部的衣服颜色偏深,鼻端也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惊叫道:“仙尊,你受伤了?”
凌让谨仿佛没感觉到伤口裂开一样:“我一直带伤,没事。”
白安立刻翻自己的包裹:“你前几天给我们的伤药可好用了,我昨天不小心伤了手,摸上立刻不疼了。”
“不必。”凌让谨阻止他,“我也有,只不过那药太好了,我不能用。”
白安呆呆傻傻看着凌让谨:“啊?”
凌让谨摇着扇子,云淡风轻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当晚凌让谨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用的是在那个炼药宗门强买强卖的普通伤药,能阻止伤口恶化,却无法让伤口快速愈合。
他悠然自得将之前包裹伤口的白布取下,如果不是他亲手包上去的,任谁也看不出这原本是白布。
血腥气很重,他掐了个决,将那脏了的白布化为灰飞,随即清理了下伤口,再次拿出一块白布包扎起来。
他额头有冷汗,神色确实淡淡的。
也就步繁霜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虚弱。
凌让谨整理好衣服,闭目养神。
明天就能到眠月谷,也是步繁霜和他约下的半月之期。
然而变故一般都出在最后两天。
他听见郭开起身往旁边树林深处走去,似乎是去起夜。白安和白老头睡得安稳,还在呓语。
凌让谨睫毛颤了颤,忽然察觉到一丝清气。
他猛地睁开眼睛,将白安和白老头喊醒,正打算去喊郭开回来,就看见仙盟的追兵从天而降。
跑的倒是快。凌让谨暗忖:这次没有站他的人了,来者似乎是文界的私兵。
他叹了口气,拿出扇子,迎着那些人的剑锋攻上去。
一切都和白天一样,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哪怕凌让谨重伤虚弱,他们仍是无法接过三招。
一旁的白安刚松了口气,却看见对面已经要趴下的人不知怎么扬出一把药粉,而凌让谨此时正被三五个人缠着,那三五人犹作困兽之斗,不要命一样将凌让谨围在中间。
凌让谨察觉不对,立刻屏息,却仍是吸进去不少药粉。
撒药粉那人哈哈大笑:“这是尹楼主托我送你的大礼,她说这东西沾上了就会修为尽失,任人处置。我们头也答应他了,废了你的修为把你交给他,凌让谨,乖乖束手就擒吧!”
凌让谨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他听见周围那几人的笑声,也笑起来。
他一笑,别人倒是像被掐住了嗓子,疑惑地看向他。
“你们总是太高看自己,低贱他人。”凌让谨直起身,感叹道,“尹霁对我倒是一心一意,只可惜脑子不太好用。”
他第一次说尹霁用了这么重的词,可见是真的发怒了。
“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为了一己私欲,甚至不惜与虎谋皮。与他们狼狈为奸。”凌让谨低声道,“自私自利又自卑。”
少数还站着的仙盟弟子怒道:“少和他啰嗦,拿下他才是正事!凌让谨,你不知道吧,你的好徒弟风琼野风楼主,昨日弃盟而去,不知所踪。边沉雾和青龙长老、任君心还有松辰都已经被软禁了,你大势已去!”
凌让谨一听这话,笑的更开心了。
看来风琼野和边沉雾做的不错,当真按照计划进行了。
凌让谨慢条斯理地说道:“回去告诉文长老,后日入夜,我回仙盟,与他一会,他有两天时间准备。是广邀其他门派也好,是只用仙盟也好,总之请他带着尹霁、柳临风等人,等着我回去。”
说罢,他手中折扇一挥,那几个仙盟弟子应声倒地。
下毒者惊得眼睛差点脱眶:“不,不可能,你怎么还能——”
“尹霁怎知凌让谨的深浅?”凌让谨微笑道,“世界上唯一知道我功力修为几何的,只有步繁霜。这都好说,重要的是,你可要记得转告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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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下毒 多喝热水啊
凌让谨交代完事情后, 干脆利落把那几个人全部打晕。
仙尊看上去还是云淡风轻,但是下手可挺狠,白安在一边看着, 觉得自己脑瓜子也生疼。
他本来护着白老头, 白老头一个劲推他:“快去扶着仙尊, 别管我。”
凌让谨摆摆手:“扶着你爷爷, 老人家吓到了吧?郭开呢?我们快走。”
白安四下望去, 喊道:“郭叔!”
