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张仪想也不想拒绝道。
阮绛推他,“说正经的呢!出了新政策,你和小韩办新手续入职算是外聘的专家。说实话我觉得你比小韩更适合这份工作,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她跑来这里上班就是冲着霍姐来的。”
张仪叹气道:“认真考量,处里确实需要人来处理我们平时经手的那类案子。韩仕英不是不能处理,也不是……大材小用的问题,而是那些事不该用她的手段去处理。”说着,他捂胸口,“但是为我的心脏考量——”
“你快点承认你怕鬼吧,大家都知道的事有什么好害臊的!”阮绛哭笑不得,腾地把他按到沙发上。俩人打闹起来,张仪叫他压得要上不来气儿了,嘴上挣扎道,“不是,这不是一回事……”
睡觉前,张仪发现阮绛在查案发当地的资料看。他自己这几日也一直在看地形图和天气预报,考虑带什么样的东西趁手合适的同时还不至于安检出问题。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莫名让张仪觉得他同阮绛是如此契合。既有相伴多年所培养的默契,也有某种天造地设、与生俱来的东西。
他正发怔着,蓦地发现阮绛在拉他的袖口。张仪回过神,正听见阮绛道:“我突然有种感觉,我们人生的新篇章开始了。”
第一百六十章·准备
月底,文件正式批了下来。张仪和阮绛会以田调员的身份去当地走访取材,各方各面都挺符合气质的。接下来就是订票,收拾行李和请假什么的杂事,阮绛在微信群里提了一嘴要和张仪去旅行几天,可能不怎么看消息,大家倒是只顾着起哄多拍点照片,主要“有点想张哥”。
票买在三天后,霍雀陆陆续续给两人交代了不少事,直接导致张仪难得一见失眠了。阮绛睡到半夜眯缝着眼往旁边瞧,发现他瞪着俩眼睛两手交叠平躺,总算有点明白为啥每次自己睡不着时都能把张仪吓一跳了。他背过身去缩进被子里,摸手机给韩仕英发消息:快开导开导你哥,他的小心脏好像快不行了。
阮绛只看见她回了个“OK”的表情,底下那句话还没瞥到,张仪两手搂过来,低声道:“偷偷摸摸干嘛呢?”
阮绛把手机一扣闭眼,“看黄片。”
“……”张仪懒得理他的胡说八道,两人都不说话,阮绛把上半张脸钻出被子,装睡装得又快真睡着了。
张仪闷声道:“要不我脱光了让你看?”
阮绛立刻转移话题,“你在想什么呢?”
他转回来撑着头趴到张仪身边,张仪答说:“想铁锤和铁钉能不能过高铁站的安检。”
换阮绛沉默,他再次摸手机,“查查不就得了。”
须臾,阮绛放下手机说:“好像收好的那种可以带过去,小铁锤。”
张仪点头,闭上眼道:“睡了。”
阮绛挨着他躺好,刚闭上眼,便听见张仪问说:“你刚才真的在看黄片吗?”
“没有!”阮绛边掐他边道。
阮绛请了年假,加上周末,满打满算九天时间。回头看看,张仪钻进储物间不知在研究什么,门铃响了也没听见。阮绛过去开门,外面是韩仕英,大冷天的也不穿厚外套,站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咋过来了?”阮绛给她拿拖鞋,问说。
韩仕英把拎着的袋子随手放在柜子上,“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嘛。”
阮绛这才想到没看完的那条消息。张仪总算也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冷酷无情道:“你最好别是空着手来吃饭的。”
“谁说我空着手,”韩仕英又拎起袋子,走到桌前,“我就是来送东西的。”她说着,伸手取出里面装的东西,张仪立刻道:“别往桌上放!”
不巧,韩仕英已经放下过了,幸好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巫术用具,是那把她拿过一次的师刀。
阮绛凑上前道:“这个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吗……等下,古董能过安检吗?”
