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抹均匀后,谢宁看着被药膏擦过有些亮晶晶的鳞片,有些怀疑药膏能不能透过鳞片被吸收。
谢宁围着尤莱亚转了一圈,兢兢业业的把尤莱亚身上的淤青涂上药膏,感觉到团子停下了动作,尤莱亚问:“涂好了?”
看见谢宁点头,尤莱亚仔细感受了一下,并没有医生说的涂上去冰冰凉的效果。
“怎么没用?”
尤莱亚想了想,把团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自己:“不准转过来。”
团子点头之后,尤莱亚才变回人形,用金子熔成一块镜子,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镜子里面青青紫紫的脸。
尤莱亚按了按肿起的嘴角,用药膏重新涂了上去。
余光扫到团子偷偷摸摸想回头的小动作,尤莱亚伸出一只手把他扭回去:“不许动。”
身上的伤口重新上过药之后,尤莱亚又变回龙形,看了一眼乖乖站着的团子:“可以转过来了。”
尤莱亚尾巴勾着团子的尾巴,让他过来,把额头的红肿凑过去:“帮我按按。”
26、第 26 章
尤莱亚让团子给自己按和博特莱姆打架打出来的红肿,从空间中拿出一堆透明的大约有成人半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
尤莱亚在脑海中回忆那个面容有些模糊的栗色卷发的青年,在记忆中勾画出关于他的场景,把这些记忆封在水晶球里,原本透明的水晶球存入记忆之后变成彩色,球体内部跳跃着白色的荧光。
尤莱亚专心在水晶球里储存记忆,突然感觉身边一暖,侧过头就发现团子趴在自己身边,好奇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晶球。
尤莱亚放下手上的水晶球,拿了一颗透明的水晶球过来:“好奇?”
团子点头之后,尤莱亚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水晶球摆在两人之间:“这个叫记忆水晶球,我教你怎么用。”
尤莱亚握住水晶球:“首先要想你想要存在水晶球里的场景,然后在冥想的同时把灵力输进去。”
尤莱亚边说边示范,透明的水晶球在他爪心很快从底部慢慢晕开一抹紫色,点点荧光随着紫色浮动,很快充盈了整个水晶球。
尤莱亚把变成紫色的水晶球放在团子面前:“这个是人类魔法协会那里弄出来的东西,透明的是空水晶球,每个水晶球存入记忆之后的颜色都是随机的。”
往水晶球里储存的记忆与水晶球的容量和使用的人的灵力有关,不过看里面储存的记忆只需要很少的灵力。
“把灵力输入一点点就够了。”尤莱亚引导着谢宁调动灵力输入水晶球,球体内的光点四处散开,一颗圆润的蛋出现在谢宁面前。
记忆水晶球生出的影像看上去和真实物体没有区别,尤莱亚看见团子站在比自己大了一圈的蛋旁边比了比,一只爪子试探着朝白色的蛋摸过去,提醒了一句:“是假的。”
团子像是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爪子。突然从蛋那边传来轻微的“磕擦”声,谢宁望过去,就看见蛋壳被顶出一条缝,接着,一只金色的幼兽顶着一块蛋壳从边缘冒出一个头,歪着头“唧”了一声。
谢宁惊讶的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幼崽,又回头看了一眼尤莱亚,眼中带着询问。
尤莱亚告诉他:“这个是你。”
谢宁还是有些不解,这一幕和自己出壳时有些不一样。
“记忆水晶球重现的是脑子里的场景,根据人想象出来的画面成型,可以被篡改。”不过对大部分的人来说,虚构的场景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一般都用来储存真实的值得记忆的回忆。
尤莱亚问有些愣愣的团子:“懂了吗?”
团子点了点头,巢穴内水晶球的场景还没结束,投影出来的另一只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抱着蛋壳凑过来,跟着团子的动作也点了点头。
尤莱亚看着眼前两只金色的毛绒绒的团子,爪子控制不住在其中一只身上薅了一把,有些遗憾的看了另外一只一眼,只看得到摸不到太可惜了。
过了一把手瘾之后,尤莱亚拿了一颗空的水晶球给团子,让他自己试试。
谢宁抱着水晶球想自己要构建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视线落在一旁的黑龙身上,谢宁眼前一亮,尤莱亚的原型高大威猛,一定很合适,很何况,现在还有一个缩小版的在旁边,忘了的细节部分还能看看。
谢宁爪子搭在水晶球上,脑海中开始构造尤莱亚的形象,体内原本就不多的灵力飞快流失,很快出现后继无力的感觉。
因此谢宁只能选择缩小体型,但还是感觉有些吃力。
要不然就选择人形?
