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水端出去,听我信号,直接泼那个杭十七身上。”说去端水的尘广,这会却在帐篷里与其他两人计划着怎么整杭十七。
昨天他们也参与了计划,老大却只罚了尘西,等尘西回来,必然会觉得他们不够义气,迁怒他们。但如果他们在这段时间,替尘西出了气,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万一他跟老大说,让老大罚我们怎么办?”其中一人有些害怕地说。
尘广:“怂什么?昨天是队长大意了,被老大找到了证据,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你不说我不说,一盆水泼过去,他怎么能证明是我们故意泼的,还是他不小心撞倒的?只要我们三个说法一致,咬定是他撞了我们,就不会有问题。”
“那成,走吧。”
端着热水的三人终于出现,杭十七松了口气:“你们可来了,快帮我扶一下,我头顶上的麻绳不知道为什么松开了,架子都快散架了。”
“没事,等水淋上去,就不会松开了。”三人端着手里的水缸,摇摇晃晃地朝杭十七这边走过来。
“我要倒水了,你可扶稳了呀。”尘广说着,突然扭头朝身后的人递了个眼色。
三人一起把水缸举过头顶,突然手上方向一转,水缸里的水径直朝杭十七这边倾过来。
杭十七条件反射地往木架后面躲,同时手在架子上撑了一把,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架,直挺挺地朝着三人的方向倒去。结果砸碎了水缸,水也溅了三人满身都是。
水温倒是不热,寒风一刮,顷刻结成了冰,在三人身上凝出一层冰壳,风一吹,透心凉。
“这里怎么回事?杭十七又是你!”霜月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杭十七推到了木桩,砸在别人身上,不仅毁了木架,还打碎了水缸,淋了别人一身水。
“他们拿水泼我。”杭十七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我一躲,这架子不知道怎么就倒了。”
“别,别血口喷人,我没跟你无冤无仇的,干什么拿水泼你。”尘广打着冷颤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们就是端着水缸准备往木架上浇的,你突然就把那木架朝我们推过来。你害我们就算了,那架子是大家辛苦搭建的,是大家的心血,你就这么给毁了,也太过分了吧。”
杭十七:“你们明明就是朝我浇过来的。”
“行了,你们三个,去帐篷里吧身上的碎冰弄掉,换身衣服。”霜月不太想听几人啰嗦,更不想听杭十七辩解,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尘广听霜月这么说,便放心了,老实去帐篷里换衣服。
“杭十七,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要总是找别人的问题。退一万步讲,真的是他们泼你,你躲开不就是了。为什么非要推到木桩去砸水缸,你是报复了别人,解气了,但这么一砸,大家这么长时间的劳动成果都被你毁了。万一要是耽误了满月庆典,这责任,你承担的起么?”
霜月说着,又想起昨天看到的画面,她实在想不通,精明强干的老大,为什么会看上杭十七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别以为有老大宠着,就万事大吉了,狩猎队不留废物。就算老大再喜欢你,也不会纵容你在狩猎队里乱来。”
“我没以为敖梧宠我啊。”杭十七觉得挨骂挨得莫名其妙,再说敖梧也没宠他,昨天他都把床让给敖梧了,就算后来把床又换回来了,那也是让过的。要宠也是他宠了敖梧才对。
“这是怎么了?架子怎么塌了?”安晴带着剩下的人回来,诧异地看着塌掉的木架。
“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带的队伍呢,怎么我一过来,就看见杭十七把架子弄塌了,还砸坏了水缸。”霜月不客气地说。
安晴像是这才注意到霜月在场,又连忙转身规矩地朝霜月行了个礼:“霜月大人。”
霜月“嗯”了一声。
安晴抬起头:“这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杭十七他虽然莽撞了些,但绝对不至于做出故意破坏大家心血,耽误庆典的事情来……”
“没有误会,我亲眼看见的。”霜月不满地看了安晴一眼:“怎么,我难道还会故意污蔑他不成?”
安晴赶紧低下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霜月大人向来是公平公正的。只是……”
霜月打断他:“没有只是,尘西不在,队里出了问题,你这个副队也有责任,今天天黑前木塔必须搭好,不然你们一并受罚,明白吗?”
