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玄幻科幻]——BY:青莲门下
青莲门下  发于:2020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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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首──再叩首──”
  “起──”
  他站起来,睥睨着祭台下村民们虔诚的模样。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姑娘懒洋洋的声音。
  “唔,真是无聊透顶,你说是不是,小相公?”
  刚刚站起来村民们就看到了少年身后突然出现的神使。
  这是村子里第一个请来神使的巫!
  村民们纳头就拜,原本站在两边的族老与黑袍婆子们跪倒在地,热泪盈眶。
  神婆已经把额头扣出了血。
  “神佑此村安康……”
  “神佑此村安康……”
  却不料他们听到了那个神使面无表情地问那个祭台上的少年:“小相公又为何不拜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相公风姿特秀,依然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他本想跪下去,却站直了身体,听到另一个自己说:“你不是神,我又为何拜你?”
  更何况,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让自己跪了的人结局都不怎么好。这个姑娘,似乎知道他的过去。
  祭台下的村民却抖若筛糠,恨不得冲上去把小相公不合时宜的高傲的脑袋摁下去。
  神使却亲吻了少年的额头,齿如含贝,嫣然一笑。
  当真是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
  “新的巫确实有意思极了,能保你们风调雨顺呢。”
  姑娘又消失不见,仅留下祭台下的村民激动叩首。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又是鲁迅先生的梗2333。
  “那时候,只要从来如此,便是宝贝。即使无名肿毒,倘若生在中国人身上,也便“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乳酪”。国粹所在,妙不可言。”──《热风.随感录》
  服饰与祭礼是我结合某服饰鉴赏书籍与《山海经》诌出来的,服饰鉴赏是哪本已不可考,可能是人民邮电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服饰鉴赏》,存疑。


第43章 陶渊明(八)
  在成为巫的第二日,天赐之人沈怜就秉承着在其位谋其职的原则,尽力不尸位素餐,而是拿着桃木剑帮村民们驱鬼。
  他从大袖子里拿出一张白纸扔到水盆里,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像是默诵着神典。
  那张干净的白纸上很快就显现出了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狰狞女人。
  村民们看着凭空出现的厉鬼无比惊恐,沈怜却毫不意外,他似乎天生就知道用白矾作画再浸到水里这种小儿科的事情。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画得那个女人像极了那个美若天仙的神使。他也没注意到,他画这个女人的时候,给笔端倾注了多少阴毒的恶意。
  铁锅下的柴火烧得正旺,偶尔溅出一两颗火星,锅里的油沸腾着冒着泡泡,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沈怜捞起那张禁锢住厉鬼的白纸,直接把手浸入了滚烫的油锅里。
  灵魂里的另一个自己仿佛在嘲笑他,嘲笑他竟然干起了这么下三滥又低级的勾当。
  沈怜看着倒吸一口凉气的村民,他们瞪大了眼睛,已经忙不迭地跪在了地上。
  低级吗?沈怜疑惑。
  或许真得很低级,毕竟他之前连想都没想就在一锅醋里面倒了一层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无比笃定醋会沉在油下面。
  醋被烧开,气泡会往上升,升到油面上来,看起来就像油开了一样。
  手伸进去完全不烫。
  或许是个人都会知道怎样“油炸厉鬼”,可这些村民不知道,他们正跪在地上诚挚地磕头,感谢沈怜的卓越贡献。
  沈怜弯下腰扶他们起来,露出一个无比亲和的笑。
  或许地位可以这样一下一下地巩固起来,这个村子里的人很容易知道“敬”,更容易知道“畏”。
  等做完乱七八糟的祭祀与法事,沈怜才算清闲了下来,他跑去一户姓郑的人家,问村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老人家,您知道一个叫郑清的姑娘吗?”
  老汉叼着烟卷眯着眼睛,无比笃定地说:“村子里这么多姓郑的没一个叫‘清’的,郑狗蛋郑娃子郑二丫倒是多得数不清。”
  沈怜不信邪:“那是小名吧?学名呢?”
  老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于是沈怜挨家挨户地敲门,想找出一个叫郑清的姑娘。
  结局当然是无功而返,而且村子里的人都怀疑这赵家三郎就算改了名字,脑子里的颠病还是治得不清不楚。
  没有人叫这个名字,哪怕是一个死人。
  他回到家,问神婆:“婆婆,你知道一个叫郑清的人吗?”
