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宇、林芝、周大师……还有小鬼们,他们一个也没带。
车里只有三个人。
但越是人少,越带给了曾助理极强烈的压迫感,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后座两个人。
“打游戏吗?”
“打。”
曾助理满脸麻木,自己在前头战战兢兢,后头在快快乐乐。
最不能忍受的是,后面游戏还打得菜。
他还不敢说。
等车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曾助理整个人仿佛经受了什么炼狱的折磨,推开车门走下去的时候,步子都踉跄了。
“……就是这里。”
荆酒酒和白遇淮却没有下车。
曾助理不由回头:“你们……”他刚开了个口,就立马明白了。真是可悲啊,磋磨这么些天下来,我竟然都能无师自通领会他们的意思了。
曾助理卑微地咬着牙,上前,敲门。
眼前是一片村镇自建式的“别墅”,别墅区外,有一道大铁门,门上画着阴阳八卦符,那符阵巨大,几乎将整扇门都覆盖住。像是只有这样,才能镇压住里头的东西。
这里离影视城并不远。
难怪最早跑来的一波鬼里,就有在道长身上见过的那种好多个手脚的鬼。
曾助理抬手敲三声后,里面立刻会意。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从内打开。
不少身穿白衣的人,拥簇着一个青年缓缓走近。他们齐齐朝荆酒酒的方向一拜,行了大礼:“迎神灵归来……”
荆酒酒舔了下唇。
就这个画面。
够把他们抓走,判好几年的了。
青年最先起身,他凝望着荆酒酒,低声道:“千年前虽有一见,但今日才算终于得见神灵真容。”
荆酒酒:“千年前,就见过我?”
青年一笑:“浊无推演之后,曾经画了您的画像。那幅画像,我珍藏了千年,就挂在我的床头……”
画说到这里,白遇淮的面色已经微微沉下去了。
什么东西,也配收藏酒酒的画像?还挂在床头?
“我涂以脂油,保千年不腐,如今还栩栩如生呢。”青年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刻。
白遇淮低声在荆酒酒耳边道:“脂油,就是尸油。”
荆酒酒:“……”
他飞快地抓住了白遇淮的袖子,小声和他咬耳朵:“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太可怕了!竟然用这种东西防腐!
青年带着他就要往里走,说什么也要带他去看那幅画。
荆酒酒想看,又有点不敢看,只将白遇淮的袖子装得更紧了一些,低声问白遇淮:“他们怎么好像都认不出你?”
“没人见过浊无的真面目。”白遇淮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曾助理这时候才连忙跟了上去。
其余人围上来恭喜他立了大功。
曾助理双目呆滞,什么大功?我带回来的是大祸!
这头荆酒酒:“咦?”
这时候,他们终于在青年的带领下,进入了他的房间,见到了挂在床头上的画像。
画像的确是没有腐朽,仍旧栩栩如生。
其笔触细腻,生动绘出了荆酒酒的模样。
青年紧盯着那幅画,面露几分狂热之色,道:“这幅画,和您一分一毫也不差。只是一点……不知为何,当年浊无没有为画中的人点上眼睛。”
那幅画中——
荆酒酒立在黑色湖畔,天崩、地裂,世间一切都在摇动,只有他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面容恬静美好,微微垂眸,身上只缠绕着薄薄的云雾,像是缭绕的灵气,代替了衣物。
裸-足、手臂、脖颈到锁骨……都清晰可见。
荆酒酒:?
荆酒酒:“你上辈子怎么是个……”
老-色-批?
白遇淮脸都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酒酒:竟更甚我一筹!
第74章
没有人比白遇淮更清楚自己的心思了。
为什么不为这幅画点睛?
无论人还是动物,一旦点了眼睛,就会被赋予灵气。画有了眼睛,它就会活过来。
他会心动。
白遇淮目光沉沉地打量着那幅画。线条、笔触,……如果是现在的他来画,也会这样画。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曾经那一刻的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笔一笔绘就。
白遇淮一步上前,一下挡在了那幅画的前面。
青年愣了下,连忙出声“哎,你大胆!你干什么?”
白遇淮抬起手。
青年惊得眼珠子都快脱眶了“你住手!”如果不是因为男人跟着“神灵”一起来的,他这时候已经要出手了!