安晴:“……安晴明白。”
霜月:“至于杭十七。既然待在队伍里,三番两次出事,那索性你自己单独一队,正好运木材的红角鹿不够,你就拉个雪橇去帮忙运木材好了,天黑之前,十车木材。运不完,晚上就别吃饭别休息了。”
“这……不好吧,那运木材的雪橇车十分沉重,要拉着雪橇跑这么远,对体力的负担极重,红角鹿的耐力远超我们,让杭十七去是不是负担过重了?”安晴为难看了看霜月:“再说那都是牲畜干的活,回头老大要是知道了……”
霜月不耐烦地打断了安晴的话:“知道又如何,不重能叫惩罚吗?商会的大少爷犯了错都罚得,难道他杭十七犯了错还罚不得了?这样,我也不欺负你,杭十七,你自己选,你是愿意睡雪洞,还是愿意运木材?”
安晴抿了抿嘴,无奈地看向杭十七,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
“没事。”杭十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拜拜手对安晴说:“不就拉个雪橇嘛,我跑得可快了。”
“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霜月听着杭十七答应下来,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杭十七转身跟安晴告别:“抱歉,我是不是连累到你了?那个木架,我真不是故意弄倒的,他们刚刚朝我泼水,我一躲没扶稳就……”
“知道了,没事的。”安晴笑着用手按了按杭十七的肩:“一回生,二回熟,搭架子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那我走了。”杭十七变换成哈士奇模样,朝雪橇车队跑去。
安晴看着他离开,良久,俯身捡从雪里捡起一根麻绳,拿在手里轻捻。
傻瓜,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弄倒木架的。我绑的是活结,活动着活动着,可不就散开了。
第16章
安晴照久分配好工作,对队员说:“你们先干活,还照刚才的样子,把架子重新搭好。我有点事,离开一会儿。”
尘广三人已经换完衣服回来,挽起袖子准备干活:“副队,这地上的木头位置都乱套了,要不要先清理出来,再重新摆。”
“不用,越乱,摆弄起来才越好玩呢。”安晴淡笑着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什么意思啊?”
另一边,杭十七找到雪橇出发的位置,说明了来意,倒是把负责运木材的兽人敖顺吓了一跳:“你要拉雪橇?”
那我哪敢坐呀?回头要是让老大知道,我把他的枕边人当红角鹿使唤,还不得把我爪子打断?
“啊,对啊,霜月说红角鹿数量不够,让我来帮忙。”杭十七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个绳索,往自己身上套。
“红角鹿数量确实是不够。”敖顺挠挠头,因为昨天老大带人从幽夜平原刚回来,好多红角鹿今天都需要休息。剩下能工作的就显得有些紧巴。
“但也不能让你来吧。不行,我去问问霜月大人。”敖顺大致猜得出,霜月喜欢敖梧,或许是因为什么事情借题发挥,故意整杭十七呢。
但阎王打架,小鬼遭殃,霜月不怕被老大罚,他还怕被迁怒呢,这一个搞不好,可是要命的。
杭十七等了几分钟,敖顺没回来,来得却是尘西。
尘西脸色有些发青,看来是冻了一夜还没完全恢复,却掩饰不住他满脸的幸灾乐祸:“哈,我听说你受罚了,没想到还真是啊。拉车的滋味怎么样。啧啧啧,杭十七你不是很受宠吗?怎么不找老大去告状了?”
“刚刚那个人呢?”杭十七不乐意搭理尘西,没好气地问。
尘西一撇嘴:“你说敖顺啊,那个胆小鬼不敢坐你拉的车,霜月姐让我来。你就乖乖给我拉车吧,像你这种卑贱的混血雌性兽人,也就只配像个畜生一样,给我拉拉车了。”
杭十七叹了口气,尘西说的话,倒是对他没什么影响,就是单纯觉得跟这人在一个空间里,空气都不够新鲜了。算了,还是拉车吧,至少跑起来的时候,他呼吸到的是一手空气,尘西就只能喝他的尾气了。
“那你坐好了,我要出发了。”杭十七走到红角鹿的前面,蹲身蓄力。
尘西拿起训鹿的长鞭一挥,朝着杭十七这边落过来:“出不出发我说了算,哪轮的到……嗷嗷嗷嗷——”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因为在杭十七的带领下,红角鹿,已经齐刷刷地跑了起来。
还没坐好的尘西被晃得差点摔下雪橇,爬了半天,才爬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去程的雪橇车是空置的,并没有太多重量。