“能过。”她倒肯定,又说,“借你们用的,别弄坏了。”
阮绛接过袋子看,除了师刀,里面还有俩小袋子,一个装了小捆的枝条,一个里面是些粉末,闻起来像药材。他刚闻了下,张仪给抢了过去,“什么东西你拿起就闻,呛到怎么办。”
韩仕英笑笑,“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你们用不上吧。”
来都来了,肯定得蹭顿饭再走。阮绛想着一个人也是多、两个人也是多,干脆把霍雀也喊了过来。出发在即,霍雀主动举杯道:“一路平安。”
张仪阮绛转头看对方,相视一笑。四个杯子碰在一起,清脆一声响。
“出行大吉。”
第一百六十一章·出发
出发当日,不巧韩仕英与霍雀要出外勤,没法相送,两人自己打车去的高铁站。冬天衣服虽厚,但满打满算也就塞了两个箱子,这说明张仪并没有带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两人莫名做贼心虚,过安检的时候都挺紧张。阮绛突然感冒了,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的,贴着张仪小声嘟囔说:“黄历不是说今天宜出行嘛。实在不行寄快递也来得及。”
所幸也就被叫去看了看那把师刀到底是什么东西,开箱子时,阮绛眼尖瞥见旁边还有个小针线包。两人到候车厅坐下,他好奇道:“你是不是带了个针线包啊?”
“恩,”张仪点头,“主要是带针。”
阮绛更好奇了,“带针干什么?”
张仪抿抿嘴,神情复杂道:“不好说。”
他说“不好说”,那就是真的不好说的意思,阮绛也不再问了。高铁站一年四季总是人来人往,拎着行李的旅者来去匆匆,阮绛漫无目的地看了会儿人群,心里忐忑又期待。他不知道后面将会遇到些什么,但一想到是跟张仪一起的,就会动心。
“等过年放假的时候,我们就去旅游吧。”阮绛正愣神着,张仪在他耳畔轻声说。这倒是不谋而合,阮绛猛点头同意。
安静片刻,张仪又道:“我们到站以后要在当地租车,然后再自驾过去镇上,大概两个半小时路程。先去镇上他们住过的招待所看看。”
高铁要坐整整六个小时,这节车厢里没什么人,非常安静。闲着也是闲着,张仪拿平板看他的paper看得认真,阮绛凑过去看了几行,小声问了些傻问题,也不知到底是真想知道还是单纯在烦张仪。
张仪无奈,捏他的鼻子,“乖啊,别粘人,学习呢。”
“我又不能看书看电影,”阮绛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会晕车哎。”
“那你看窗外,”张仪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把平板暂时放下了。他用脖子贴贴阮绛的额头,恩,好像没发展成发烧。张仪道:“找找有没有什么牛啊羊啊。”
阮绛笑骂道:“去你的,哄小孩呢!”他说着,侧身又往张仪身上倚了倚,“忘了这个扶手推不上去了。”
张仪也笑,手扶了下他腰,“硌不硌啊。”
阮绛却真的不说话了,微微含笑靠着他看窗外。景色在眼前飞驰而过,张仪侧头跟他一起看了片刻,低头笑笑。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两人身上,再次打开了平板。
他慢慢看那一行行,车里很安静,伴随着白纸黑字的只有行驶时微弱的噪音和阮绛的呼吸声。这让张仪觉得很安宁,他出了几秒钟的神,突然感到有人在衣服下面轻轻拉他的尾指。张仪低头,只见阮绛半眯缝着眼睛、仍是望着窗外。他藏在外套下的手虚攥住张仪小拇指,轻轻道:“牛——”
张仪一愣,抬头发现远处田野的草甸上真的有牛一闪而过。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阮绛额角,贴着他低声答说:“看到了。”
阮绛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刚想补个觉,张仪隐在衣服下的胳膊慢悠悠地把阮绛整个圈进怀里。玻璃窗上倒映出两个人依偎的样子,张仪从倒影里看着阮绛的眼睛。
他慢慢道:“有时候,我们两个中,我觉得你才是会法术的那一个。”
番外·不求(上)
八月中旬,最热最晒的时候。
临近开学报到,阮绛东西还没买齐,不过仍是在一个市里,倒也不必急。天气太热,他整日躲在空调房里不动弹,有时闲着,会趴在窗户上往楼下看。
家属院的绿化很不错,树荫下总有两个小男孩中午头出来踢皮球,踢得满身大汗,几天下来就肉眼可见的黑了不少。阮绛看着都替他们热,小孩子的精力旺盛真是让人不可思议。他这样想着,伸手摸了下窗玻璃,微微有些发烫。
鬼天气,我才不出门呢。
阮绛忍不住在心里抱怨完了,便听见他妈从客厅喊,“阮绛,你同学打电话找你!”
