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让他们能不受感染操纵丧尸的，并非疫苗，而是什么别的共同之处。
　　洛饮冰烦躁地摇了摇头，分明是他自己的身体，却藏着让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这让他感到焦虑，还隐约有些不安。
　　许多曾被刻意忽视的往事突然浮现眼前，洛饮冰第一次感到犹豫，他意识到自己触及到了真相，但那真相却笼着一团阴影，他犹豫于自己是否要继续探究，阴影中很可能是獠牙血腥的猛兽，当他终于得知一切时，蛰伏的猛兽也会向他发起攻击。
　　纷繁的问题扰乱了洛饮冰的思绪，让他一时没意识到，纪初就在他耳侧轻唤他的名字。
　　直到那年轻人双臂力量加大，牢牢锁住怀中的人时，洛饮冰才在被紧紧拥抱的触感中回神，他闭了闭眼，收敛了思绪，目光带着疑惑看向纪初。
　　青年面无表情，但洛饮冰过于了解纪初，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微颤的眼睫，就知道青年远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饮冰。”纪初又唤了他一声。
　　洛饮冰不解于纪初为什么突然陷入紧张，有些迷惑道：“怎么了？”
　　纪初侧过头看向洛饮冰，他的眼睫终于不再颤动，瞳色很深，眼底带着极致的冷酷。
　　纪初道：“能各取所需，才能达成协议。”
　　这话说得不甚清晰，一旁的岑醉满脸迷茫完全没懂，洛饮冰的身躯却猛然一僵。
　　他方才只考虑自己的身世之迷，竟然忘记了这一点，只有能各取所需才能达成协议，邱名章想要操纵丧尸，所以他会主动联系那些游荡者，可游荡者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为什么同意和他合作？
　　只有一个可能，邱名章只有一个砝码。
　　他知道洛饮冰的全部资料，这才是游荡者们和他合作的理由。
　　洛饮冰心头微冷，觉得自己被毒蛇盯上。
　　一队神秘莫测的，可以操纵丧尸的游荡者对他的资料抱有莫大的兴趣，他不会奢望这种兴趣能转变为友好，从对方的行为看，他们奉行的显然是血腥的手段。
　　换而言之，一群疯子和变态对他感兴趣，并且已经有了他的资料，下一步，那些人只会想要将他切碎了仔细研究。
　　不知不觉中多了许多仇敌，并且对方还与普通异能者不同，同样可以操纵丧尸，这意味着洛饮冰失去了最大的优势，有朝一日和对方相遇时，谁也不知道会是谁胜出。
　　这一认识让洛饮冰愈发烦躁，他本想解决了邱名章和董佳俊，就回燕城休闲养老，如今这美好的计划却只能破产。
　　心底的烦躁化作郁气染上洛饮冰眉眼，他垂着眼抬了抬嘴角，神色阴郁冰冷。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正相反，他要主动解决掉这个隐患。
　　刚在心中做出了决定，洛饮冰就听见纪初的声音再度响起，青年嗓音低沉，带着刀锋般的冷意：“谁也不能伤害你。”
　　洛饮冰抬眼，正对上纪初的眼眸，洛饮冰不想让纪初掩藏自己的情绪，于是纪初渐渐习惯了不再收敛，此刻青年眸光深邃，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冷酷与杀意。
　　洛饮冰却在他冰冷的眸光中心底微暖，眉眼间的郁气也散去几分。
　　他读懂了纪初眸光的含义：谁也不能伤害到你，谁也不能拿你作为交易的砝码，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你。
　　这是纪初的逆鳞，触之即死。
　　而现在，用洛饮冰的资料同游荡者达成了协议的邱名章，以及贪求洛饮冰资料的游荡者们，显然触犯了纪初的逆鳞。
　　洛饮冰突然柔和了神色，他抬手环住纪初的脖颈，将头埋在青年的肩颈之间，露出一个没有人看见的微微笑意。
　　他又想到了那团笼罩在阴影中的真相，凉凉地笑了笑，他不再犹豫，决定将自己的身世之谜探索清楚。
　　毕竟无论真相如何，都有这个青年会陪在他身边，那么无论真相如何残酷，他都有能支撑他坦然接受的后盾。
　　洛饮冰对纪初道：“去新安全区看看？”
　　根据岑醉所说的内容，他们已经做出诸多推测，但总要再去亲眼看一看，才能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正确，而且邱名章很可能就在安全区，他还要找对方复仇。
