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我妈说,这工厂以前机器老化绞死了个工人,厂长掏了一大笔钱安抚家属,也就没闹大。”老邢最后补充说。
他原本还想邀请两人上楼坐坐,但到底半夜了,还是怪打扰的,张仪和阮绛原路打道回府。
到了家里阮绛还在想这件事,问说:“要不要去处理一下?”
张仪莫名其妙的,“处理什么?也没怎么样啊。以后拆迁动工也肯定看好日子白天开工,不会有事的,工人比我们还讲究这个。”
阮绛想想也有道理,那么大的厂房总不可能叫几个人夜里拆。他趴在旁边看张仪上报给了韩仕英,两人收拾收拾就睡觉了。
隔天早上,阮绛听见张仪的手机大周末的消息响个不停,他挤着眼睛摸过来打开一瞧,是韩仕英发的微信,末了交代任务说:知道了,劳烦你们去解决一下。
他晃醒张仪,拿给他瞧。张仪皱着眉看完了,把手机一扔,“这有什么好解决的?”
阮绛也有点为难,张仪这种“得饶鬼处且饶鬼”的心态不是一两天了,他本身并不能做超度的法事,凡是能保持“人不去打搅就不会出问题”这种阴阳两界微妙的平衡,他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它过去了。
但韩仕英显然和他想法不同:阴阳有隔,人鬼殊途,该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霍雀也明显是赞成她这种想法的,尽管这几年来四人没有因此起过争执,但韩仕英那小狐狸是清楚张仪心态的。
“要不我替你回绝了吧。”阮绛忧心忡忡道。
张仪也没心情补觉了,坐起来说:“韩仕英也做不了超度的法事,拉倒吧,给李静希打个电话劳烦他帮帮忙。”
李静希就是张仪正在市外道观里挂单的表哥,他起身去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回来了,冲阮绛道:“说好了择日设坛,但具体点的信息还是得到霍雀那儿去叫她用系统查。”
但张仪今天要回学校一趟,阮绛凑巧也要在家赶项目,两人定了下晚上过去处里找霍雀,各忙各的去了。
第三十一章·日记
七点多,两人腾出空来去了趟处里,敲门没人,往旁边看看,韩仕英家倒是亮着灯。
门是霍雀开的,进屋一瞧,就她自己。霍雀还挺奇怪的,“你俩怎么过来了?”
“厂房的事,得让你进系统里查查信息。”张仪答说。
霍雀更奇怪了,“厂房韩仕英下午去了啊,还没回来。”
张仪和阮绛对望一眼,张仪摸出手机一看,头疼起来。今天忙得晕头转向,韩仕英的那条消息根本没回。张仪瞧着有点懊恼,啧了声想说什么,还是憋了回去。霍雀给俩人倒了点水,“坐会儿呗,她马上就回来了。”
两人刚一坐下,霍雀拿过来一个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说:“来得正好,这件事得托你们走一趟。”
阮绛有点好奇,很少在处里接触纸质文件。他倒出来发现是厚厚一沓文件,装订整齐。霍雀在对面道:“这件事有点敏感,我和韩仕英凑巧还要去远点的地方跑一趟腾不出手,要不该是我去的。”
张仪拿过文件翻了翻,最上面是些照片,又是个学校!阮绛也在旁边探头,看了几秒钟,恍然大悟道:“这是新区小学吧?”
“对,”韩仕英点头,“新区小学骆湾校区,剩下的你们拿回家慢慢看吧,下周六前要结,你们尽快去。”
下周六前,还不如直接说你们明天就去。张仪叹了口气,两人干脆也不等韩仕英了,打道回府做功课。
新区小学有两个校区,一个如其名在新区,一个则在骆湾区、是关州市老城区类似于城中村的位置,纠纷极多一直没办法拆迁。骆湾校区就在城中村的中心地带,很小,只有六个班在这个校区,都是五六年级。阮绛和张仪在桌前一起看那份文件,难怪不是电子版,后面很厚一沓全是一个小学生日记的复印件,在最后夹着份刑警的调查报告。
两人先看那份报告,上面大致说的是骆湾校区女老师在教室中上吊自杀的事。阮绛一惊,上网搜了搜,发现还真有其事,发生在三月底,那以后骆湾校区就停学了。网上众说纷纭,什么为情所困、抑郁症……越是这样才越说明消息封锁极好。两人往后看,似乎发现了封锁消息的原因,老师自杀前在教室内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奇怪符号,疑似同邪教有关,而且班上还有一个学生在她自杀后失踪了,这本日记就来自于失踪的学生。
张仪翻了翻那些被画满红色符号的教室照片就坐直了,愣愣地说:“这个明显是韩仕英该负责的问题吧。”
“是哦,”阮绛也觉得有点古怪,“一般前面有命案的不会分给我们吧?”