白遇淮充耳不闻,神色冷淡。
就在他的指尖触上那幅画时,画轰声点燃。
“你该死!”青年喉中嘶喊一声,睚眦欲裂,但那画上的脂油既防腐,却也助燃。一转眼,就烧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墙面上一团漆黑。
荆酒酒都愣了下。
这是……醋吗?
可是……连自己的醋也要吃吗?
白遇淮缓缓回转身,根本没把青年的愤怒放在眼里,他只盯着荆酒酒,淡淡出声“将来我还可以为酒酒绘一幅、两幅……无数幅。这一幅就不要了吧。”
青年听得怒不可遏“你算什么东西?哪里轮得到你……”
曾助理这时候才刚刚赶进门内,听见这句话,吓得腿肚子都哆嗦,忙颤声说“这,这就是他画的啊……”
怎么轮不到人家管呢?
青年一滞,骤然冷静下来,他头也不回地对曾助理说“你糊涂了,你出去。”
他这才又看向荆酒酒,咬牙道“不敢冒犯您,这才没有对这个胆大狂妄的人下手……但他毁了您的画像……”
荆酒酒“一幅画而已。”
青年被他一打断,骤然怔住了。
荆酒酒抿了下唇,不紧不慢,细声细气地开始瞎扯“本是身外物,执着于这些东西……还怎么做神仙?”青年一噎。
青年躬身道“您教训得是。”
“只是……”青年咬着牙,抬眸看着白遇淮,“不知道这位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身份?接下来,我要带您去看一些外人不能见的东西。”
曾助理远远地躲在门外面,望着门内的情景,低低喘着气,心下好一阵绝望。
他觉得头头比他还要憨傻。
这组织恐怕也没什么前途希望了!
这老半天了,你还看不出来这是一对狗男男吗?!你不看新闻的啊?
荆酒酒“他啊,归云门的。”
青年脸色微变“归云门……”他的眼底明显透出了提防,那一瞬间,遮掩都来不及。
归云门是玄学圈子里,出了名的正道宗门,门规森严,眼里根本容不下什么阴邪之物,门内的人,多是活了百岁的人物,极为精通各种玄学之术!
“怎么了?”荆酒酒出声问,“归云门不好吗?”
他道“现在归云门都要尊我为首呢。”
青年愣了“为何?”
荆酒酒“因为他们的师祖……也就是他。”荆酒酒一指,“叫我睡了。”
说完这话,荆酒酒觉得很是满意。
颇有点自己像个恶霸的架势了!
“……”青年的下巴却差点掉下来,把地都砸穿。
“一个明星,……居然是归云门的师祖?”青年忌惮地盯着白遇淮,倒没有再动辄就喊打喊杀了。
青年身后跟着的人,闻声倒是双眼一亮,出声道“那、那倒是感情好!”这等于什么?等于,咱们还没出招呢!嘿,就躺赢了!
“您忘了吗?”那个跟班,在青年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咱们的计划,最大的敌人,就是归云门啊……可现在,我们的神灵,直接把对方的头子都拿捏在掌心了。”那人说着,随即满口道“原来如此……难怪要烧画,这是心底憋着妒火呢。”
说完,他还悄悄打量着白遇淮,心说这样一个冷淡沉默的人物,气性还这么大?
白遇淮嘴角抽了抽,不过微微侧过头,再看荆酒酒脸上轻快的神色,他的心情也就跟着好了一些。
青年并没有真的就这样放心,他出声道“归云门是最反对迎神灵归来的宗门……他们自己可通天地,就不许别人也通,很霸道!咱们这里的很多东西,都不能让他看见。神灵本来就该有侍奉的侍从。我可以再为您甄选……您偏爱娱乐圈里的人?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大都容貌出色。那我们就从中选。让他们来做您的侍从,获得永生,这是他们的荣幸……”
青年说得滔滔不绝,却没注意到白遇淮眼眸中,杀意都起了。
啊?
这么贴心的吗?
荆酒酒舔了舔唇。
白遇淮捏紧了指骨,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
荆酒酒“不用了。”
荆酒酒拿出几分古代昏庸帝王的气势,抬手轻点了下“宠姬”白遇淮的方向“我只要他。”
白遇淮抿住的唇一放松,连转动镯子的动作都停下了。
“还有什么东西要呈给我看的,都呈上来。不用避开他。”
青年一急“可……”
荆酒酒打断他“你刚才口口声声,将浊无这个名字挂在口中。怎么?你是他的信徒,不是我的信徒?我的话,也不听?”