　　纪初愣了一瞬。
　　或许是因为爱慕太深已成执念，终于将执念握在手中后就不肯放开，他习惯了向洛饮冰表达自己的亲昵，将人抱在怀中也是家常便饭，粘人到让见过他的人的都心惊。
　　但在多数时候，洛饮冰都只是他亲昵行为的接受者，因为遭受过背叛和人体实验，洛饮冰性格淡漠近乎阴郁，并不经常对他做出亲昵的行为。
　　但此时此刻，洛饮冰就埋首在他颈间，清浅的呼吸打在他脖子上，微小的触感却占据了他全部思绪，纪初终于从偏执冷酷的情绪中回神，放松了勒得洛饮冰发疼的双臂。
　　思维能正常运转后，纪初摇头：“你别去。”
　　新安全区是邱名章和游荡者建立的，前者和洛饮冰有仇，后者则想要洛饮冰的资料，他不想让洛饮冰去对方的地盘冒险。
　　洛饮冰却坚持道：“先去外围看看情况，我们一起去。”
　　纪初沉默，青年摇头时，柔软的发丝扫过他侧颈，让他心底随之变得柔软，他发现自己无法拒绝洛饮冰。
　　纪初装出严厉的语气：“只去外围，等探查出更多情况后再决定接下来做什么。”
　　洛饮冰应声说好。
　　一旁岑醉听见两人的对话后，脸上浮现出踌躇的神色。
　　纪初看到吴非状态也已经恢复大半，便抱着洛饮冰向城墙下走去，岑醉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纠结良久后终于开口。
　　岑醉低声道：“我能再麻烦你们一件事吗？”
　　纪初停步，洛饮冰也松开环住纪初的手臂抬头，两人一同看向岑醉。
　　岑醉道：“我朋友可能在新安全区，如果你们看到他，能麻烦你们，告诉他我在这里吗？”
　　洛饮冰想了想，他对岑醉有几分重视，因为他对这个小安全区有兴趣，而岑醉是安全区的负责人和保护者，并且又是这种小忙，便随意地对岑醉点了点头。
　　岑醉面色一喜，双眸亮起：“他叫凌寂！”
　　话一出口，他也意识到一个名字包含的信息太少，他想要描述一下外貌，却又卡住，一时间急得原地转圈，眼睛更红了。
　　洛饮冰道：“脑子里想一下他的容貌。”
　　岑醉立即站定，陷入冥想，洛饮冰随即也将意识沉入了意识原野，看向岑醉的意识。
　　他看到岑醉意识中的画面，那位凌寂是个和岑醉年龄相仿的青年，生了双桃花眼，眼中带笑，顾盼风流。
　　岑醉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关于凌寂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浮现，洛饮冰无心窥探，看清凌寂的长相后就退出了意识原野，然后在纪初怀中晃了晃腿。
　　纪初收到信号，对岑醉道：“好了。”
　　岑醉迷茫地看向纪初：“什么好了？”
　　纪初的目光温柔投向洛饮冰：“我们知道凌寂的样貌了。”
　　岑醉又惊又喜，虽然不清楚面前两人怎么做到的，但他们不是第一次超越自己认识，他没有多追问，跑到最前方引路。
　　洛饮冰窝在纪初怀中，刚才即使很快退出了意识原野，但仍在岑醉脑海看到几幅画面，也清楚了岑醉与凌寂的关系，他没什么八卦的心思，懒散地闭目养神。
　　只是，不知道凌寂究竟是否在邱名章的新安全区，也不知道，那个由邱名章建立的安全区又会是什么模样。


第96章
　　休整一天后, 洛饮冰和纪初出发。
　　他们此行的任务，就是去探查新安全区的情报，行动难度高, 并且不宜人多，于是将鹿宁和吴非留在了岑醉的安全区。
　　随后两人驾车前行。
　　越野车卷着热浪一路前行, 按照岑醉提供的情报，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了目的地。
　　邱名章与神秘的研究人员们建立的新安全区也在c城, 距离被丧尸攻破的旧安全区几十公里, 规划得井井有条, 乍一看，除了规模要小几分, 其他都与燕城安全区相仿。
　　只是不知城区这整洁的表象之下，会藏着怎样丑恶的真相。
　　谨慎起见，纪初没有把车开到城区附近，而是在不远处停下, 他嫌城外的地面凹凸不平还污迹斑斑，不想累到洛饮冰，也不愿脏了洛饮冰的脚，问也不问便将人一把抱在了怀中, 然后将车收回了空间。
　　洛饮冰半是习惯半是无奈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视线和意识一起扫过这片区域。
　　他很快找到了安全区大门外的一群人。