  神婆摇了摇头,好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怜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毕竟自己只是似假非假地听到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名字。
  他回忆着那句话。
  “小相公……小相公你怎么不吃东西呢!郑清死了你还想为他殉情不成!”
  那应该是一个……还算重要的人吧。
  神婆见他愣神,建议道:“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你可以明天去找族长大人,翻一翻之前的族谱。”
  沈怜感谢了她的建议,给神明上了一柱香,准备睡觉,期待明天的到来。
  可惜昼短夜长,一晚上辗转反侧,又不能秉烛夜游,于是就胡思乱想,疑惑着就自己这么个自私自利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为他人殉情。
  就算爱到了骨子里,也不可能干出殉情这种傻事啊。
  他揣着满肚子的疑惑等到了天亮,来到了族长家。
  族长大人已经很老很老了,须发皆白,整张脸像是风干的橘皮。他甚至已经老到了连祭天仪式都没办法参加的地步,仿佛随时都能归西。
  沈怜一页一页地翻着厚重的族谱,看得无比认真,他看着上面一个一个的名字,问道:“族长大人,为什么我们的族谱最多只有二百多年的呢?”
  族长目光悠远,似乎随着发黄的族谱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这个村子是当年大家为了躲避战乱建立的,之前的族谱早已遗失了。”
  “真是可惜。”沈怜道。
  他心里想的“可惜”却是另外一件事。
  还是没找到“郑清”这个名字,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虽然忘记前尘往事,但骨子里的东西却遗失不了……他是个不吐槽会死星人。
  “郑清”这个名字无比大众,比不得“沈怜”独特,这个村子里竟然没有一个重名的?怪哉怪哉。
  他有些失望地踱回去,拿起纸笔,感到压抑的情绪如海潮般涌来,却发现古人诚不我欺,一片伤心画不成。
  他只好搜肠刮肚,想在记忆里找出郑清这个人的影子。
  却不想笔随心动,一笔一画,勾勒出了一朵花来。
  那朵花红得像血。
  鲜艳,美丽,层层叠叠,绚烂至极。
  他愣了愣,盯着那朵花,有些不可思议。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姑娘的声音:“哟,不得了,小相公思春了?是哪家的姑娘啊?”
  那是一朵芍药。
  自从画出那朵芍药后,沈怜就再也没有向村里的人打听过郑清是谁了。
  他只记得他当时耳朵发烫,慌慌张张把一堆书压在画上面,然后自己也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怎么可能,他都不认识那个叫郑清的姑娘!
  “我喜欢水仙,”他想,“记忆里好像有个家伙对着水面顾影自怜,最后变成了一株水仙。”
  这才是他喜欢的调调,只爱自己,爱到极致。
  充满着似褒似贬的讽刺性的浪漫。
  那姑娘仿佛得了兴味儿,每次都在沈怜不注意的时候冒出来,调笑那朵浥着露水的芍药。
  “小相公,你到底看上了哪家的美娇娘啊?”
  “小相公你别不说话呀……”
  “小相公你别不理我呀……”
  沈怜被问得急了,就深情地盯着那姑娘的眸子,说着眼前人是心上人的浑话。
  那姑娘便以手掩面做娇羞状,眉目间一剪秋水含情,嘤嘤嘤地跑开。
  他们像是一对真正的狗男女。
  这时候沈怜才算得了闲,真正清净下来。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毛诗有云,少年少女,说说而又笑笑,互赠芍药,是以传情。


第44章 陶渊明(九)
  桃飘李飞, 杨入大水为萍, 海棠已睡, 芍药相于阶。
  再到秋风起,木叶落, 也不过一时光景。
  蜡梅坼,茗花发, 水仙负冰,山茶灼。
  雪花六出。
  雪花之后又是一年细雨, 细雨湿了流光,流光又绿了芭蕉。
  倏忽间樱桃又红了几度,光阴总在闲处逝。
  闲处的少年郎也一日一日地长大了。
  沈怜趴在桌上用朱砂画着自己也看不懂的道符,听着那传闻中的神使喋喋不休。
  他打断了絮絮叨叨的姑娘,忍不住问:“你真的是神使吗?”
