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仪式上,巴德雷会伪造夏茨死亡的假象,只是用来欺骗混沌,然后在他‘死亡’后消除混沌印记。
如何伪造死亡呢?混沌只认两种东西:鲜血和灵魂。夏茨要保住灵魂,就只能牺牲鲜血。他要在祭坛上狠狠地流血,先用气味蒙蔽神明,然后巴德雷会将猪、牛、狐猴等动物的鲜血放进来,混到他献祭的鲜血中,这样凑够较大的血量,会让混沌产生一种误解:夏茨已经流血过多致死了。
到时候,夏茨就可以停止放血,开始让巴德雷清除印记了。
实际操作起来,整个过程还是有安全保障的。放血的环节比较难以忍受。夏茨被迫望着自己的鲜血汩汩地流失,有种生命力也随之流失的错觉。
鲜血的比例要恰到好处,不然气味太明显,就很容易暴露了。混沌虽然不在场,但最好别把祂当成傻子糊弄。
所以夏茨忍耐着,直到巴德雷干预进来,给他的伤口止了血。
在混沌印记被清除以后,夏茨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了些变化,宛若一团海绵失去了水分。他变轻了。
一团浓重的黑雾从他的体内溢出来,困惑地转动着,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夏茨试图触碰这些曾经栖息于己身的力量,黑雾却忽然化出尖牙,差点就咬上了他。
“去。”巴德雷引出自己的黑雾,飞快地闪过去,卷走了夏茨面前的黑雾。一番绞缠挣扎,终将夏茨的黑雾吞并收服成自己的了。
混沌之力总算彻底离开他了……
夏茨如释重负。
与此同时,有一种熟悉的力量怯怯地冒出来,跟夏茨打了招呼。他欣喜地意识到,自己又将能吟唱魔乐了。
“咦。”巴德雷也发觉了他的另一种力量,“这是你之前就有的吧。”
“是的。魔乐。”夏茨轻快地说,“我想它也是一种魔法,只是通过旋律来控制。”然后他解释了一下,“在我接受混沌之祝福后,混沌之力一直处于潜伏状态,但当我再次使用混沌之力的时候,我的魔乐就被压制了。”
巴德雷哼哼了两声,“难怪你迫不及待想要放弃混沌之力。原来你更喜欢另一种力量啊。”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责怪夏茨。
因为流了太多血,夏茨现在有些站不稳,一直依靠着父亲。见状,巴德雷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来,这样带了出去。
库鲁知道割裂仪式的事,但是他被禁止入内。这个仪式至关重要,相当于一场精密的手术,必须要保持当事人高度的专注。库鲁只能站在外面,像个等待孕妇从产房里出来的丈夫。
经过焦急的等待,门总算被打开。那一刻,库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他看到夏茨在巴德雷的怀里,立刻就脱口而出,“发生了什么?!没事吧?!”
“没事,他只是有些虚弱。”巴德雷将夏茨交出去,然后深深地看着库鲁,“他选择了跟你离开,而不是留下来。但我希望你记住,今后不管你们身在何处,我都会注视着你们,如果你敢对他不好——”
“萨克塔伦先生!”库鲁严肃地说道,“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他受伤。”
巴德雷微微一愣,“我相信你。”
紧接着,巴德雷叹息了起来,“你是个好小子。库鲁,我很…很…呃……”他似乎脖子那里被梗住了,试了几回,很艰难地才说,“……我很…抱歉那样对待过你。”
“没事。”库鲁说,“其实你的地牢比星际看守所要干净。”
没去管巴德雷的反应,库鲁直接把夏茨抱回主宅,暂时在房间里休息。
夏茨躺在床上,意识昏沉,却一直勾着他的手,不愿让他离开。库鲁只好躺下来,陪着夏茨一起和衣而卧。
“咕噜……”
夏茨半眯着眼,景象一片模糊,唯有那团热气能让他感觉到库鲁的存在。
“渴……咕噜……我想喝水……”
库鲁闻言,转头看了看四周,床头倒是有杯水。库鲁拿了过来,加热成温水后递给了夏茨。
夏茨迷迷糊糊饮完水,又放了回去。
“咕噜……”
他显然不打算休息,一直赖着库鲁的怀里蹭来蹭去,时不时嗅两下,像在确认库鲁的存在,“咕噜……我那个……”
“那个什么?”
