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感染丧尸病毒的人进入基地,基地会对新加入的人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 主要是看身体表面是否有伤口。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看着沈怜,皱眉道:“你左臂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创口?看起来全都是尖锐物品弄出来的。”
所有人都看着沈怜。
沈怜道:“都是疤痕了, 不碍事吧?”
工作人员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那些疤痕形成的时间,点点头:“不碍事,我跟你们说啊, 你们现在可以去那边登记了,对,就是那个大厅。”
小队的人又往登记的大厅那里走,萧宁盯着沈怜的背影,很想把他长袖的袖子掀起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老大,你知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能活到一百岁吗?”眼镜问。
“嗯?”萧宁魂不守舍。
“因为他不多管闲事。”林灵接着眼镜的话说下去。
萧宁愣了一下,有些委屈。这……沈怜的事,怎么能叫闲事呢?
秦晴正想说什么,就看到沈怜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前方。
登记大厅的门口刚好路过两个人,手挽手很是亲密,其中的那个姑娘很好看,和沈怜一样好看,让人一眼就知道:“哦,这是沈怜的前女友林绯。”
那姑娘长着一张清丽不媚俗的脸,头发松松扎在脑后,神情轻松愉悦,看起来不像在末世,还是在温室一样的校园里。她身边的男人样貌普普通通,单看外表,和她很不般配。
她也看到沈怜了,先是惊喜后是迟疑,最后还是跑过来,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她身边的男人握紧了她的手,问道:“这位是……”
秦晴检索着玛丽苏的流程,并根据此时此刻的场景推演出夹杂着龙傲天套路的进程──沈怜应该装逼打脸,让前女友的现男友丢脸,让前女友后悔不迭求他复合,而沈怜应该表示“昨日你对我爱搭不理,今日我让你高攀不起”,好马不吃回头草,让前女友悔恨一生。
南桔想着这部分的剧情,也推演着即将发生的流程,沈怜会嘤嘤嘤地哭着跑走,最后在某次战场上耍阴招,把前女友和她的现男票推进丧尸堆。啧,真恶心。
沈怜礼貌地笑,眼底有一些寂寥:“一个朋友。”
他们互相点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咦咦咦?不是玛丽苏吗?可是……高级苏又不能以常理度之……
秦晴道:“不说点什么吗?”
沈怜纳罕:“说什么?”
“你没怼她也没怼她旁边那个男人,我有点惊奇。”
“男人要绅士,尤其是对待前任的时候。分了手再回怼,不仅不尊重人,还会显得自己low穿地心……再说了,都分手了,哪有资格对人家的新恋情指手画脚?再去干涉人家的新生活,不是坏就是蠢。”
秦晴点点头,内心在揪花瓣。苏、不苏、苏、不苏、苏……循环往复。
南桔有些愣。这段剧情又被蝴蝶了?他不是应该嘤嘤、嘤嘤嘤、再嘤嘤嘤嘤吗?这嘤嘤怪转性了?
她刚想到这一茬,就看到沈怜转头对着萧宁:“嘤”。
沈怜:人设有点崩吧?亡羊补牢一下。
南桔:辣眼睛。
他们登记完,拿到了分配好的房间钥匙,各自安顿了下来。
沈怜检查了一遍他的新房间,重点检查了一下周围有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什么都没检查出来。但他还是跑到卫生间发消息:“已混入A市基地。”
那边还是没有反应。
他和那边已经失联好久了,准确的说,可能是单方面失联好久了,他上次的消息,那边就迟迟没有回应,直到现在。
沈怜检索脑内的记忆,觉得那边出事的可能性为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毕竟战力那么强……除非遇到画皮鬼那个bug……
“管他呢,”沈怜想,“毕竟我又无聊又佛……管这个世界去死。没有指令就没有指令,我自己慢慢浪,就当旅游,反正指令也是随手做的,不做也行。”
南桔碰到了陈博士。
陈博士刚从实验楼里出来,头发乱糟糟的。他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指缝捂住眼睛看天,仿佛停机了几秒。他在花几秒钟的时间思考,天上的太阳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刺眼。
他已经在实验室“不见天日”了几个月。
南桔“嗤”地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陈博士问。
“你好萌啊。”南桔笑。正牌主角受果然这么萌!哪里是沈怜那种妖艳贱货能比的!