　　洛饮冰将意识沉入意识原野, 看到那里是一处耕田, 那些幸存者聚集在那里, 是在用异能催发作物的生长。
　　这样的行为很常见, 每个安全区都有这样的一群异能者，但洛饮冰却忍不住蹙眉，他发现那片区域的丧尸数量很多, 甚至比异能者还要多出几倍。
　　这场景就绝不常见了，洛饮冰意识到那里一定有问题，或许能成为探查的突破点，当即对纪初道：“向东南方向走。”
　　几分钟后，洛饮冰与纪初看到了那群正在催发作物的幸存者。
　　但眼前的画面却超出了两人的预计。
　　炽阳炙烤着大地，安全区开辟了一小片区域用作耕种，但异能者们并没有站在田间，而是懒洋洋地躺在树荫下，此刻正在田间劳作的，竟然是数以百计的丧尸！
　　洛饮冰瞳孔微缩，他感应到，田间的丧尸都有异能，木系水系土系异能者占多数，并且实力大多到达二阶及以上，他们本该是末世中的杀戮者，此时却神色呆滞而木然地站在田间，为人类耕种，被幸存者奴役。
　　纪初也一时失语，在别的安全区，眼前这一幕根本是不可想象的场景，但邱名章那疯子竟把这变成了现实！
　　纪初低语：“这是……怎么做到的？”
　　洛饮冰再次观察意识海，很快有了发现，这些丧尸的意识海都遭受了损伤，并且有人在控制着他们。
　　洛饮冰心底一沉，这说明岑醉之前说的是对的，与邱名章合作的那些研究员，他们真的可以控制丧尸。
　　洛饮冰细细观察，发现对方的控制力没有他强，异能等级与能力精度都低于他，但考虑到研究员是结队出现，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他将情况告知纪初，随即若有所思道：“控制他们的异能强度不算高，这些丧尸竟然选择了听话，而没有反抗。”
　　纪初深邃的目光落向远处，回道：“可能那就是原因吧。”
　　在纪初注视着的地方，一只丧尸突然站定不动，眼底血色连着凶光乍现，他突破了不算强力的操纵。
　　那只木系丧尸眸中燃着嗜血的疯狂，对不远处树荫下的幸存者抬手，尖刺密布的藤蔓随他的动作冲破地面，向幸存者扑去！
　　生死存亡的一瞬，幸存者突然抬手，一道雷霆将扑向自己的藤蔓斩断，随即更多人也发起了攻击，瞬间将那丧尸控制住。
　　雷系幸存者冷笑着跳起身，此刻他的眸光比丧尸更冰冷嗜血，他再度抬起手，一道雷霆将仍嘶吼不歇的丧尸的大脑击碎，血肉在田间四溅，有腥腐的血液溅在幸存者脸颊，他冷笑着擦拭去。
　　整个过程中，其他丧尸没有丝毫动作，此时闻到同类的血肉气息，他们甚至有些惶恐。
　　洛饮冰很快知道了他们在惶恐什么。
　　雷系异能者似乎是幸存者中的一个头目，他挥挥手，一小队幸存者冲上来，在地面上像是翻找着什么。
　　很快，他们各自有所收获，站起身来，而洛饮冰清楚地看到，他们手中拿着的，是丧尸刚刚在攻击中碎裂的大脑。
　　雷系异能者嘴唇动了动，像是点出了几个名字，然后再度挥手，剩余的幸存者们便拿着大脑碎肉，向他点到的人走去。
　　那些丧尸或茫然或惶恐地站在原地，被幸存者们强行塞了一口碎裂的血肉模糊的大脑！
　　眼前这一幕太过诡异，这些幸存者竟像是在饲养丧尸，洛饮冰忍不住闭了闭眼。
　　纪初低骂：“疯子。”
　　洛饮冰继续观察着丧尸们的意识海，很快有了更多发现，那些被喂食了大脑的丧尸并没有获得丝毫的好处，反而意识海受损更加严重，更加沦为被驯化的奴隶。
　　洛饮冰一怔，随即心底微颤，明白了一切。
　　这些被奴役的丧尸，很可能并不是末世初期丧尸化的，那时的丧尸被天性支配，杀戮欲很难被弱化的控制所遏制，眼前这些丧尸很可能转化时间都不长，甚至转化后没有进行过杀戮，就被抓到了这里。
　　那他们是在什么时候转化的？
　　这个问题刚提出，洛饮冰脸色猛然一变，是那场摧毁了旧安全区的战争！
　　在那场战争中，c城安全区被攻破，无数居民在混战中转化为丧尸，他们中许多已经是二阶以上的异能者，转化为丧尸后也保留了一定的思维。
　　很可能就是这思维阻拦了他们杀戮，没有让嗜血欲深扎他们心中，然后，没等他们想出该如何面对自己身份的转变，新建立的安全区已经将他们抓获。
　　他们被邱名章和研究员们损伤了意识海，被浅层操纵，沦为新安全区的奴隶，那些没有在大战中丧尸化的幸存者，则成为他们的管理者，驱使着丧尸奴隶们为自己劳作。
　　如果有丧尸恢复自我意志，那管理者会杀死丧尸，将大脑喂食给其他不听话的丧尸，加重那些丧尸意识海的损伤，让他们忘记嗜血欲也忘记思考，活成一件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