“我有个……等等……我想想……”
夏茨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哦。”终于想了起来,“为什么你刚才要原谅父亲?”夏茨奇怪地睁开眼,“连我都还没原谅他把你关起来的事。难道你真的不介意别人欺负你吗?”
这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啊。
库鲁哑然失笑,“说实话,如果他不是你爸,我用尽阴招也要跟他扳回一城,可现实是——他是你爸。”
“不想让我为难吗。”夏茨嘟囔,“但是我会帮你的,不管发生什么。”
“我知道。”库鲁笑道,“可是我跟他有一场公平较量。你父亲光明正大,公平地赢了我。所以他起码是个值得尊重的人。我也想被他尊重。”
“你的想法真奇怪,咕噜……”
“哎,亲爱的,有种东西叫荣誉,你以后慢慢会理解的。”
夏茨感觉自己的额头被轻轻拍了一下。他迷惑地望着伴侣模糊的轮廓,试图想象什么叫荣誉。
但是这个概念是如此的模糊。再加上他几乎没经历过激发荣誉感的事,差点就将荣誉与自豪相混淆。于是他干脆放弃了思考这个,换了别的念头。
这个新念头有点令人害羞,以至于他想着想着,忍不住捂脸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库鲁奇道,“你笑什么呢?”
夏茨继续笑,“不告诉你……”
库鲁忽然凑过去,恶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威胁,“告不告诉?不告诉我就亲你五百下。”
“哈哈……”夏茨完全不怕他威胁,但笑够了以后,还是说,“好吧,我告诉你,我的混沌之力消失了。”
“就这个啊。”库鲁撇撇嘴。
这种事一早就知道了。
“笨蛋!”夏茨小声说,“你想想,现在黑魔法没了,就意味着……”
“意味着?”
“我能做些什么了。”
“啥意思?”
两人大眼瞪小眼。
夏茨忽然抓起被子,“你不懂就算了。”他翻过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声音含含糊糊地传出来,“反正……反正我也没有……特别想做那种事……”
徒留库鲁呆愣在那里,望着鼓成一团的被子,百思不得其解。
第098章
在割裂仪式上大量失血后, 夏茨变得虚弱。第二天, 巴德雷让他服用了少量的药水。夏茨睡过了整个白昼。
到了晚上,情况并没有好转, 夏茨不想进食, 也没有力气起来。
库鲁难免担心,但是巴德雷却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什么东西都要花时间生效,再过一天看看吧。”巴德雷如此说道。
于是他们又待了一天。
第三天, 夏茨睡觉的时间变多了。库鲁发现他很少有醒着的时候。第四天,情况更加糟糕,夏茨彻底昏迷不醒了。库鲁快要疯了,冲进书房里质问起庄园的主人,“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巴德雷悬浮在空中, 俯视,“我做了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
库鲁龇牙, 正欲扑上前去, 忽然一道黑雾卷过来, 如同女子的手掌轻轻拂过他, 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巴德雷接住那具倒下的身躯, 面无表情地送他回去了。
房间里, 夏茨一动不动地躺着, 仿若了无生息。巴德雷能理解库鲁的焦急。但是他仍然不高兴自己被质问。他把库鲁放到床上, 跟夏茨躺在一起, 然后他倾过身, 在夏茨的面颊上种了一个吻。
他给这孩子用的药, 会将其体内复原一番,就像老房子重新装修,这孩子免不了失去意识,进入休眠状态,但是醒过来以后,就会感觉焕然一新。
巴德雷定定地凝视着夏茨。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孩子的睡颜是何等宁静……温和而美好,像个真实的洋娃娃一样……
至于另一个……
眼神转到库鲁身上,忍不住浮现出少许的嫌弃。
他永远也不会像喜欢夏茨那样喜欢库鲁的。原因很简单,他置血缘于所有东西之上,对外人和对家人,完全是两副态度。
但是他又无法否认,他不是彻头彻尾讨厌这头龙。起码库鲁会为了他的孩子付出一切,虽然是如此弱小,可这…也许只是他的看法。
在世俗中,一头这样强壮的龙必然位于战力巅峰,足以保护夏茨不受伤害了,只要他们不遇上超维度的存在……
不过99.9%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跟宇宙神有交集,谁说他们就不能幸福平安地度过一生了?
