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让谨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再看他,而是让风琼野坐下:“你把这几日妖兽作乱的始末讲给我。”
风琼野立刻道:“起先是几个门派零散被攻击,连二师尊的孤山,师尊的眠月谷也都被妖兽袭击过,不过这些妖兽并不算强,当时就被门派打跑了,然而接下来妖兽便成群作乱。他们分散开,化整为零,哪哪都有,几个强的领着一群资质一般的。有些小门派便应付不过来。也有些妖兽攻击凡人的。而沉雾去的那个地方,就是妖兽群普遍更强,倒像是精锐。和今天攻打宿音山的差不多。”
“妖兽四处作乱的目的是什么?”凌让谨低声道,“若真要危害天下,那为什么这么散乱?若是目的是仙盟,为何只派一队?”
他回头看下步繁霜:“包括去孤山的妖兽都是且打且退?”
步繁霜挑眉:“和今日一样,不恋战,打不过立刻跑。”
“更像是骚扰。”风琼野补充道,“但是他们目的是什么?”
凌让谨冷笑一声:“一般这种战术,都是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罢了。琼野,你去把守聆天阁的护卫喊来。”
风琼野一点就透,悚然看向步繁霜和凌让谨:“妖兽在前作乱,自然有人潜入后方。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丹药之类的宝物。仙盟、孤山、眠月谷问题都不大,但是其他门派就难说了。”
“没错。”步繁霜笑道,“皇甫晏和我说,当时有人想趁乱进入孤山,只可惜门都没摸到就被庄墨发现,当时那几个人所在的甬路可以通往孤山后山。后山没别的,都是萧拟的东西和孤山的药田。给阿谨治病的孤山灵草也在那里。”
“现在凡是能在道界立足数百年的门派,无论规模大小,都有其独有的灵物法宝。”凌让谨垂眸看着风琼野带来的地图,上面标注了被攻击过的门派,“有些门派有什么东西……连我都不知道。”
“如果他们要去孤山后山……”风琼野沉吟道,“他们要找药?”
“残荒宗宗主。”凌让谨的手指抚上地图上边沉雾所去驰援的地方,那里有个不大不小的门派,以丹修闻名,丹修战力不高。偏偏那里的妖兽和来攻打仙盟的是同一级别。
凌让谨闭了闭眼,“我猜仙盟的叛徒和残荒宗宗主已经得手了。毕竟……还有种可能。”
“师尊你是说。”风琼野道,“可能这个地方也只是个幌子,丹修、妖兽都是让大家误解这里才是目标。实际上早就暗度陈仓。”
“不错。”凌让谨点了点地图,“此间大小门派不知凡几,还有魔修的门派,更是不为我知。明日广发仙盟令,凡事于战事中丢失天材地宝的门派都要来仙盟报备。就说……仙盟或许能帮他们找回一部分。”
“是。”风琼野领命,随后道,“那梼杌啥也不说啊,他就在那叨叨,说他自己说了主人是谁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他的主人手段可太残忍了,仙盟都不会严刑逼供,为了留个全尸、混个好死,他决定不说。”
“此事……”凌让谨顿了顿,察觉到步繁霜看过来,他定了定神,回眸看向步繁霜,“尊主可有猜测?”
步繁霜听见尊主这称呼便抬头笑道:“和仙尊想的一样。”
他俩在这里互相阴阳怪气,风琼野先受不了,卷了地图转身就跑,“我去喊聆天阁的人了啊。”
他这一走,屋内霎时安静下来,步繁霜看着站得笔直的凌让谨,忽然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手臂一挽,就将要摔倒的人揽在了怀里。
“心魔作祟,引发往日旧伤罢了,不碍事,休息下就好。”眼前一阵阵发黑的凌让谨摆了摆手,想推开步繁霜站起来,奈何一点力气也没有,魔气虽然暂时蛰伏,但不代表就彻底消失。他又情绪起伏太大,此刻又如同当初在温泉山庄,两眼一黑。
“和我解释什么?”步繁霜漠然道,“你有内伤又不是我有。”
凌让谨还想说话,却觉得自己身侧忽然涌现了不少魔气,只是那些魔气倒是温柔,并没有攻击他,而是很缓慢地包围住他,就像是步繁霜的怀抱一样。
随后他失去了意识。
步繁霜将人放在书房里间,临时用来休息的床上,扯下床上幔帐,自己坐在床边,刚把被子给凌让谨盖好被子,便听见有人敲门。他沉思片刻,用秋长天的声音喊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聆天阁的守卫,聆天阁是青龙长老手下,其中所藏,皆是贵重灵宝。大部分都是凌让谨天南海北寻来的。那守卫一进来先是一怔:“秋兄,盟主呢?”
