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深暗自感激着卡莱安得当的距离，慢慢放松下来。
　　饭后，卡莱安离开。
　　罗亚星的突然袭击带来了不少隐患，昨天偷闲得空一晚，今天就要加倍忙碌。
　　他离开的时候，江知深表示自己的讯息一直开着，随时可以提供帮忙。
　　卡莱安朝他一笑，伏身一吻落在微凉的脸颊上，说了句谢谢，压着最后十分钟离开。
　　盯着人离开的背影，江知深有些呆。
　　或许是理所应当的，他并不反感这一吻，相反还有些欢喜、有些怀念。
　　坐着发呆近二十分钟，江知深起身上了楼，走到阳台边。
　　昨天占卜一半就被丢下的黑皮书正躺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页，迎着晨风，风中萧瑟。


第38章
　　江知深走近一看，那书上基本都是怨念。横着竖着斜着乱画着，黑字几乎将白纸全部占满。
　　‘有异性没人性’
　　‘秀恩爱没人爱’
　　‘画个圈圈诅咒你！’
　　‘……’
　　诸如此类。
　　怨念真不小。
　　江知深眉梢一挑，屈指扣响桌面，淡声道：“够了没？别装死。’
　　‘不在，勿念，有事烧钱，没钱不理。’
　　江知深：“……”
　　他拿起一把剪刀，搁在桌边，剪刀刀尖敲上去的声音格外清脆。
　　“好啊，我可以提供先裁再烧服务。”
　　黑皮大书：‘……算你狠！’
　　持刀威胁的人施施然坐到桌边，玩弄着剪刀悠哉道：“我失忆前的那些破事，你是不是可以说了？”
　　大书恹恹地飘到空中，字迹软塌塌的，‘不能’。
　　“？”
　　江知深一眼睨向它。
　　‘时机未到！你威胁我也没用！’
　　江知深翻了个白眼，换了个问题：“所以我失忆前，真的和卡莱安订婚了？”
　　‘真——的——比真金还真。’
　　江知深默然，屈指叩在桌面，望向窗外神色复杂起来，有释然、有疑虑，还有担忧。
　　黑皮大书飘飘乎飞了一圈，落到他面前——
　　‘对于你刚刚的问题，友情赠送一张图片’
　　江知深抬眸望去。
　　像去一层层灰尘般，白纸化成杂乱无章的线条、图案，密密麻麻乱七八糟，一行字叠着一行字。
　　纸张泛黄，比老旧的照片还要脆弱般，印着斑驳的纹路。
　　黑书飘近一点，凑到他面前，示意江知深看过来。
　　带着满心疑惑，江知深将黑书捧在手心，眯着眼睛望去。
　　很乱，乱到只能勉强看到有线条拐过，完全看不出是画的图画还是文字。
　　耐着心一点点寻下去，在混乱的一片里，他勉强看清那几个字——
　　‘你到底在哪里’
　　‘安’
　　‘知深’
　　瞳孔微缩，江知深眉心皱起，盯着那勉强分辨的字迹，沉声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杂乱的字迹消失，恢复白纸的黑书肯定显示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张图片出生于你消失了一个月后，也是这个时候，卡莱安因疯症退出军部’
　　疯、症……？
　　江知深怔愣住，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堵在喉咙处。
　　他沉默地合起书放在桌上，仰头望向湛蓝的天，阳光微暖，却照得他双眸发酸。
　　这样混乱的纸，估计不止这一页吧。
　　他消失那段时间，卡莱安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
　　越想，胸口越是涌起一阵胀痛。
　　缓缓舒出郁结的浊气，江知深附身趴在桌上，将自己埋在双臂之中。
　　好在昨天那场突袭打乱了很多人的安排，今天本来应该排满的占命预定也都被取消。
　　留下了一整天时间，让他按捺不断溢出的哀痛。
　　乔乔的智能化很高，结合主人动作、音调、颤抖幅度，轻易便感知到主人的心情不太好。
　　于是在即将进入黑夜的时候，他只是调高了屋内的温度，没有自作主张打开灯光。
　　落日西沉，整栋小楼几乎陷入黑暗笼罩中。
　　卡莱安忙完堆积的军务回来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皱着眉，摸黑走进520栋小屋。
　　乔乔坐在一楼台阶上，两眼光芒隔几秒才闪一下。
　　借着那点光芒，卡莱安顺利走过去，低声道：“怎么回事？”
　　“感知系统发觉主人的心情不好，他趴在桌子上小半天没动了！我没敢去打扰主人。”终于等到另一个主人回家，乔乔直接一步冲到他面前，机械声音有些急切，“我去准备洗浴室，卡主人你快去看看吧！”