再说等他回来了,一定会好好照应这两个小家伙。
巴德雷轻轻抚摸了库鲁的额头,然后俯下身来,也给了库鲁一个吻。
“好梦,我的孩子们。”
*
一抹黑色的影子急速窜过树林,飞到开阔的高空中,然后瞥见下方的两个人,便俯身直冲过去,好像一支射出去的箭。
“小鸟!”
夏茨惊呼一声,接住它下落的身躯。
乌鸦的羽毛簌簌抖动。夏茨捋了一下它耳后那团毛,乌鸦发出低鸣声,微微眯起眼睛,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偌大的庄园里,真正的活物只剩下三个,还包括这只鸟。
夏茨玩弄着乌鸦的尾巴,余光瞄见库鲁从对面走来,已经把东西都整理好了。他们已经准备好离开庄园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没机会跟巴德雷说再见。因为夏茨醒来后,就发现巴德雷消失了。距离割裂仪式应该还没过去几天。气候都无甚变化,但他觉得浑身舒服了不少,人也很有精神。
虽然巴德雷连个口信都没留,但是夏茨大抵知道父亲去哪了。混沌那边不能再拖了。父亲反复提到过,他一直被催促着回去工作,可能终究是走了。
既然庄园的主人都走了,他和库鲁更加没必要再逗留了。
夏茨举起胳膊,意图放飞手中的鸟儿。然而乌鸦的小爪子抠紧他的手,舍不得他离去的样子。
“别担心。等到尘埃落定了,我还会回来的。”夏茨对乌鸦告别道。
“呀!呀!”乌鸦张嘴叫。
库鲁凶凶地瞪过去,“走开,晦气的家伙。”
乌鸦腾地起飞了。夏茨望着它盘旋在上空,无奈地笑了笑,跟着库鲁走出了庄园的大门。
庄园坐落在一座山上。这山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是被禁止采伐和狩猎的。平常这里有一些野生动物,也有人偶尔来这里,但都不会发现庄园的存在。
为什么?夏茨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前几天下过山,去了附近的镇子上,从那里得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当地居民觉得他是外地人,问他是从哪来的,他就如实说了,以为别人都知道山上有个大庄园,毕竟站个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就能直接望见山坡上的景象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见过,更没听说过山上的庄园,只当是他随口胡诌,不想交代自己的来历。
夏茨事后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巴德雷使用了某种咒语,让世俗中的生物看不见庄园,只有被准许的人才能入内。由此来看,除了真正意义上的入侵者,就只有他这样的家族成员,或者库鲁那样被许可的人能进入。
山上的路有些不好走,到处都是植物,总得走一步看一步。
夏茨更熟悉这里一点,所以是领着库鲁。他一边寻着路,一边注意着自己的脚下,耳朵却突然捕捉到奇怪的响动,好像是割草时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似远又近,夏茨四下张望,没找到有什么对应的场景,倒是旁边的树上站了个眼熟的东西。
仔细一看,可不是乌鸦么?
“呀!呀!”
库鲁见了那不祥的鸟,顿时不高兴起来,“这晦气的家伙又来了。”
夏茨却招招手,让乌鸦下来了。它绕着夏茨飞行了一圈,不停地叫嚷着,活像个被拉响的警报。
“这个乌鸦应该是庄园的一份子才对。”夏茨说,“为什么它要跟着我们出来?”
“也许是你老爹叫它跟着我们一起走。”
“嗯……不会吧……”
两人正感到疑惑,乌鸦忽然尖叫了一声,表现得异常的紧张和恐慌,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夏茨和库鲁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跟上去,循着乌鸦的轨迹而去了。
乌鸦是往树林的深处飞去的。两人一路尾随,接近了林间空地,却见那平地上停了个庞然大物,金属外壳,形如堡垒,壮观无比。
“这是?”夏茨冒出问号。
库鲁蓦然抓住他的手,兴奋道,“这是一艘飞船!”
“飞船?”夏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等等,难道预言里说的飞船不是你造的,而是这艘飞船?”
“可能我一直理解错了。起码这个东西看着很像飞船,是不是?”
“是哦……”虽然他并不知飞船该是什么样。
两人小心翼翼,绕着飞船走了一圈。飞船的外形对夏茨而言很新奇。他想靠近船身,但被库鲁拉住了,“最好别轻举妄动。飞船应该有主的,里面可能有人在盯着我们。”
夏茨哦了声,觉得库鲁说的有道理。
他上次下山的时候,没见到这艘飞船,可见飞船是刚出现不久。这么大的东西,突然降落在树林里,不可能没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