谢宁有些犹豫,脑海中闪过尤莱亚人形那张脸。
谢宁眨了眨眼,汗水顺着睫毛滴落,他感受着体内仅存的灵力,安慰自己先坚持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就换人形。
体内的灵力被水晶球榨干,谢宁欣慰的看着变成橙色的水晶球,成功了!
尤莱亚感觉身体被戳了戳,低头就看见团子脚下踩着一颗水晶球,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成功了?”尤莱亚有些意外。
见团子点头,眼神期待的看着自己,尤莱亚往水晶球里输入一丝灵气:“让我看看你弄出了什么东西?”
眼前很快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巨大的身体,尾巴细小,四肢也很短小,在身体的衬托下异常纤细。
尤莱亚有些迟疑,摸了摸下巴询问有些震惊的团子:“这是乌龟?”
谢宁看着这具奇奇怪怪的身体,权衡利弊之后点了点头,就当它本来就是乌龟吧。
“但是这和乌龟也不太像啊?”尤莱亚绕着团子构造出来的生物走了一圈,突然站住,把一旁的团子拎过来:“乌龟?”
谢宁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属于尤莱亚的头连接在“乌龟”的脖子上。
“谁是乌龟?”
“嗯?”尤莱亚说着晃了晃手上的团子。
谢宁抱住他的爪子,勉强挤出算得上“真诚”的眼泪,无辜的看着他,这真的是个误会。
尤莱亚把团子放下,无视团子从指缝中透过来的目光,重新拿出一颗水晶球,很快,一只圆滚滚的金色毛绒绒的“乌龟”也出现在巢穴。
尤莱亚把团子放在“乌龟”旁边,两只金色的团子靠在一起:“真像。”
谢宁抬眼看了他一眼,默默腹诽:小心眼。
——
第二天,尤莱亚被渡鸦的叫声吵醒。
黑色的渡鸦在巢穴在盘旋,在尤莱亚走出巢穴后,渡鸦在他手上留下三片黑色的羽毛后离开,羽毛化作三封信笺。
“诚邀各位前来参加我的葬礼。”
署名是谢尔德·诺兰。
27、第 27 章
巫妖能预见死亡。
巫妖的葬礼算是一种告别会,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巫妖会对外发出请帖邀请生前的朋友最后一聚,之后在自己选定的埋骨之地陷入永眠。
谢尔德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尤莱亚上次见到他还是几百年前,巫妖的面容并不会老去,他看上去还是年轻的容貌,而眼神却平静如同一潭死水。
谢宁有些好奇他手上的信笺,弯曲的线条很流畅,看不懂的字符排列在信纸上,信纸边缘紫丁香印花开的热烈,透着淡淡的香气。
尤莱亚问团子:“看的懂吗?”
团子摇头。
尤莱亚指着其中一封信笺上的字,把每个字符代表什么意思教给团子,指着某一串字符:“Uriah,这是我的名字。”
至于团子的名字,尤莱亚决定等他会说话了再取,在那之前如果能够找到他的父母或者族人更好。
不过,尤莱亚翻遍书籍也没有找到团子的种族,也许他真的是另一片大陆的生物。
尤莱亚把信件收起来,一手抱起团子:“等你能变成人形了,我就去人类城镇上给你找个语言老师。”
“现在先和我去送信。”
谢尔德在纳加森林送了三份请帖,分别是给尤莱亚、琼纳斯和博特莱姆。
尤莱亚刚离开龙谷之后跟琼纳斯和谢尔德等人结识。
博特莱姆曾经差点被人骗去结下主仆契约,被谢尔德所救,在他身边跟了一段时间,尤莱亚在谢尔德的信中曾听他提过,说博特莱姆是一个“很活泼的小朋友”。
不过那时候尤莱亚还不知道谢尔德说的独角兽是博特莱姆。
尤莱亚带着团子先去了琼纳斯那里,把两封信都交给琼纳斯。
琼纳斯看完信笺上的内容后叹了口气,把另一封信收起来:“我去把信送给博特莱姆,明天一起走吧。”
尤莱亚眼神落在送给博特莱姆的那封信上,犹豫了一下开口:“我去给他送吧。”
闻言琼纳斯把信交给他,在尤莱亚离开前,突然问了一句:“是因为谢尔德吗?”
尤莱亚没有回答,在他离开之后,琼纳斯问停留在自己手心的小妖精:“你说他们会和好吗?”