　　说完就急冲冲地奔向二楼转角。
　　卡莱安愣上一愣，洗浴室？
　　什么鬼。
　　满心疑惑地走上阳台，入眼是俯趴在小桌子上的身影，在一片昏暗中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他走近几步，轻声唤道：“知深？”
　　无人回应。
　　卡莱安紧皱双眉，触上江知深的额头，有些微凉。而额头压在手臂上的衣衫也是一片冰凉，大块大块的湿着。
　　更深露重，哪怕屋里温度再高迎着风吹也容易生病。
　　来不及多想，他环起熟睡的Omega，公主抱地走到二楼转角。
　　说要去准备洗浴室的乔乔果然候在里面，朝他挥挥手：“卡主人，温水准备好啦，要热水的时候叫我。”
　　“好，你不能接触水，先出去吧。”卡莱安应道，径直走向不小的浴室。里面已经放好了热气腾腾的水，浴缸面积足以容纳两个成年Alpha的体魄。
　　在要不要亲手褪下衣服的两个选择间，卡莱安很是纠结了一秒，然后闭着眼睛上手解扣子。
　　好在江知深的衣物很简单，只是简单的T恤和裤子，解开裤子上的拉链后，凭借着记忆将人放进温水中。
　　朦朦胧胧的水雾淹没了整间浴室。
　　卡莱安挽起袖子半蹲在浴缸边，伸手捧起温热的水，轻轻洒在半倚着浴缸昏睡的人身上。
　　水雾很重，掩盖了白皙的身躯。卡莱安专心帮自己的未婚O洗浴，在水雾帮助下，毫无旖旎之心。
　　温温热热的水涌来，环在发冷的四肢上，让僵硬了一下午的身体渐渐回暖。
　　好舒服。
　　像在泡温泉，洗净满疲惫，让人放松身心缓缓下沉，又浮起，舒服到无言可述。
　　江知深呢喃几声，眉眼舒展开来，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伺候人洗浴的卡莱安突然有些头疼，单单放在水中吧容易滑下去，扶起来随便一扫就能看到水波里的大片白皙。
　　尤其浴室里温度还不低，也不怎么透气，再带着熟睡的Omega不自觉散出的玫瑰清香……
　　“唉——这到底是在折腾谁啊。”
　　他仰头叹息，又无奈低头，再一次捞起有下滑趋势的Omega。
　　琢磨几秒，卡莱安决定对自己好点，附身凑到江知深耳边，唤道：“知深，醒醒。”
　　唤一声摇晃一下，揉揉头发戳戳手臂。
　　觉得自己在泡温泉的江知深有些不爽，他梦到一只调皮的手在折腾自己，扬起双手胡乱拍打，不时嘟囔几声。
　　浴缸里的水花被拍得乱溅。
　　卡莱安瞅了瞅自己湿透的黑色军服便装，沉默了。他干脆轻轻揪住他的鼻子，诱惑道：“天亮了，起床了，太阳要晒屁股啦。”
　　被揪住鼻子呼吸不畅，江知深怒皱双眉挣扎起来，不经意间掀开眼皮，入目是雾茫茫的一片。
　　周身湿润温暖，还有几朵小浪花炸开。
　　？？？什么情况？
　　江知深有些懵。
　　“终于醒了。”
　　身侧传来一声松了口气的感叹。
　　等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后，江知深僵着脖子咔咔转头，正对上卡莱安噙着笑意的眸子。
　　“你——”扬高的声调噎在喉咙里，江知深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又猛抬头，瞪住眼前人的脸。
　　卡莱安笑了笑，忽视毫无力度的瞪视，边拿出备好的浴巾浴袍递给他，边嘱咐道：“水温开始降低了，我先出去。”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江知深忽然高声道：“等等！”
　　他顿了顿，又道：“你衣服都湿了，去外面会着凉的。”
　　卡莱安步伐停下，背对着笑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他真的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江知深擦拭干净。
　　刚刚那句话是脱口而出，反应过来的江知深脸上涌起一片潮红，看见那道直立的背影，尴尬到脚指头都蜷缩起来。
　　以最快地速度拾掇好自己，江知深裹好浴衣，咳两声道：“我去叫乔乔过来收拾，你别出去了。”
　　他边说边往外走，头低着，语速飞快。
　　察觉到Omega写了满身的尴尬后，卡莱安笑而不语，十分听话地等着乔乔过来。
　　从军习惯影响，他洗浴速度极快，收拾好后还非常贴心地在浴室里面待一会儿，估摸着知深那薄脸皮脸红退了后才走出浴室。