杭十七拖着空置的雪橇车,带着鹿群在雪原上飞奔。他速度比红角鹿更快,在他的带领下,红角鹿也拿出了比平时更迅疾的速度。但杭十七仍旧遥遥领先,甚至有时候跑得太靠前了,还有空停下来,在冰原上刨两口雪吃。
在高速的疾驰中,杭十七找到了真正的快乐,他觉得他的生命在这一刻充满了意义。原来他的出现,命运的种种作弄与巧合,皆是为了此刻,让他成为一只快乐的雪橇犬,放纵地疾驰在无边无际的冰原。
“嗷呜嗷呜嗷呜——”我爱雪原,我爱奔跑,我爱拉雪橇——
杭十七一边跑一边嚎,声音曲折婉转,像是唱山歌一般。广阔的雪原让他感觉到自由。身后的雪橇和确定的前路,又让他觉得安全。他可以放肆地奔跑,却不用担心找不到归途。
他喜欢大家一起朝着一个确定的目标前进,也享受疾驰时,凉风穿过皮毛的感觉。喜欢爪子踩在雪地上柔软的触感,也享受跑到口干舌燥时,吃下一口雪的冰凉畅快。
早知道还有这么快乐的工作,我干嘛在那费劲巴拉搭什么木架子。
杭十七在心里感慨着,再一次带着队伍加速。
“慢点,啊啊啊,你给我慢点!”尘西的脸色比上车时更加苍白了。雪原的寒冷在雪橇车上疾驰的时刻,被成倍的放大。冰冷的风雪像刀子一样从尘西脸上刮过,穿透他厚厚的棉衣。
但比寒冷更难熬的是,杭十七恐怖的速度配合上飘逸的走位。尘西这时候才发现,杭十七那天跟他们你追我跑时,杭十七竟然还留了余力的。
他在雪橇上,紧紧扶住扶手,仍旧晃得东倒西歪,几次险些被甩下车去。脑袋嗡嗡地,一阵阵天旋地转,胃里更是像住了条人鱼,不停地翻江倒海。
安晴离开后,一路找到敖镜所在的位置,敖镜正在指挥,看见安晴,有些意外:“有事吗?”
安晴低声道:“镜大人,刚刚出了点情况,是关于杭十七的。”
“他又怎么了?”敖镜心里咯噔一下,是拆了会场还是烧了帐篷?
敖镜跟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拉着安晴走到僻静处,紧张道:“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早上我们一组负责搭设木塔,期间出了点情况,木塔搭到一半,塌了。”安晴说着觑了下敖镜的脸色。
只是木塔塌了呀。敖镜松了口气。小问题,还三天呢,这东西又不急,塌就塌了呗,多大点事啊。敖镜想如果只是这样,安晴应该不会专程跑来找自己一趟,于是问:“然后呢?”
“霜月大人说是杭十七推到的。当时我去搬木料了,不在场,但我相信杭十七不会这么做。他这个人其实很单纯,虽然偶尔行为有些跳脱,但是绝对不会做出恶意破坏的事情。但您知道的,我们队长昨天和杭十七有些矛盾,我担心是队长派人故意……”
安晴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似乎因为说了队长坏话,而有些羞愧,又因为朋友被冤枉感到为难。
“尘西?”敖镜对他就没那么客气了,冷笑一声:“确实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所以呢?霜月怎么说。”
安晴垂下眼睛:“霜月大人非说是杭十七故意弄塌的,罚他去拉雪橇了,说今晚要拉满十趟,不然不许休息。”
“杭十七就去了?”敖镜差点蹦起来。
“去了。”安晴说:“算算时间,这会儿可能已经在第一趟的路上了。”
“这不胡闹吗这!杭十七可是老大的……算了,霜月在哪,我去找她,她就算真是吃醋也不能这么胡来吧。”敖镜愁得转圈,那可是大嫂啊,罚大嫂去拉雪橇,亏她干得出来。
就在尘西被晃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雪橇终于停了下来。
尘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了雪橇,跪在地上,吐了个天昏地暗。
“你没事吧敖顺?”敖顺的队长兼哥哥敖通过来接应,伸手扶起趴在地上的尘西,给他递了杯水。却定睛一看,发现换了人:“尘西?怎么是你?敖顺呢?”
“他非要做我拉的车,跟敖顺换了。”杭十七替尘西回答。
尘西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听见这句话,险些又被背过气。他出发前还在嘲笑敖顺是小胆鬼,因为害怕敖梧,不敢坐杭十七拉的车。
现在他只想打死刚才自告奋勇来坐车的自己,杭十七的车是人能坐的吗?那是什么阴间跑法,坐上去跟灵车有什么区别?
他本来是想借坐车来羞辱杭十七的,甚至觉得十趟不解气,恨不得让杭十七运个二十三十趟,一路跑回王城才好呢。让所有人都看看,杭十七在他面前,是多么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