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人的感情, 尤其是爱情,那是一种很不可靠的东西。
燕楼不认为自己会爱上谁, 短暂的心动不一定会长久, 一见钟情并非真挚,他馋的只是陛下的脸, 还有被强者保护的安全感。在他的人生里一直欠缺了这样一个角色, 一个强大的保护者, 一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避风港,尼克勒斯之前的举动恰好弥补了这一块缺失,这才是他会动心的根本原因。
他总是把自己看得很透彻, 理智会让他时刻计较利弊得失,但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决定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样很危险, 燕楼认为自己应该及时止损, 所以在宫门前停驻几秒后他坚定的转身。
这时,一架载满鲜花的马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毫不停顿的驶入王宫内,一路飘洒的花香熏得他打了个喷嚏。
刚捂住鼻子,他就听到了不远处的议论声。
“又是从莱茵城来的鲜花吧?开得可真漂亮啊!”
“啊, 我闻到花香味了, 跟西里尔大人一样迷人……”
有人不满这些人对西里尔的追捧, “出息,不就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草包吗?”
西里尔的美貌让他拥有众多迷弟,但凡有人说他一句不好,就会有无数人群起而攻之。
“说什么呢?莱茵城本就美貌为尊,西里尔大人的地位实至名归!”
“对啊!连陛下都偏爱西里尔大人,王宫每个月更换的鲜花都是出自西里尔大人之手。”
众人的议论声传入耳中,燕楼收回捂鼻子的手,脸色有些阴沉。
偏爱?
他想到尼克勒斯生辰那天,其余人都是由侍女接引,唯有西里尔是布莱恩亲自陪同,地位似乎确实跟其他人不同。
燕楼到过王宫几趟,次次都能看到娇艳盛开的鲜花,花香时刻弥漫在王宫内外。
第一次见他就觉得那些花跟王宫的肃穆氛围不搭,它们太艳了,跟张扬的西里尔一样艳丽,原来是因为陛下的偏爱吗?
燕楼很难想象尼克勒斯会偏爱一个人,稍微想一想他就浑身难受。酸泡泡“咕嘟咕嘟”的往外冒,他活像一口气吃了一吨柠檬,牙都疼得慌。
草,还止个鬼的损,先止一止酸吧!
燕楼扭头就往王宫走,刚到大门口就被守卫拦住了。
他用王宫内的传送阵来去自如,因为那座传送阵仅向城主、魁首开放,但大门口的守卫可不认识他,遇到陌生人靠近自然要拦。
燕楼盯着在王宫内飞驰的那一车鲜花,更酸了!
阻拦他的守卫目光如炬,勉强让酸溜溜的燕楼找回理智,他表面冷静的核实身份,很快被顺利放行。
王宫很大,长廊迂回曲折,宫殿宏伟华丽,花园景致错落自然,但燕楼无心欣赏,他在努力按下心底的酸涩,让过热的大脑恢复冷静。
无论西里尔和陛下有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受到偏爱,这些都和玩偶店店长无关,他没资格去干涉。
除非他是疯了,才会跑到陛下面前去问他跟西里尔是什么关系。
显然燕楼不疯,他一直是个理智大于情感的人。
与其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待会该如何跟尼克勒斯汇报他的计划,以便自己从中获利。
他联系作者又跑去研究基地,第一目的固然是为了尼克勒斯着想,想先一步引导舆论稳固他的统治,但另一方面也是看重这里面的利益。他很清楚娱乐行业兴起后的暴利,譬如暗黑世界娱乐业最发达的布登城,在财政上始终占据各大城的第一位。
燕楼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今天虽然不是什么庆典节日,但尼克勒斯的事务依旧繁忙,从堆积成山的公务文件就可见一斑。
侍女引着他来到书房,尼克勒斯正低头批阅着公文,柔和的灯光为那头银发镀上朦胧的光辉。
燕楼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周身翻涌的酸气忽然就平息下去,嗯…陛下还是这么好看!
“我发现你总喜欢看着我。”尼克勒斯微微抬眸,“看什么呢?”