看来霍雀和韩仕英确实有走不开的事。张仪半分没有去看那些日记复印件的意思,脸上带着焦虑地到杂物间找东西去了。阮绛自己窝在沙发上慢慢地看,这个失踪的学生名叫郭思雨,是个小姑娘,今年五年级。日记是从寒假开始记的,虽然很短,但几乎每天都在写,直到三月中旬时才明显减少,到月底的这十几天内只写了三篇。
阮绛看看最后那三篇,又翻回去看了看前面的。这三篇很短,内容一篇比一篇诡异,第一篇是写郭思雨在家中听到奇怪的脚步声,她很害怕;第二篇写她发现自己经常找不到东西,睡觉前清清楚楚记得放在床头的水杯,早上醒来后却发现在餐桌上。第三篇只有一句话:妈妈,我来了。
阮绛发现了两件让他汗毛直立的事:第一,最后一篇日记的笔迹变化得很明显。第二,在那位警官的报告中,郭思雨的父母过世了,她是独居。
第三十二章·夜访
阮绛躺在床上,把自己的发现讲给了张仪听。张仪躺在旁边,平静地说:“阮绛,我们辞职吧。”
听起来是有点难为他了,阮绛拿着手机给韩仕英发微信,韩仕英半天才回:实在腾不开。
两人协商了半晌,最后达成协议:明晚八点,过去看看再说。
去之前,阮绛还偷偷看了看张仪往包里都塞了什么,他连香都拿了,表情也是视死如归。阮绛倒是平静,去死过人的地方直播也不是第一回了——虽然这次不能直播。
霍雀和留校的保安队打了招呼,两人顺利地进到了不大的校园里,女教师自杀的地方就是郭思雨所在的班级,在二楼尽头。一边上楼,阮绛小声说:“那个徐老师不带郭思雨他们班,只是替过几次课,郭思雨很喜欢她,因为她特温柔。日记里说‘像妈妈一样’。”
女教师已经按自杀结案,但这件事被打到处里,显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两人很快就到了案发的教室门口,拉着的警戒带垂落在地,门没锁。阮绛迈进去打开了灯,大概是好久不开,灯管发出的光灰蒙蒙的,不怎么亮,饶是如此总比没有好。墙上用红墨水画满了奇怪的符号,老师就是在正中间的电风扇上用鞋带自杀的。阮绛也有点怂了,手脚冰凉地站在黑板前不知道该干啥,倒是张仪表现出了专业素养,在墙根用手机照着仔细瞧那些符号。
他看了半天,转头对阮绛说:“我知道她画的是什么了。”
“啥?”阮绛忙走过去,只见张仪拿手机搜了下“辟邪符号大全”随便点开了一个网页递了过去。阮绛接过一对,还真是!
就在此时,门碰得一声关上了,两人下意识地扭头看门,头上的灯管也倏地灭掉了。
两人吓了一跳,顿时只剩下了手机屏幕的光亮,阮绛几乎是在四周暗下去的同时低声骂了句“我操”,扑过去捂住了张仪的手机。
张仪一动不动,刚想问怎么了,阮绛贴着他耳朵用气音道:“教室后面有个人。”
张仪瞬间头皮一炸,他顿了下,抓着阮绛的手慢慢放下来。屏幕已经灭了,眼睛适应后勉强可以视物,张仪僵硬地转了点头,朝教室后面看去,角落里倒着俩扫帚,并没有人。
他松了口气,转回来对阮绛道:“没有了。”
话音刚落,灯管闪烁着亮了几下,张仪看到阮绛脸色大变,他心里一跳回头,只见教室最后真的隐约有个瘦长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着!灯管再度灭了下去,来不及反应,那人影又在黑暗中不见了。
“我操,”张仪也骂了句,拉着阮绛往后退,刚走出几步,灯管再亮,人影已经到了教室中间,离俩人仅剩几米远了。阮绛整个人被张仪推到了门板上,他手缩在背后拉了下,门纹丝不动。
他赶忙捏了下张仪的手指,谁也不知道灯下一次亮起会发生什么,张仪当机立断,从包里摸出了一个小袋子,朝着门撒了过去,噼里啪啦落在门板上,阮绛时机配合得当,立刻就拽开了门。
两人头也不回地狂奔下楼,从楼下再往上看,教室的灯半晌也没再亮起。那诡异的人影还叫人大喘气,张仪和阮绛坐在车里沉默了半晌,给韩仕英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韩仕英带来了新情报,徐老师上小学的女儿也在几年前去世了,据同办公室的老师说,她非常照顾现由亲戚抚养但大多数时间独居的郭思雨。张仪从车窗看了眼二楼黑漆漆的教室,自言自语说:“不是吧……”
阮绛常年混迹灵异论坛,当然也能想到,问说:“会不会是……徐老师的女儿回来了,不是说夭折的小孩很容易找不到阴路去该去的地方吗?”