更何况……这是人类的希望啊。
南桔如此憎恶沈怜、针对沈怜,就是因为沈怜陷害了这个人,并且篡改了实验数据,导致丧尸病毒抗体的面世晚了整整三年!沈怜简直就是人类社会的蛀虫,为了对萧宁自私的“喜欢”,为了和情敌单方面的争风吃醋,不惜拉着全人类陪葬。
陈博士看着眼前的姑娘对着他发呆,疑惑道:“这位小姐,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南桔回过神,顺嘴道:“为了全人类理想而奋斗的伟大光芒。”
陈博士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脸上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拉着身后的助手默默走远。
助手在路上感慨道:“博士啊,你真是凭本事单的身。”
陈博士扭头看他,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博士,看路!”助手喊了一声。
“砰!”陈博士以一个以脸着地的姿势摔断了胳膊。
助手小心地把他扶起来,顺便盯着陈博士撞到的人。
那个人礼貌而不失尴尬地道:“呃,我叫萧宁,我是新……”
“谁要听你是谁啊,赶紧把人送医务室吧。”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
“被安排地明明白白。”沈怜翻着手机里原来的消息,伤感道。他之前还自诩佛系,但现在又突然无聊,想知道对面到底为什么不和他联系了。
单方面失联,沈怜也是心大,竟然没想过要是暴露了自己该怎么办。
而且,系统这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派发任务?
然后他接到一条消息,并不是对面的也不是系统的,而是萧宁的:“有事告知,护城河边,速来。”
真的是萧宁吗?沈怜突然想到了渡河时的对话,他说自己不会游泳。沈怜又开始阴谋论了,能让他这辈子都不阴谋论的只有医生。
他给眼镜打电话,问道:“眼镜,你看到南桔了吗?”
眼镜道:“没有啊,我一直和林灵秦晴在一起,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南桔,怎么了?”
“没事,我就想问一些母校的事。”沈怜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雀跃。
眼镜敏锐地察觉到了:“发生什么事了,语气那么荡漾?”
“萧宁约我去河边,说有话告诉我。”沈怜的语气里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儿。
“啪。”眼镜挂了电话。
“怎么了?”秦晴问。
“人家要去约会表白呢。”眼镜满脸幽怨。
“噗。”
然后眼镜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只仿真蜜蜂摄像机,厚厚的眼镜本体上闪过一道鬼畜的光:“上次阴沟里翻船,这次我一定要一雪前耻。”
林灵撇嘴:“别找借口了,承认吧,你就是个偷窥狂男八婆。”
秦晴为了得到监察对象的第一手资料,默默站在了眼镜这边。
二比一,眼镜获胜。
沈怜听着眼镜那边的声音,默默地笑了──你哪次不是棋差一招?这次照样是螳螂捕蝉。
凭着白莲花戏精的精准直觉,沈怜觉得约他去河边的不是萧宁而是南桔。毕竟萧宁会考虑到他柔弱的武力值,不会让他自己一个出了内围去外围,冒着危险跑到护城河边去。
这个时候就“恰好需要有人无意间发现邪恶南桔的真面目”了,而他要做的,就是自己创造这个“恰好”,然后卖惨、卖惨、卖惨。毕竟他无聊。
眼镜三人组成功入选。
第73章 拜伦(五)
沈怜已经用余光看到那只仿真蜜蜂了。于是他出了门往基地外面走去。
他大脑放空, 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手里还拿着在基地里找到的电锯。
“我觉得这货拿到电锯后, 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眼镜撑了撑眼镜。
林灵坐在他身边看着屏幕:“变得很s……好像从怂包变成了变态?不是错觉吧。”
一只丧尸从斜侧里扑出来,林灵为沈怜捏了把汗。
“嗡──”电锯声响起, 电锯像切西瓜一样从那只丧尸的脑袋往下,把它劈成两半。
沈怜的脸上、衣服上没被一滴血溅到。
“面部表情平静, 手一点也不抖,很稳, 老手了。”
“什么老手?电锯专业户吗?”秦晴调侃。
“那他为什么个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呃,那么弱?”林灵有时候在状况外。
他解决丧尸时的状态确实和他平常很不一样,现在明明是艳阳高照的白天,他却像是行走在雨夜,还是像那种穿着黑西装或者黑斗篷, 手里拿着大大的黑伞却不撑开,暴雨倾盆, 他却冷静又病态地淋着雨在风中行走, 腰间有不合身价的低劣的烧酒。
跟迷的气质。
“笨, ”眼镜翻白眼鄙视道,“你看不出来这货是想泡汉子吗?”