燕楼微微一顿,随后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学着格兰的口吻一口气夸道:“陛下英明神武、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才貌双绝、勤政爱民……”
“行了行了!”尼克勒斯手一抖丢了笔,急忙打断了他。
燕楼绷不住笑了一声,日常听格兰的彩虹屁果真是锻炼了他的脸皮和词汇。
尼克勒斯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耳尖漫上一抹薄红,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夸得脸热。作为一个权力至高无上的君主,平日里自然有不少人奉承他,但他们碍于尼克勒斯的威势不敢太过,这么直白的当面夸他的人还真不多,燕楼绝对是头一个。
“你们、你们阴阳界的人,都这么……”
燕楼笑笑,含糊的说:“或许吧。”
他总不能说是陛下您脸皮太薄,禁不起夸吧?
还别说,调戏陛下真的蛮有意思的!他是不是该回去跟格兰取取经?
尼克勒斯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燕楼收敛了心神,条理清晰的讲起了自己的计划和目的。
尼克勒斯认真的听着,修长的指尖轻点着桌面,等他说完过了好一会才道:“辛苦。”
这件事确实是在为他考虑,尼克勒斯不会为了启民智而对舆论放任自流,像光明神教一样的隐患让他不得不防。
燕楼说:“我已经让昂戈斯城内的家族帮忙物色人选,相信很快就能集齐一批人。到时候他们写出适合暗黑世界本土的文章,又可以作为剧本发展影视,相信可以以此逐渐建起一条产业链,既能丰富居民的娱乐生活,又能发展财政经济。”
挑选人才这种事尼克勒斯只需吩咐一句,自然有人做好,但听了燕楼的话他思索几秒后便点了头。昂戈斯城建城太晚,根基不稳,扶持一个本土家族是有必要的,他对此乐见其成。
“影视方面没有稳定的信号传输难以实现。”燕楼说,“在信号传输问题克服之前,我们或许可以先培养一批合适的人,做好前期的准备。”
尼克勒斯点头道:“这件事可以交给西里尔。莱茵城与这方面最契合,西里尔在民众中也有足够的威望和基础,他是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
燕楼面色微沉,他知道莱茵城以花与美人著称,确实是发展影视和娱乐的好地方,莱茵城的美人是作为偶像明星培养的最佳人选,但是西里尔……
老实说,他不想同意,但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怎么了?”尼克勒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你跟西里尔有矛盾?”
燕楼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没有,只是跟这位魁首不熟悉,不知道能不能合作。”
尼克勒斯想到西里尔直白到不给任何人面子的脾气,不禁也有些头疼。
“西里尔他…被伊兰瑟家族上下宠过度了,脾气有些骄纵任性。你若是跟他打交道的话,说话最好不要绕弯子,他可能听不懂。若是他说话太直接,或者有什么得罪的对方,你多担待些。”尼克勒斯说,“要是不想跟他打交道的话,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让布莱恩转达。”
尼克勒斯的维护让燕楼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那些酸溜溜的情绪再次上泛,压都压不下去。
见他脸色难看,尼克勒斯微微蹙眉,问道:“燕楼,你多久没休息了?”
燕楼一愣,他来到暗黑世界后一直连轴转,中间只休息过两三次。之前在原始丛林里闭目养神了一晚,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入睡,回到玩偶店后不是待在工作室就是在为自己的计划添砖加瓦,这样算起来他的确很久没休息了。
不过鬼魂本就不需要睡眠,就算精神略有疲惫,但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尼克勒斯却不这么觉得,“天快亮了,明天要在王城外审决科赛林等一干光明神教教徒,你要去看吗?”
燕楼思忖片刻便点头,这件事他参与了,后续自然要关注的。
尼克勒斯说:“频繁使用传送阵会消耗体力,你不如留在王宫,我让人给你准备休息的地方。”
燕楼睁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留宿在王宫?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他恍恍惚惚的走出书房,侍女领着他去偏殿的客房,路上一团橘黄色的东西从花瓶后飞快跑出来,刹不住撞到他脚上,随后就在他鞋上躺下了。
看这熟练的碰瓷姿势,和软绵绵的叫声,是软糖小公举没错了。
“哇哦,好久不见,小家伙。”燕楼蹲下来挠挠他的下巴,“你还好吗?”
“咪!”软糖分外热情的双爪抱住他的手,毛绒绒的小脸依恋的蹭着他。
燕楼的笑容温柔了许多,他正要抱起软糖,花瓶后又传来一声软绵绵的“喵呜”,随后一个圆滚滚的橘黄色身影慢吞吞走出来。
几天不见,糖豆又胖了一圈,它的小肚皮膨胀了,行走时几乎贴着地面,一身橘黄的毛也炸开了,看起来粗短的四肢有点支撑不住它圆圆的身体,导致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
燕楼担忧的看着胖过头的糖豆,虽然胖胖的猫咪很可爱,但过度肥胖可能会影响健康。
他把糖豆抱起来,压手沉甸甸的重量让人忧心,“糖豆,你是不是该减肥了?”