不用想也知道是张仪,他只有这一个会往家里打电话的“同学”。阮绛小跑过去接电话,鬼使神差地拿另只手悄悄捂上了点听筒,自从他和张仪谈恋爱后,当着家长的面儿打电话,阮绛总有点心虚,又有点头皮发麻的刺激。
“喂?”他不经意间瞄了眼自己妈,阮母想着孩子也大了,转身去了别的房间。阮绛这才把捂着听筒的那只手放下,继续道:“干嘛?”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张仪还记着刚放暑假时那一茬,半真半假地挤兑他。阮绛一想起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脸就腾地发烧。他佯怒,“我挂了啊!”
“啧,”张仪意味深长地啧了声,阮绛觉得他肯定偷偷笑了下,更恼了,压低声音道,“怎么,专程打电话调戏我?”
这回张仪真的笑了,阮绛气死了,刚要骂他,张仪蓦地截住了,飞快地说:“要不要去庙里拜拜?”
“什么?”阮绛呆住了,这还是张仪第一次主动邀约他去进行如此“术士”风格的活动。“去庙里,山上?”
“嗯,”张仪应了声,“定山,去吗?”
阮绛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又问说:“明天吗?”
“你可以晚上来我家睡,我爸妈……又不在家。”张仪邀约道。
“我才不去呢!”阮绛大声堵回去,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他更心虚了,探头看了眼父母的房间。
听筒里,张仪淡淡道:“也行,那你别后悔。我们早上八点前要踏过庙门,别迟到。”
他说完就把听筒撂下,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等了不到一分钟,电话果然响了起来。阮绛咬牙切齿道:“你真好意思!”
和父母说明后,阮绛收拾了下东西,背上包出了门。
暑假里,他又来过张仪家几次,有一次张仪父母在家。阮绛发现张仪鼻子嘴像他爸爸,眼睛像他妈妈。
阮绛莫名其妙有点怕张神娘,整个人紧张地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奇怪的是,张仪的性格跟他父母都不像。阮绛观察了会儿,又突然放松了,这令他有种张仪在某个方面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满足感。
他到的时候,张仪果然又没开空调,房间里有个电扇对着床嗡嗡地吹。阮绛坐在电扇前凉快了会儿,背后,张仪已经把空调打开了,他随手把遥控器放回去,问说:“你收拾好东西了吗?”
“还没呢,不急。”阮绛答说,他坐在地上,闻声调了个个儿面冲张仪。“你怎么会突然想上山去庙里?”
张仪坐在床上,不知为何,他总是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阮绛这样想,觉得他比空调还解暑,于是又挪了挪,趴在他腿上。
张仪低头笑笑,摸了下阮绛柔软的头发,“你没有什么想求的吗?”
番外·不求(中)
他反问起来,阮绛才觉得好像确实有挺多想求的。听说像神佛一次只能许一个愿望,否则是不灵的,这样一想,他就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可求了。也不知道这说法是不是真的,应该问问张仪。
但还没等开口,张仪又道:“我去我爸妈房间睡,你在这儿睡吧。”
阮绛“哦”了声。
这是人生最无所事事、也永远不会再来的一个暑假。两人看完电视,又打了会儿游戏。阮绛给张仪讲了个刚从论坛里看到的鬼故事,把张仪吓得脸都白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张仪给神坛的香炉里上了炷香。
阮绛偷摸着笑:张仪真是个可爱的人!
晚上睡觉前,阮绛发现张仪的枕头低得让他有点不习惯。前几次来都是枕的张仪胳膊,压根没注意过。张仪站在门口,门半掩着,他轻声说:“那我关灯了。”
他说着,按灭了顶灯。屋里倏地暗下来,张仪身后客厅的廊灯开着,光从他背后镀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阮绛侧头看看他,张口没头没脑道:“天,你这样好像我爸。”
张仪撇撇嘴,似乎很是无语。但他还是走进屋里,在阮绛嘴唇上亲了下,贴着他轻轻说:“快睡吧,明天六点要起床。”
他挨得很近,说话时两人软软的嘴唇微微相触,像在交换语句和秘密。阮绛仰头又亲了他一下,也轻声道:“晚安,张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