随后林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郭开连滚带爬走出来,脸色都吓得发白:“我正解手呢,看见来了人,就没敢出来。”
“人齐了就走。”凌让谨低声道, “我得把你们快点送到眠月谷。”
眠月谷附近,步繁霜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萧拟蹑手蹑脚走过来, 步繁霜眼睛都没睁, 懒洋洋道:“又替凌让谨做说客来了?你何时抢了卿卿的活?”
“我看尊主你别扭。”萧拟往地上一坐, “你要是真想杀他吧, 早就可以动手了。你要是不想杀他吧, 你还把人捅成重伤。你到底想干点啥啊?别跟我和裁冰似的, 到最后后悔。”
“你尊主我要是像你一样优柔寡断, 那孤山早玩完了。”有一片落叶飘在步繁霜身上, 他抬手拿起, 看着那漂亮的叶脉,“杀心和杀意是有了,但是没下去手。”
“那你还追杀他干嘛?”
“给他点教训,虽然下不去死手杀他,但是折腾折腾他的心情还是有的。”步繁霜轻描淡写道, “再说他自己乐意的,这些都是他自己要求的,我这么好的情人,当然顺水推舟了。”
萧拟:“……你说啥?我觉得你在扯犊子,仙尊哪看得出来是个喜欢虐自己玩的人?”
“那说明你不够了解他。”步繁霜看着叶子,不知道想起什么,居然笑起来,“他比我心狠手辣多了。”
萧拟腾地站起来,一溜烟跑了:“走了走了,你们神仙打架,我不掺和了。”
“回来。”步繁霜忽然道,“他往这边来了。”
步繁霜留下的一缕魔气,可以让步繁霜知道自己在哪里。
凌让谨在马上进入眠月谷所管辖的范围时,终于支撑不住,停了下来。
他之所以停下来,是知道再往前肯定还有两拨埋伏。
自他出逃以来,眠月谷便闭门谢客,如果他猜得不错——风琼野现在正在眠月谷里。
眠月谷所管辖的范围不小,而眠月谷闭门不出,正好给人可趁之机。
只要不太靠近眠月谷本身,在其势力范围内,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藏起来,安静等待凌让谨来自投罗网。
所以凌让谨不能冒进。
他坐在一条小溪边运动,一边郭开在烧热水,这片地区的溪水里有眠月谷养的鱼,白安奉旨偷人家自己家的鱼去了。白老头忧心忡忡地给他翻伤药。
凌让谨定了定,睁开眼睛,胸口血气翻涌,但是看见白老头一个老人家担心的眼神,他硬是将那口血压了下去。
尹霁的毒不至于让他修为全失,但是却能让他在每次运功施法时都感觉到阻碍。
而每一次突破阻碍强行出手都会胸口剧痛。
这感觉凌让谨太熟悉不过。
他这样过了二百年。
这是仿照萧揽荒的魔气制作出来的毒药。
还好毒和魔气不同,慢慢总能逼出来。只是方才他强行动用法术,带来的剧痛和剑伤让自己根本无法起身。只能表面装作平静,免得白老头和白安担心。
他需要缓一缓,接下来他肯定还需要动手,现在多休息一点,下次反噬就能好受点。
虽然中毒,但是他倒是不怕那些追兵,毕竟差距太大。
只是如果面对步繁霜,那就麻烦了。凌让谨思忖道:步繁霜肯定不会真的下手杀自己,不过气头上给自己点教训罢了。
但是如果自己落了下风,步繁霜肯定顺水推舟把他带走,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任由他在外面折腾。
高手过招,呼吸都可能成为破绽,何况他现在又是伤又是毒的。
凌让谨有些犯愁,临门一脚,他不能倒在这。
这时郭开将水烧好,用干净的水囊递给凌让谨:“仙,仙尊,喝点水吧。”
凌让谨接过道了声谢,放在了一边。
此时白安也回来了,他带了几条鱼,放在火上烤。白老头咳嗽一声,颤巍巍起身:“仙尊,好点了么?”
“好多了。”凌让谨笑道,“让你们担心了。”
郭开听见,笑道:“仙尊,喝点水润润嗓子能好点。这几条鱼不够吃,我再去捉几条。”
说罢他停了停,又陪笑道:“仙尊,你之前给我们的伤药还有么?能不能再给点?我回去能用上。”
凌让谨笑道:“你回来我给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