　　江知深靠着墙，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后脊背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去，浅浅笑道：“我刚问了乔乔，今晚谢了。”
　　卡莱安身披着白色浴袍，笑着走到他身侧，“听你说一声谢谢真别扭。”
　　江知深：“……爱听不听。”
　　卡莱安抿唇一笑，抬手揉乱他刚烘干梳理好的黑发，调侃道：“这是真话，你之前就没说过谢字，觉得见外。”
　　江知深拍开头上乱来的大手，瞥他一眼：“很晚了，你可以回去了。”
　　“嗯？”卡莱安卷了卷白色浴袍衣领，无辜脸：“我还穿着浴袍呢，这样不太合适吧，古文化怎么说来着？世风日下，人、嗯——？”
　　“那是大白天。”江知深拖长声音打断他，转身走进卧室，不理他。
　　被撇下的卡莱安摸摸鼻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你看卧室床那么大，加我一个又不多——”
　　江知深眯眼斜瞅他，猛地推开身后人，合上卧室门，“AO授受不亲。”
　　说完，门啪地关上。
　　迎着呼啦啦的晚风，乔乔哒哒跑来，快声道：“卡主人，我把书房里的沙发床收拾好啦。”
　　机械音十分愉快，带着几分讨奖励的语调。
　　被关在门外的卡莱安长叹一声，抬手搭上半人高的机器脑袋，有些牙痒痒，“乔乔啊，非常感谢你。”
　　夜凉如水，风中萧瑟，卡莱安钻进熟悉的书房，望眼欲穿，欲哭无泪。
　　望着卡主人有些僵硬的背影，乔乔戳戳自己的硬脸，有些奇怪。
　　卡主人之前不都是睡书房吗？为什么今天不太开心的样子呢？
　　乔乔想不通，乔乔不想了，蹦回房抓着充电线给自己充电，美滋滋地睡觉。


第39章
　　罗亚星的突袭给各方都带来极大影响，包括帝国大学在内的各大学校，都宣布停止一个星期的课程。
　　所有已经回家的学生安心呆在家里，没有回家的学生留在宿舍自习课程，各个地方的防卫强度都翻了一个指数。
　　卡莱安更是早出晚归，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跟江知深说晚安。
　　帝君突如其来的一手引君入瓮，让不少细作当场掉马。一场帝国大清洗在所难免，折腾了几天的军政内部不说固若金汤，最起码是百毒难侵。
　　这一个星期里的帝国新闻十分精彩，或许隔个一两小时就能看到传说中的高官下位，军政体系位置上的人时刻都在变化，或升或降，每晚整合的名单花花绿绿看不清眼。
　　成百上千的名单下，只有少数几个名字被帝国人记下，包括赫赫有名的卡莱少将。
　　一经十年变迁，他依旧是帝国人心里的战神，但直到这场大清洗，帝国人才真正意义上认识了卡莱少将。
　　哪怕是六年前卡莱少将的鼎盛时期，也没有谁知道卡莱少将的名字和照片，他们只看得到一个接一个战斗影像，认识赫赫有名的黑底金纹机甲。
　　除此之外，帝国人对帝国公认的战神一概不知。
　　原来卡莱少将名卡莱安，是王室第二顺位继承人，是一位帅气俊郎的青年。
　　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卡莱少将的名字和清晰照片出现在媒体屏幕中，再一次引起全星网的震动。
　　包括江知深。
　　一个活跃在战场五六年、屡建奇功的机甲少将，在各大媒体上却是连半点知名度都不配拥有。
　　他缓缓转头盯上装死的黑皮书。
　　一秒后，虚空浮起几个字：‘王室只需要卡莱氏在群众里的威望，而且代言人可以随时更换’
　　看清这一行，江知深双瞳猛缩，右手忽地握拳，不由得愤怒起来。
　　什么叫做是代言人？什么叫做可以随时更换？
　　卡莱王室究竟把卡莱安当做什么？
　　一个工具？！
　　这股愤怒很熟悉，江知深磨着牙，清楚自己失忆之前也生过这种气。
　　现在卡莱安的名字出现在大屏幕上，是不是说明卡莱王室那边开始重视卡莱安的个人声誉？
　　江知深摩挲着拳头沉吟片刻，最终缓缓压了突起的邪火，决定今天亲自为卡莱安下厨。
　　从卡莱安坦白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两人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顶多是书房里多了个常驻用户。
　　对此，卡莱安表示痛并快乐着。
　　所以在看到一顿丰盛的晚餐时，他有些惊讶，暗自琢磨着这是不是最后的晚餐。
　　江知深一眼睨向他，没吭声，只是一筷子一筷子夹起从黑书那里薅来的卡莱安喜好食物，放到身边人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