“自然不是!我怎么会是浊无的信徒?您是不知道。当年浊无创下神灵归位的计划,却是要拿您做第一个牺牲品的……我那时候,日日与您的画像相对。浊无推演时,我也在一旁观看。那时,我成为了您的第一个信徒!我知道浊无的计划后,就立刻从他门下判出,费心经营千年,才终于等来了今日!”青年激动地道。
“啊,听起来……浊无真不是个好人。”荆酒酒说着,又悄悄转头去看白遇淮的脸色。
结果正与白遇淮的目光撞到一处。
白遇淮沉声道“嗯,不是个好东西。”他怎么会拿荆酒酒做第一个牺牲品?
浊无与归云门祖上有些关系,他却骂得这么痛快?
青年看着白遇淮的目光,这才缓和了些。
归云门师祖?
原来也只是个没有主见的恋爱脑!
青年顿了顿,道“去将那二十八位神灵,请到这里来。”
“是。”跟班应了声,转身退了下去。
荆酒酒小声和白遇淮吐槽“好没排面,神灵还要这样请过来。”
白遇淮勾了下唇“酒酒说得对。”他这会儿心情好了不少,因为先烧了画,再听荆酒酒一句“我只要他”。
没一会儿,就有二十八个高矮胖瘦各不一的人,跨进了门。他们一进门就开始脱衣服,看得白遇淮差点放把火把这里全烧了。
随着他们脱下上衣,荆酒酒差点喊出一声“卧槽”。
这些人,每个人的胸口,都嵌着一颗头颅。
青年道“神识,就寄居在这颗头之中。”“刚生下来的婴儿是有灵气的,双眼能看见不少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但随着年岁渐长,还能保留这种能力的人,就少了。这些头,就是来自他们。他们长大后,仍然能以双眼通阴阳。这就具备了初步的,沟通天地的能力。只有这样的躯壳,才能容得下神识。”
荆酒酒皱了皱脸。
……好残忍。
也好恶心。
“而这些人,也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他们祖上就开始供奉邪神,一代又一代,当他们终于跳脱出邪神的诅咒桎梏时,就会是这个世间上心性最坚韧的人物。
“他们都是您最忠实的信徒。这二十八人,分别象征了二十八星宿。他们将拱卫着您,重归神位。”
荆酒酒差点吐了。
难怪荆廷华胸口也有一颗头。
因为或许就差一点,他就能彻底逃脱邪神的桎梏了。
多讽刺。
他们用邪神来遴选他的“侍从”和“护卫”,却也因此,用邪神害死了他。
不过荆酒酒倒是因为可以确定了,白遇淮和邪神没有关系。
白遇淮的造神计划,和青年的计划,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些邪神像体内的神识,多是来自上古时期,诸神灵从体内划分出去的一股浊气。我本来想将它们变成您的信众和侍从。可后来发现,邪物就是邪物。能与您并肩的,还得是真正的神。”
“终于,我等到您了。”
“我不知道您经历了什么,我似乎一点忙也没帮上。但我可以送您回到姑射山。而有了邪神、鬼魂作乱,世道变个模样,那些人类活也活不下去,他们就将会重新信仰您。全天下都会是您的信众。”
荆酒酒蔫蔫地垂着眸,没有应声。
太恶心了。
实在太恶心了。
“哦,说起来……”青年笑了笑,“浊无的那股浊气,也化作了邪神。”
他眉眼间还有点得意之色。
荆酒酒听得实在有点反胃,忍不住打断他“你活了千年?”
青年“是。每隔六十年,我都会再换一个皮囊。”他说着,还望着荆酒酒,笑问“您喜欢我的这个皮囊吗?”
“不喜欢的话,也不要紧。”他顿了顿,“您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再换一具。”
荆酒酒“……”
荆酒酒“我不喜欢人的皮囊。”
青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他笑着说“就请您在这里停驻一晚,明日,我们去姑射山。”
荆酒酒“嗯。”
姑射山,果然是另一半神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