步繁霜道:“旧伤发作。现在撑不住休息去了。他要问什么和我说了,你听完如实和我禀告就可以。”
守卫应了一声,抬头偷看去,只见“秋长天”坐在凌让谨身侧,两个人隐在纱帘锦幔后,夜风吹动珠帘,影影绰绰只能看见大概轮廓,倒是缠绵的样子。
他心思一动,不敢多看,但是忍不住犯嘀咕:“别是这姓秋的小子上位了吧?近水楼台啊,他长得不差,境界高,还挺体贴的,万一盟主动了凡心……岂不是要吃亏?”
正胡思乱想,便听见“秋长天”语气冷淡道:“今夜妖兽来袭时,可有人出现在聆天阁?”
守卫收了胡思乱想,立刻道:“盟主神机妙算,可不是有一个人。那人还有仙盟令牌,瞧着也脸熟。我们聆天阁弟子不与外人多接触,若是看着认识,那想必是仙盟的人,可盟主说过,没有单独的口令,谁也不能进入聆天阁。所以那个人虽然说自己是盟主派来的,我们也没让他进来,反而启动机关把人赶跑了。”
“秋长天”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守卫想了想,大概描述了下:“大概就是这样,反正是个扔人堆里就找不见的类型。”
步繁霜心念一动,抬手拂开帘帐,起身到凌让谨的书架上抽出一副画卷,他这么一动,垒在一起的诸多画卷塌了下去,有一副差点落在地上,步繁霜随手借了,往书案上一扔,先把手中的画卷打开给守卫看了:“是这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孤山上下:只要脸皮够厚,心思够黑,就没有我们办不成的事,追不到的人√
还有不要因为风琼野怂就以为他是受啊hhhh,面对魔尊几个能不怂!小风是深情吐槽咸鱼攻,小边是冰山美人高岭之花受
第53章 伤痕 病娇嘛多时髦啊
画卷刚展开, 守卫一眼看过去,点头道:“正是他!”
步繁霜得到了确认后摆摆手:“下去吧。”
待守卫离开后,他无声轻笑:“斩草不除根呐, 我的盟主。”
那画卷赫然是当初凌让谨画的假柳临风。
步繁霜把那碍眼的画卷随手一扔, 目光无意间落在那被他差点碰掉的画卷上。他一时好奇, 便也展开那卷轴。
烛光下, 随着画卷缓缓展开, 他自己的脸也慢慢出现在自己的眼底。
苍山巍峨, 白雪皑皑,残雪疏枝,梅花胜火,梅蕊却被雪染成一抹白色, 而他自己拥裘持剑,笑着回头看画外的人。
当日步繁霜隐身来看凌让谨作画, 却看见他正一心一意地画那个假柳临风, 当时他还记得自己杀心顿起, 转身离开, 却不知道凌让谨不知何时, 如此尽心描绘了他的身影。
是他空负了这一树胭脂和来迟的瑞雪, 也是他枉顾相思。
他收起那画卷, 直接放进自己的乾坤囊里, 床上凌让谨睡得不安稳, 步繁霜拨开帘帐,褪去外衣,躺在他身边,将凌让谨揽在怀里。凌让谨躺在他的手臂上,果然眉头舒展不少, 安静沉睡过去。
这可怎么办呢。步繁霜漫不经心想,好像真的要折在这里面了。
他伸手轻轻揭开凌让谨的里衣,能看见青年身上有几道几乎要消失的浅淡伤痕,再过上几年,那疤痕就会彻底消失。
但是伤是存在过的。
步繁霜轻轻吻上那几道伤痕,那些伤都是早年他们缠斗
时留下的,不光是凌让谨身上,他自己身上也有这么几道。
除此之外,凌让谨的身上在没有别的痕迹。
步繁霜轻吻着那些伤疤,心里莫名生涌一股奇怪的占有欲。
这个人身上的每一处都属于我,哪怕是伤痕也都是我留下的。
凌让谨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人,无论是伤痕还是别的什么痕迹,也都只有我能够留下。
旁人休想。
就这么胡思乱想,他也听着凌让谨的呼吸声睡着了。
凌让谨一觉醒来,胸口依旧气血翻涌,只不过心态倒是平和了下来,他都不需要睁眼睛就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好好休息一番,就算之前气的七窍生烟,现在也能冷静了点。
凌让谨闭着眼睛回想了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忽然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步繁霜知道他的心意了,非但没向他所说当场翻脸,居然还想把他带回孤山?最后还没真的动手,让他自己选择?