第三十三章·徐老师
张仪不答,沉默半晌又给霍雀打了个电话,想去郭思雨家里看看。
可惜,以霍雀的权限这种要求做不到。两人只能先回家再商量,这件事无论如何看起来都超出了两人能力范畴,阮绛本打算再给处里打个电话,但转回头一看张仪拿着牛皮纸袋里的文件在翻看。
“你是不是上头了?”阮绛坐在旁边道。
张仪不置可否,只说:“现在那个失踪了的郭思雨未必死了,但拖到她俩腾出时间就不一定了。”
徐老师用红墨水在教室里画满了乱七八糟的驱邪符号,看样子她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张仪挑灯夜读、把郭思雨的日记仔细看了好几遍,阮绛的猜测很合理,或许徐老师夭折的孩子真的回来了,小孩加冤魂这种组合是最难缠的。
“你说郭思雨为啥失踪了呢?”阮绛也在动用自己那套方法调查,他按照时间点慢慢看论坛里的帖子,或许能找到徐老师的求助,虽然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总比没有强。
张仪盯着日记的最后一篇在看,“确实,徐老师死了,就没郭思雨啥事了。”
这件事想不通,怕是上班也心不在焉了。张仪趁着午休拿出拍下来的文件看,看着看着就突然有了新想法,刚发完消息核实,阮绛分享过来了一个帖子。
张仪回:郭思雨的父母是今年年初过世的。
阮绛发的那个帖子是一个人在论坛里议论骆湾小区女教师自杀,这种帖子在那个时间段很多,但这篇与众不同,既没有“我朋友在那儿工作”,“我听邻居说”这种前缀,也没有最后神神叨叨的总结,只说徐老师是因为把一个学生当成女儿才惹祸上身的,奇怪的是,郭思雨失踪的消息并没有被报道,看其他帖子,显然也没有广泛传播。
张仪道:我晚上要再去一趟骆湾校区,你不要跟来,在家等。
阮绛回来的比张仪晚,他进家门时张仪已经在检查东西准备出发了。他瞥了眼那背包,发现昨天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拿出去了,里面只有瓶矿泉水和一副碗筷。他到底有点不放心,说:“要不一块儿去,我在车里等你。”
张仪想想也成,两人再度去了新区小区。
阮绛看着张仪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校园里,点了根烟自言自语道:“要不还是辞职吧。”
有了上次的遭遇,张仪进了教室后干脆没有开灯,他在教室里来回踱步了几圈,把碗放在地上,从矿泉水瓶子里倒了浅浅一层水没过碗底。做完这些,他把那双筷子斜着插进碗口里,坐在了碗前。
张仪吸了口气,轻声喊说:“郭思雨。”
教室里静悄悄的,张仪心里没什么波澜,他揉了揉眉心,轻声说:“徐凤丽?”
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啧了声,反应过来,改口喊道:“徐老师。”
话音刚落,碗中的那双筷子自己站了起来,稳稳当当地立在了碗底。
张仪笑了,低声说:“别装了,你是陈敏。”
他刚说完,那双筷子啪得一声倒了,直接翻到了碗外。
第三十四章·第三个人
张仪没啥大反应,又道:“徐凤丽对你女儿照顾有加,弄死她可有点说不过去。”
面前,一碗一筷静静地放在地上,张仪把那双筷子再次斜插进碗口,“阴阳有隔,你女儿尚且好好活在世上,有亲朋好友照顾,何必强求把人带走?”
话音将落,那筷子突然贴着碗口在碗中转了起来!筷子愈旋愈快,张仪放在腿上的两手有点僵硬,他再次问说:“郭思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