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萧无辰毫发未伤，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话变得异常的多。
　　“小阿泽，你为什么变小了啊？”萧无辰半边身子趴在床上，下巴压着自己的手臂，瞪着一双干净的眸子问段泽。
　　段泽垂眸望着他，可能是有人陪着，他之前一直停不下来的眼泪已经很久没落下来了，反正对方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段泽闲着无聊，回道：“我修了邪术，这个是后遗症。”
　　“这算是后遗症吗？”萧无辰微眯起眼，他面上的金色符文随着他的动作忽隐忽现，“变成小孩子不是挺好的……吗？”
　　正聊着，蛊虫带来的疼痛忽地增强，打断男人的话，期间萧无辰仍尽力的看着面前的小孩，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对方身上。
　　“有什么好的？修为减半，一身体术被困在这五短身体内完全施展不开。”段泽将萧无辰当作了树洞，忍不住抱怨道。
　　萧无辰歪了下头，睫毛下压，似是陷入到回忆中，“还是小孩子的话，阿爹和阿娘会带着去桑榛林玩，很开心，长大了就不行了。”
　　段泽听着萧无辰略带悲伤的话，心神微动，看来那桑榛林是萧无辰对他父母的思念，他沉寂片刻忽地问道：“你知道你父母是怎么出事的吗？”
　　萧无辰睫毛颤了颤，摇头，“记不得了。”
　　“阿泽今天是来找我玩的吗？”萧无辰不知不觉间将段泽整只手都握在了手中，他的记忆片段十分的混乱，似乎还在几百年前，又好像是在现在。
　　段泽敏锐的抓到了萧无辰口中的细节，问道：“我之前找过你玩？”
　　萧无辰眉头紧皱，忍过一波痛后点了下头，“阿泽经常来找我玩的。”
　　“什么时候？”段泽朝着萧无辰的方向移了移，出口追问道。
　　“在我也是小孩子的时候，阿泽带着我去吃了串在一起的红果子，很……嗯，甜。”萧无辰说着，又笑了，他呼吸渐渐变得没有规律，另一手紧紧握着拳，嘴唇被咬的冒血，浑身无一处不在用力抵抗着身体中的疼痛。
　　除了握着段泽的那只手。
　　段泽有些懵，照着萧无辰现在的脑子，应该是不会骗他。
　　他飞快的回忆着自己这具身体的记忆，在段泽还小的时候，那就是四百多年前，可那时他一直都呆在苍羽派做个远离尘世的仙人，常年闭关的他怎么会去找还是小孩的萧无辰玩？
　　更不用说，对方还是与修仙界对立的魔界魔王之子。
　　该不会是萧无辰记忆错乱，将他二人最近的相处记混了？
　　可是如果他真的在萧无辰小的时候找过对方，那对方能在二人第一次互换身体时便能将原主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这件事就有了解释，还有萧无辰对他的无端恨意，也有了根源。
　　段泽又仔细回忆了一遍，想起了在自己所拥有的记忆中，有一段空白期。
　　而这段时间正好和萧无辰所说的相对应。
　　一切都来自此处，在那一段空白期中，他和萧无辰曾经相处过，且不知为何由友好转为势不两立，也在这段时间内，他获得了自己的本命法宝，九幽玲珑宝扇。
　　可是他为什么会失去这一段记忆，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段泽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了萧无辰的头上，心情有些复杂，如果原主真的做了对萧无辰而言不可原谅的事，以萧无辰的的性子，他二人这辈子多半要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但是又因为挂坠的原因，他们互相朝对方都下不了死手，这样除非是毁了挂坠，否者怕不是要一起‘白头偕老’？
　　萧无辰察觉到对方放在自己头上的手，即便疼的浑身发麻，仍下意识的朝人露出来一抹缱绻眷恋的笑。
　　像是初春时，河面的冰块暖化皲裂成碎片，随着水流涌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摄人心魂。
　　段泽被那抹笑迷了眼，猛然生出一个‘这样似乎也挺好’的念头。
　　不过也只是猛然生起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萧无辰：“你的秘密我已经发现了！”
　　段泽：“好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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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段泽差不多消化完对方的话, 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让那个趴在床边一脸要晕过去的人清醒清醒，“除了这些, 我之前和你还做过什么？”