  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好多遍了。
  姑娘满目虔诚, 郑重点头。
  沈怜便崇拜地看着她。
  他实在是憋得辛苦,不忍拆穿她, 毕竟如此拙劣的演技, 只能骗骗三岁稚子或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男人。
  这样的皮囊, 既然不是神,又能随时消失, 不是鬼便是妖了。
  姑娘也知道他只是不拆穿,但还是摆着神使的谱儿, 念着拙劣的台词,等他质疑自己的身份。
  他们两个玩着这样的游戏,并乐此不疲着。
  毕竟他们都足够无聊。
  姑娘每次都刻意避开死了的郑清, 芍药之后,沈怜也不太追究自己的过去,这件事情也就神奇地搁置了。
  “喂,小相公,这次池子里又要沉下去一个女人?”
  “对呀,池子里的白骨越来越多,戾气都快溢出来了。”
  “谁说的?那池子明明天光云影共徘徊,清得很呐。”
  姑娘和沈怜便为这个并不高明的冷笑话笑岔了气。
  唯有源头活水来啊。
  什么时候活水也冲不散那些尸臭味儿的时候,民愤也就要溢出来了。
  神婆依旧在池子边做着祭天的仪式,渎神女人要被慢慢沉塘,塘边的村民却都麻木着表情,连那一点点劣根性的兴奋都没有了。
  沉沉沉,整日就知道沉,村子里安康的后代却还是越来越少,白痴却越来越多。
  不是所有孩子都是那个得了神恩的沈怜。
  他们现在或许都有些怒,有些惶恐不安,就看什么时候敢言。
  祭神敬神,神却不给福报,可是他们还不够虔诚?
  他们不知道,内心满满是对人丁凋零的担忧。
  神婆也渐渐老迈了。
  只是几年光景,她却像是老了整整几十岁,整张脸千沟万壑,再不复当年把沈怜关进祠堂时的精气神。
  她不担忧自己后继无人,却也担忧这个村子未来能存在多久。
  她回到家,看到认真画符的沈怜,有了些许安慰。
  她却不知道,村子里已经传遍了恶果是她这个不称职的神婆招来的。
  沈怜在她回来之前便做好了饭,锅盖揭开时饭菜还是热腾腾的,刚好入口。
  今年的鳜鱼比往年更加肥美,无比鲜香。
  “婆婆,休息一会儿吧。”
  待她吃完,沈怜收拾好碗筷,体贴地建议道。
  神婆年事已高,便进了内室,休憩去了。
  沈怜则拿着用卤盐水浸过的棉线,跑去池塘边驱鬼。
  他把一枚铜钱系在棉线上,点了火折子,棉线燃是燃了,却怎么也烧不断。
  周围的村民一阵惊呼。
  “厉鬼法术高强,所以这根线才怎么烧也烧不断,”他小声解释道,似乎有些羞惭,“还有一些鬼是冤鬼,怨气太重,渡不了的。”
  这池子里沉过那么多人,哪个不冤,哪个不怨?
  最终神使出现,拿出一把供在神明面前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棉线。
  众人惊呼,齐齐跪拜。
  他们不敢抬头,却听到他们尊敬的巫问出了他们一直想问的问题。
  “敢问神使,敝村信徒敬神,衣食跪拜,不曾短缺,牺牲玉帛,亦弗敢加,但为何神要我村子嗣凋零?”
  村民闭目聆听,急切地想知道个中缘由。
  神使莞尔一笑,道:“你们确实是虔诚的,神自然知晓,只是本该全身心侍奉神的人却并不算认真忠诚,神自然震怒,把果降给你们。”
  所有人都是一愣。
  “怒火易起却难灭,解铃还须系铃人……”最后这几句话缥缥缈缈,待村民们抬头,哪里还有神使的影子?
  村民又对着青天白日拜,拜完后面面相觑,琢磨着神使的那些话。
  沈怜起身,对着他们温柔一笑,道:“我该回去了,婆婆还在睡觉呢。”
  村民们就呆呆看着他走远。
  直到今年第五个女人被黑衣的婆子们架上木船,村民们终于彻底愤怒了。
  他们截下木船,把衣饰庄重严肃的神婆团团围住。
  侥幸逃过一劫的女人嚎啕大哭,还不忘在哭累了打着嗝的间隙恶毒地瞥一眼神婆。
  神婆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到了鹤发鸡皮的年纪,走一步都得喘三口气,自然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便被愤怒的村民们钉上了那个破旧的木船。
  沈怜穿着他第一次祭神、第一次拜神婆为师的祭服,一步一步庄重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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