魔尊毕竟疯的别树一帜,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凌让谨肯定当成和那人决裂。但如果放他身上,说句情深似海都不为过了。
步繁霜情深似海?
凌让谨默默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可能睡多了。
心底疑虑虽然未消,但眼下倒也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他刚想起身,就听见步繁霜懒洋洋的声音:“聆天阁的人说冒充你的人想乱闯的就是那个假柳临风。他当时趁乱跑了没办法,我劝你把那个叫盛洺和宋初的杀了,免得有人顺着当初漠北的线找到他们,到时候你就麻烦了。”
凌让谨半坐起来,看着步繁霜:“我麻烦什么?”
“和我私交过密,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步繁霜似笑非笑道,“就算你从没将仙盟的任何事情透露给我,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难免有人说三道四。”
“我不是立于危墙之下,我是已经踩在危墙之上了。”凌让谨低低笑起来,“我自己敢做,自然敢认,与你眉来眼去也是事实,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说真话而杀人?”
步繁霜半阖眼睛:“那你就任由他们借此攻击你?”
“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凌让谨侧过头,俯身看着步繁霜的脸,“如果他们真的从漠北之事下手,我也早已有了对策。若他们不曾往这个方面想,那我也有另一套计划。”
步繁霜睁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凌让谨对视,“你有事求我。”
“是。”凌让谨脸上没什么笑意,“但是我不是求你帮忙,我是求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手干涉,做一个局外人。”
他顿了顿,继而垂眸道:“至于报酬……我也想好了。”
步繁霜饶有兴致:“说说看?”
凌让谨扯了扯唇角,忽然倾身上去,在步繁霜耳侧轻轻用气音说道:“事成之后,我任由你处置,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含义是不一样的。仙尊说的这种,难免让人……心思浮动。
没什么比将高高在上,遗世独立,干净得像是山上雪、云中月的人拉下高处,堕入血海更让人兴奋的。
然而步繁霜冷冷一笑:“下血本啊,先说你的计划。”
凌让谨低声道:“怎么这么不好糊弄?”
步繁霜起身,和凌让谨对坐:“你当我是我琼野还是边沉雾?你说什么信什么?你要做什么,先把计划告诉我,我看心情再答应。”
尹霁来到凌让谨门前时,正犹豫要不要敲门,却先被里面的吵架声吓了一跳,屋内似乎吵得十分激烈,伴随着诸如花瓶一样东西碎裂的声音,吵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随即一个身影摔门而出,尹霁连脸都没看清,只看见那怒气冲冲的背影,似乎是凌让谨的护卫秋长天。她喊了几声:“秋公子?”
结果秋长天头都没回,径直走了。
她还没回过神,就听见书屋内凌让谨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
尹霁心一慌,便没再去看秋长天连忙进屋,却见凌让谨披着外衣,里衣随便敞着,露出胸前一大片皮肤。凌让谨听声抬头,看见是尹霁,立刻手指一动,层层纱幔再次合上。
尹霁情急之下闯进来,见到凌让谨衣衫不整,脸霎时间红了,忙低下头,听见纱幔后凌让谨笑道:“是我失礼了,尹楼主可是有什么急事?”
为什么秋长天敢和盟主吵架……又为何他从盟主房内出来后,书房里间的床上锦被凌乱,幔帐半遮半掩?盟主这番衣着,倒像是……
她心底一凛,不敢再想,便低头回道:“柳楼主说盟主似乎身体不太好,是提前出关的缘故吗?”
“没事。”说话间凌让谨已经整理好衣物,从帘幔后走出来,“提前出关只是不容易清醒,倒是不会怎样,至于咳嗽,我这是旧伤复发罢了。”
凌让谨多年征战,现在虽说除了步繁霜没人能伤得了他,但他又不是一步登天,旧伤累计也不少,尤其是和残荒宗那一战,魔气另算,刀剑伤也没少挨,如今心魔动荡之下还有和梼杌缠斗,直接把他经年累积的旧伤勾起来。
不过旧伤虽然难缠,于他来说倒没什么大不了,往日也有过,吃几服药养一养也就没事。
尹霁心里一团乱,强行定了定心思,上前给凌让谨把脉,果然只是旧伤复发。要是凡人怕就出了事,但是凌让谨半只脚都已经踏入仙界,这点小伤还不算麻烦,她道:“我回去给盟主开药,调理三日就可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