　　他需要知道原主当初对人做了什么，这样才能去想办法对症下药，实在救不了, 那再想其他的办法。
　　萧无辰勉强睁开眼，眸中金色的符文忽隐忽现, 他侧过身换了个姿势两只手捏着段泽的手指把玩，睫毛低垂, “有好多，阿泽想要听哪个？”
　　段泽思索了一下，从床边抽出来一张自己用来擦眼泪的干净的纸，给人擦了把冷汗, “你能想起来什么，便说什么。”
　　后者点了点头，紧锁着眉头努力的回想着，过了许久才说道：“我们去过……混灵派。”
　　“混灵派？”段泽心神一震, 他低头看向萧无辰，捧着对方的脸让人的眸子对着自己，再次确认道：“我带你去过混灵派？”
　　萧无辰点点头，顺从的蹭了蹭段泽的掌心, 挨得多一点身上就没有那么疼了，“阿泽还给我吃了很多糖。”
　　糖？
　　段泽觉着自己的头有些疼。
　　在混灵派这个一代药派中，哪里会有什么糖，萧无辰口中所说的‘糖’，多半是混灵派炼的药。
　　这也就是说, 他二人之前是来过混灵派的，怪不得萧无辰之前会那么熟练的潜入到混灵派，还不被任何人发现，不过既然他在几百年前来过混灵派，为什么在混灵派掌门杜凌在看到他的时候没有任何表示呢？
　　又或者其实对方给他暗示了，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发现？
　　从某个角度来说，身为书中最大的反派萧无辰，他的体质天赋是配得上他这个地位的，几乎和男主谢卿羽的不相上下。
　　难道在最开始原主是先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了萧无辰的身上？他想要让萧无辰成为自己的药人？
　　可是萧无辰体内流着魔族的血，即便炼成药人，对原主来说应该也没什么用。
　　既然如此，原主带着萧无辰来混灵派又是何目地？
　　该不会是要给萧无辰种蛊吧？
　　“睁开眼，别睡。”段泽看人疼的意识涣散，又捏了捏萧无辰的脸，手感极佳，便又捏了一下。
　　他的问题还没有问完，趁着萧无辰现在智商不在线又亲近他，能多套点话就多套点话，不能让人就这样晕过去。
　　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现在修为只有一半，对比翼鸟挂坠的约束力下降，且隐隐有点反噬，不然他怎会有受不住看着萧无辰这般难受的情绪。
　　段泽的屁股向后挪了挪，给萧无辰让出来小半张床，拍了拍跟哄骗小孩一样道：“这样，我问你答，你要是认真答出来了，我可以让你多挨着我点。”
　　“好。”萧无辰眼眸一亮，脚下用力一个翻身便上了床，之后又像是上回那样，抱着段泽的腰，脑袋枕在对方腿上。
　　身上的痛一下缓解了三成。
　　后者登时露出来一副享受的模样，好似剩余的七成痛不存在一般，“这个也是认真回答出来了。”
　　“……”段泽瞧着对方的神色，确定这人没有恢复后，才直问道：“你身上的蛊是什么时候种上的？在我和你玩之前，还是之后？是被谁种的？”
　　与其去旁敲侧击，不如干脆的问，反正萧无辰恢复后也不会记得期间发生的事。
　　萧无辰听到蛊虫，胳膊猛得收紧，浑身露出来一股浓浓的的排斥情绪，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段泽的腰腹中，身子止不住的战栗着，显然那段回忆并不怎么美好。
　　“不想说就不说，先休息休息。”段泽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恐惧情绪，基本可以确定萧无辰是知道谁给自己下蛊的，而对方此刻对他的态度已然证明下蛊的不是他。
　　看来当初他带着萧无辰来混灵派的具体原因，只能等他抽空亲自去混灵派寻找了。
　　萧无辰略带艰难地点了下头，经过长久的思想斗争后，他松开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后颈处的刀疤，之后又抱上段泽，没头没尾的说着：“阿泽救了我。”
　　“我救的？”段泽的视线跟着萧无辰的手落在了对方的后颈处，等人收回手的时候，萧无辰颈间垂着的乌发被人撩到了后面，伤疤大大咧咧的现在段泽眼前。
　　瞧着男人安安静静任人宰割的模样，段泽莫名的生出一种对方在朝自己卖惨求呵护的错觉。
　　他没想到萧无辰在避开了下蛊的问题后，将自己的另一个秘密展现给了他，段泽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处伤疤，不过那时对方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下，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答，也没办法问。