“对哟。”
“电锯声太大了, 会把其他丧尸招来吧?”
“没关系,这是A市, 丧尸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大规模的尸群已经没有了。”
眼镜这边说着,沈怜解决丧尸两三只, 继续往前走,一路走走停停走到护城河边,连脚步声都是雀跃的。
护城河和来时一样,依旧死寂。他没有看到萧宁。
他皱了皱眉,四处张望,喊道:“萧宁!萧宁你来了吗?”
在他背后一条鞭子突兀地出现,电光火石之间把推进河里。
电锯带着他沉往水底,他反应过来扔了电锯,徒劳地扑腾了两下,然后往下沉。
“woc woc发生了什么!”眼镜喊,“那不是南桔吗?!”
“南桔一直不太喜欢沈怜,但我以为她就是嘴上针对一下,没想到她是疯了么!”秦晴的声音也高了一个度。
“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走,救人!眼镜你去开车,我给萧宁打电话问他在哪儿!”林灵果断起身。
南桔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水上冒起来的泡泡,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沈怜在水底睁开眼睛,看着围绕在他身边的绿藻。
他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条件反射似的求生欲。
他抬起手,仿佛在触摸着一张脸。
他平静安详地笑着,有点痴,竟然也有了一点深情不悔的错觉──漂亮的眼睛就是有这种魔力,纵是无情也动人。
倘若有谁能见到这情景,或许也能见到不易察觉却直击人心的癫狂──他那双眼睛倾心于谁呢?
倾心于……死亡?
死亡确实在他耳边低絮,放荡地掀开裙摆,低絮着死神带来的柔情蜜意。
河底非一般地死寂着、平静着,平静得让人恍惚觉得那是个镜面组成的空间。
镜子里的人恍惚从镜面走出。
他拥住沈怜,轻吻沈怜的额头。
他轻声呢喃:“你在等谁?你又把谁当成了你生命的寄托?”
那声音从外部温柔地穿进大脑,穿进灵魂深处去。
我……在等谁吗?
镜中人的影子更加透明。
“你在等谁救你?”
救我?我当然是在等医生救我……医生?
“你溺死在了他烧给你的温水里──或者烫死──现在那温水已经沸腾得冒泡泡了。或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你有了理所应当的惰性和惯性……你竟然又把生命寄托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生命就那么不值钱么!”
生命确实……一文不值。沈怜咧开一个神经质的笑。
从前有个人,他的邻居每天都会做饼,处于礼貌每天会送给他吃,他从刚开始的感激再到后来的理所应当习以为常,直到有一天,邻居没有送给他饼,他就愤怒地指责邻居:“你竟然不给我送饼!”
沈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难道我要死了之后变成鬼揪着医生的领子,像个泼妇扯头花一样地大声尖叫:“你竟然没能赶来救我!你这个废物点心!你去死吧!”
“你现在连死前的挣扎都没有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我是说……你真的把整条命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就像从前那样!”
救了就是他赚的了,跟我这个人没关系了。
“你真的病得不轻,逻辑颠倒……”
呵。
“你忘了我。”
你又是谁……
“你忘了我你都没忘了找死。”
沈怜的眼前又有了走马灯。为什么是……又?
河边柳畔石桥,石桥下有杜撰的美丽桥姬。那是……古代副本杨老爷家门口的那条河?
那次的走马灯播放到哪儿了?
──“怜怜。”
──“再叫我怜怜我就揍你。”
只有这样突兀的对话,然后他就被郑清扯上水面,脱离了死亡,也脱离了那些片段。
……现在,这些片段能续上了。
──“怜怜。”
──“再叫我怜怜我就揍你。”
幼儿园。
──“你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吗?”
──“我怎么可能像故事书里的那条人鱼公主一样,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