糖豆用粗粗的尾巴拍打他的手臂,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它才不胖,它只是毛绒绒而已。
况且,在猫科动物的观念里,壮硕的体型是力量的象征,胖胖的地位才稳固呢!
第59章 霍拉斯
糖豆和软糖跟着燕楼去了他休息的房间, 尤其是软糖,全程黏黏糊糊的不肯撒开爪子,一旦他有让它离开的意思, 软糖就开始“咪呜咪呜”的叫, 声音委屈又可怜。
对着这两个肖似糖果的小家伙,燕楼总是容易心软, 一不小心就让它们在枕头上扎了窝。
侍女将他送到地方便要告退, 燕楼叫住了她, 问:“它们要送回陛下身边去吗?”
侍女柔声道:“陛下吩咐过,大人可以把它们留下。”
燕楼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
顺利得到暂住权,软糖轻松跳上松软的大床, 踩着被子爬上枕头。
糖果坐在床边的地板上,翡翠绿的圆眼睛盯着床沿, 胖胖的前爪在地毯上踩了踩, 半晌还是按捺住了尝试信仰一跃的冲动。
燕楼很快察觉了它灼热的视线, 虽然糖豆不言不语,胖嘟嘟的大饼脸上也没有特殊的情绪,但燕楼仿佛感觉到了它的想法,它想要一个抱抱来挽回它的尊严。
“差点把你给忘了。”
燕楼笑得双眼微弯,他俯身将糖豆抱上去,跟软糖一起待在枕头上, 一大一小两团橘黄色毛团对比非常强烈,软糖纤瘦的身姿在此刻显得分外弱小无助。
他分别揉了揉两只小家伙的脑袋, 轻声说:“晚安, 好梦。”
“咪~”
燕楼这一觉睡得比较沉, 但梦却不是做的好梦。
梦境有些朦胧, 记忆里的豪宅沐浴在阳光下,喷泉水珠反射进来的光有些刺眼。
他端正的坐在一架黑色钢琴前,尚且瘦削稚嫩的双手在黑白琴键上翻飞,流畅的音符在耳边回荡,却掩盖不住心底的忐忑。
哪怕不抬头他也能感觉到不远处那道冰冷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极重的压迫感,几乎要让他维持不住平静。
一首曲子弹完,他缓缓收回手,小心的抬头往侧面看过去。梦里的一切都很朦胧,那个女人的模样也不甚清晰,唯有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格外分明,更深刻的是眼底的冰冷漠然。
他能回忆起那个女人当时的模样,不出意外是穿着没有任何褶皱的昂贵西装裙,用精致的妆容遮住眼底的憔悴,连鬓角的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仿佛自己不是待在家里,而是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面对商场上的对手。
其实也没差,她对燕楼和对待商场上的对手是一样的防备,甚至因为他的弱小而带着蔑视。
女人从头至尾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直到琴曲结束才冷漠的评价道:“毫无长进。”
燕楼搭在琴键上的手微微蜷缩,嘴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女人站起身,刻薄的目光像刀子刮过他的身体,“连暮暮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你怎么能坐在这里?”
她的眼底泄露出一丝嫌恶,但她没有辱骂也没有殴打,只是转身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燕楼见过太多次这样的背影,她带给他的冷漠和蔑视太沉重,像座巨山一样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燕楼猛地睁开眼,那份沉重还驻留在胸口。他眨眨眼睛,缓缓醒过神,然后无语的看向盘在他胸口呼呼大睡的糖豆。
得亏他已经是个鬼了,不然真的要在这份沉甸甸的爱下窒息。他哭笑不得的摸摸糖豆起伏的小肚皮,轻声抱怨道:“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清楚自己的分量啊。”
他这一觉睡得沉,往常深度睡眠醒来必定睡姿奇葩,这次没有滚到床下全靠糖豆这位大佬压阵,燕楼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谢谢它。
软糖也醒了,它见燕楼还躺在床上不动弹,便好心的凑到他面前来提醒他起床。
“咪~”
燕楼一手揽住糖豆避免它滚下去,一手将软糖从头呼噜到尾,一大早就这么忙碌,真的是无数没猫的铲屎官向往的幸福了。
吸猫使人快乐,让人沉迷,还让人失去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