　　而此刻，这道骇人的疤痕就这样被萧无辰轻飘飘的提了出来。
　　但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萧无辰说的‘阿泽救了我’中的‘阿泽’，应该是他记忆空白区的原主，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段泽并不清楚，那时萧无辰还没多大，这么长的一道疤，原主若是不在的话，他怀中的人多半早没了。
　　他曾经还是萧无辰的救命恩人？
　　段泽正想着，手不知不觉的落在那道疤上，看痕迹大概是刀伤，动手的人动作利索，是下了死手的。
　　谁会对当时还没多大的萧无辰动手？
　　是族群之间的斗争？
　　“痒……”萧无辰嘟囔了一声，却没有拂去段泽的手。
　　段泽的意识被萧无辰的声音扯了回来，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心中惊奇，和上次他摸萧无辰脖子的反应相比，萧无辰这次要信任他太多，那比翼鸟挂坠作用这般大的吗？
　　段泽满意着自己做出的英明决定，心中又不住的冒着些不怎么舒服的情绪，总有种这些信任都是虚假的感觉。
　　他从自己的纳戒中将自己锻造的挂坠拿出来，攥在手中许久，而后鬼使神差的用神识最大限度的剥离了挂坠对自己的影响，做完一切后，段泽垂眸看向还受着蛊虫煎熬的人。
　　心中的波澜不是特别大，没有戴着挂坠时那样想对人好，但他并不排斥萧无辰抱着他。
　　毕竟对方抱着自己也是在救命，他这样算是乐于助人。
　　段泽又扫了眼自己手中的挂坠，转而看向了一直挂在萧无辰腰间的另一串挂坠，对方看起来对他的这个生辰礼物很是喜欢，即便期间换了衣服，挂坠到是没有换下去。
　　如果对方不受挂坠的影响，还会直接让他摸脖子吗？
　　段泽觉得自己的想法多少有点问题，但在虚弱期，他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和行为。
　　大多时候都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这回还不等他想完，他已经俯下身去拽萧无辰腰间的挂坠了，后者的意识一直都在，在感受到段泽的行为后，忽地一个激灵，反手紧紧抓住了对方伸过去的手，另一手手肘半撑着床面，微微仰头，一双泛着金光的眸子在刹那冷冷的对上了段泽的眸子。
　　男人薄唇轻启，态度严肃的说道：“这个阿泽不能动。”
　　“怎么了？对你很重要吗？”段泽看萧无辰对那挂坠这般重视的模样，心中突地生出一抹异样。
　　然而这抹异样又很快消除了，两次经历已经足够让他知道，蛊虫发作时的萧无辰之所以对他会这般亲近，是因为萧无辰对他的恨的记忆是没有的，在对方的记忆中，原主所做的不可饶恕的事，段泽还没有做。
　　萧无辰一直念叨的，也都是他们第一段时间相见的经历。
　　自然，这个段泽后期送给萧无辰的生辰礼物，面前的这个人是没有印象的。
　　对方的反应，可能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萧无辰被段泽问住，他眸底划过一丝茫然，受蛊虫折磨的脸白到发青，满头冷汗津津，因为短暂的分离，痛感加剧，男人疼的牙根紧咬，下颌角鼓起，勾出来一道略带棱角的弧线，眉眼脆弱。
　　“不知道……”萧无辰回答不上来段泽的话，想起来自己和对方的约定，他需要好好答出来才能挨着段泽，可他真的说不清。
　　在他的内心深处，这个挂坠是有特殊意义的，谁都不能碰。
　　萧无辰松开段泽的手，自暴自弃的在床上缩成一团，十成的痛感一下子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他包裹在其中，无法呼吸。
　　那种痛让他忍不住想要用头去撞墙，但这里好像是阿泽的家，他不能弄脏。
　　男人只得咬紧牙关，硬生生地扛。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面颊划过，滴落在床上，动作间萧无辰的胳膊露了出来，上面的金色符文随着蛊虫的行动而亮起，原本只蔓延到男人小臂处的符文再次向外攀爬了一点。
　　若不是段泽一直在看着，他估计也不会发现这点，那些符文是会在萧无辰每次发作时都向外蔓延吗？如果遍布全身了，会发生什么？
　　段泽没想太多，他收起自己手中的挂坠，叹了口气，跟着躺在了萧无辰旁边念叨道：“我应该用收影镜将这一幕录制下来，等你清醒了，就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
　　让你还每天都想着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