尤里摇了摇头。
“你也不知道吗?”
独角兽领地。
白色的独角兽趴在湖边假寐,一只蓝色的蝴蝶飞过,轻飘飘的落在独角上。
毫不掩饰的脚步声响起,折断的树枝响起轻微的“咔嚓”声。
博特莱姆睁开眼,抬眼看了一眼身前的人,变成一个白色长发的男人,盘腿在地上坐下:“你找我?”
“嗯。”尤莱亚应了声,却没有直接拿出信。
尤莱亚在博特莱姆旁边坐下:“谢尔德把你当做孩子。”
博特莱姆自然知道:“我会向他证明我不是。”
“他不会喜欢你。”尤莱亚说,“他爱的人是温德尔。”
“我知道。”博特莱姆也听过谢尔德提过,那个巫妖总是在空余时雕刻他的雕像,倾注了所有爱意,木刻的雕像在一次又一次的抚摸下越来越光滑,“我没见过他,听说他去世很久了。谢尔德现在是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喜欢下一个人。”
“死亡并不能抹去一个人的存在,他还存在谢尔德的心里。”
“但是我还有很长时间。”
“他快死了。”
“谁?”博特莱姆对尤莱亚指的人有所猜测,但是不愿意相信。
尤莱亚把信交给他。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谢尔德?”
博特莱姆眨了眨眼,掩去眼角的水光,眼睛仍有些泛红,他想起谢尔德提起温德尔时的眼神:“大概是……羡慕那种深情吧?”
尤莱亚离开前,博特莱姆突然开口,说出了上次没能说出口的“抱歉”。
——
另一边。
谢宁从琼纳斯口中听到不少关于尤莱亚的过去,看幼崽捧场琼纳斯捡着有意思的事情说了不少。
“那时候我还在卡斯柯非,那里有很多和我这样的精灵。尤莱亚和温德尔从比其尔路过卡斯柯非,他们的经历很有趣,所以我跟着他们一起踏上旅途。”
“从比其尔一直到卡姆豪尔,我们几乎贯穿了这片大陆,遇见了谢尔德,还有矮人,兽族……以及很多有意思的人类。”
“但是他们的寿命总是很短。”琼纳斯说,“在这些年很多人已经陆陆续续离世了。”
“尤莱亚很喜欢温德尔,因为他做饭很好吃,后来谢尔德也陪着他一起下厨,谢尔德烤的小饼干总是太甜了,但是温德尔和尤莱亚很喜欢……”
谢宁听得入神,直到尤莱亚回来。
尤莱亚不知道琼纳斯和团子说了什么,回去之后的团子特别乖巧,还有些粘人。临睡前,尤莱亚照旧把团子放在胸前,感觉到团子往前凑了凑,趴在自己胸前的鳞片上,毛绒绒的身体在自己身上蹭。
尤莱亚把团子拎到面前:“你在安慰我?”
谢宁点头。
“我也不是特别难过……”尤莱亚说,“死亡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尤莱亚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只是有些失落,以后再也吃不到那么甜腻的饼干了……”
谢宁靠着他的身体,爪子在他身上拍了拍,被尤莱亚拢在怀里:“睡吧。”
28、第 28 章
白色的五瓣花朵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入口后化作无味的液体流入咽喉。
谢尔德睁开眼,站在河岸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如同过去数百年的梦境中那样,栗色卷发的青年坐在河对岸,两只脚踩在水里,眼角还未爬满皱纹,鬓角不曾染上霜白。
怀里的塞拉琴琴弦被手指轻轻拨动,他脸上带着笑,哼着故土的小调。
谢尔德踏进河流,水流绕过河床上长满藻类的石头,挤进鞋袜,从脚底蔓延出一股冷意。
谢尔德抬起脚,朝河对岸走过去,明明不过十米的距离,却好像走了很久。来时的河岸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些人,他们挥着手,让谢尔德回来。
背后传来渡鸦的鸣叫,它收拢了翅膀,站在河岸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另一个自己的肩上。
那人张了张嘴,说了一句话,被风带到谢尔德耳旁:“我听见了死亡的声音。”
他说:“温德尔,我听见了死亡的声音。”
河对岸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弹奏,就坐在那里,看着站在河中央的谢尔德。
要过来吗?他的眼神好像在这样询问。
谢尔德忽略背后的动静,抬起脚往前再次踏出一步,最后停在离温德尔还有一米多远的位置,再也无法更接近。
谢尔德朝坐着的人伸出手,温德尔站起来,把手伸出去,堪堪触碰到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