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今天就是清明节了。
三天前,安陵容顺着妖奴这一条线索, 摸索到了之前祁夏阳亲身经历过的两起特大灵异事故。两起案件都找不到始作俑者, 即使锁定了嫌疑人,嫌疑人也会突然“人间蒸发”, 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这两起案件的另一个共同点便是对于人类灵魂的“收割”。祁夏阳很倒霉, 这两起找不到犯人的案件都被他碰上了, 还阴差阳错地帮了忙。刚上大学时碰到过的“碟仙降临”案件、用阳魂为代价的诅咒稻草娃娃事件, 再加上今天碰到的极阴体绑架案件,祁夏阳和这个暂时被他们称为“彼岸花”的组织已经打了三次交道了。
虽然找到了两起悬案的嫌疑妖, 但并没有什么用, 他们对彼岸花的情报还是一无所知。就这样过了三天,祁夏阳顶着自家叔叔“你还不回去上课”的眼神谴责, 厚着脸皮硬生生陪着婶婶熬过了孕期最后的三天。
在生产前一天,祁夏阳的爷爷奶奶还有张秋月的父母四位老人都赶来了病房探望, 祁夏阳的爷爷奶奶生祁渊的时候岁数就不小了,而张秋月的父母都还没退休, 是请假过来陪女儿的。空间还算大的病房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了, 张秋月的父母虽然嘴上没说,但显然对女婿找的这个高档医院很满意, 看到医院的环境和医疗水平, 显然是花了大价钱的。四位老人来了之后,祁夏阳就不去婶婶旁边凑热闹了,平时就和陆玄鳞在隔壁房间待着, 和在学校一样,祁夏阳看他的专业书,陆玄鳞接着学他的基础学科,他的物理已经看到大学了,祁夏阳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被满屏的公式吓走了。
清明节当天下起了小雨,天色阴沉沉的有些压抑,祁夏阳坐在产房外走廊的长椅上,陆玄鳞变成黑蛇的模样挂在他脖子上,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向爷爷奶奶出柜,陆玄鳞就只能委屈地当个小透明了。四位老人同样坐在长椅上,只有祁渊扒在产房不透明的玻璃试图朝里张望。看不到人就开始在走廊里踱步,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转来转去。
“嗡——”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声,祁夏阳浑身一抖,一种前所未有的阴冷气息从产房中溢了出来。这异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祁夏阳低头和肩膀上的陆玄鳞对视了一眼,黑蛇朝他点了点头。
不愧是极阴体,他给祁夏阳的震撼比当初江林别墅阁楼上那只杀了上百人的女鬼还要大。眼看着阴气开始逸散,祁夏阳握住了拳头,调动体内中的阳气开始中和这些凭空产生的阴气,这个过程甚至耗费了祁夏阳体内三分之一的阳气储备。
好在阴气呈爆炸式喷涌的情况也就是出生的那一段时间,过了两分钟,等宝宝被擦干净用软布被包好的时候,阴气就已经收敛回体内了。祁夏阳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掏空了身体三分之一的阳气让他有些疲软,刚刚和小堂弟的阴气对着拼的时候,时间要是再久一点,祁夏阳体内多到用不完的阳气都可能会被掏空。
“出来了,是个儿子。”产科的小护士抱着粉嫩粉嫩的一小团从产房中走了出来,祁夏阳趁机围了上去,偷偷摸了下小堂弟露在外面的小手,送了一点阳气过去,保证小堂弟一星期之内都不会因为阳气不足而胡乱吸收其他人的阳气。
小宝贝是足月出生的,身体健康,母子平安。孩子一出生之后就被送去洗澡换衣服了,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傻爸爸祁渊才舒了一口气,跑到病房门口守着被推出来的老婆去了。张秋月在产房近距离接触了阴气爆发的源头,此刻体内也有些阴阳失调,祁夏阳帮婶婶也补充了一点阳气,之后留给了祁渊三块充好阳气的玉坠子,为了照顾宝宝的体型,特地挑了最小号的玉坠,上面都雕刻了象征吉祥的麒麟,用红绳穿起来,可以戴在脚腕上。
“阳阳”,祁渊收下玉坠,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拍着祁夏阳的肩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他似的说道:“我儿子一定会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的。”
“……嗯!一定会的。”
张秋月已经醒来了,她从丈夫手中把麒麟玉坠那在手中摩挲了几下,突然说到:“麒麟。”
“月月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的儿子就叫祁霖吧。甘霖的霖,正好今天下了一场好雨。”
祁渊愣了一下,随后拉住了张秋月的手:“是个好名字,儿子就叫祁霖了!”
祁夏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没想到最后小堂弟的名字竟然是和他给的玉坠息息相关,就好像,他和这个血脉相连的小弟又多了一层联系。
可能注定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快乐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病房里的祁夏阳突然感到有些心悸。他偷偷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挂着的黑蛇,对方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是错觉吗?祁夏阳不动声色地退出了病房,然而这种糟糕的感觉并没有减退,反而愈发强烈了。
“玄鳞,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黑蛇闻言抬起了头,探出信子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传音道:“没有其他妖的味道。”
心中的不安无法平息,再加上还有一个彼岸花在背后对小祁霖虎视眈眈,如果不亲眼看看小宝宝,他就无法安心。
这么想着,祁夏阳便行动了,这家医院是阴阳界开的,他又是挂在阴阳界名下最大的挂,特权开的也是最大的,只要不危害国家安全,他在组织里就是横着走的。这家医院也在祁夏阳横着走的范围之内。
他并不费力地就到了婴儿房外面,在消毒穿好防护服以后,祁夏阳走进了小祁霖所在的婴儿房。
皮肤粉嫩粉嫩的小婴儿仰躺在床上,已经被洗干净身体,换上了小黄鸭图案的小衣服,两只手摊在身体两侧睡得正香。
真可爱…祁夏阳盯着刚出生的小堂弟看了一会儿,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小祁霖此刻闭着眼睛,睫毛又长又密,一看就像他妈妈,长大之后一定也是一个睫毛精。
祁夏阳微微弯腰,手指搭上小祁霖攥紧的拳头。密闭的房间中,突如其来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祁夏阳猛地抬头,眼前被一道刺眼的白光晃到,他只记得他闭上眼睛,试图伸手去挡,耳边传来陆玄鳞的嘶吼声,之后他便失去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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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夏阳醒来后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行驶中的小轿车里,脑中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来前因后果,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暂时忘掉了。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一片片树林和蜿蜒曲折的小路告诉他,这是一段盘山公路。路上很黑,隔很远才有一盏路灯,小轿车的车灯开得很亮,只能照轻眼前的一段路。
“老公,是不是要下雨了?”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把长长的头发盘了起来,利落地扎在脑后。女人的一只手手放在微微凸起的肚子上,另一只手略感不安地攥紧了衣角。祁夏阳转头去看她的脸,眼前却好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看不清她的五官,却让祁夏阳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是啊。”驾驶座坐着一个男人,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方向盘上,把车开的平平稳稳。
“等到家,提醒我给阳阳打电话,让他加件衣服,最近又降温了。”
“好,我记得了,娃大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懂什么,阳阳要是生病了你不心疼我心疼。”
“我怎么不心疼,瞧你说的…”
说话的男人和女人好像看不见他一样,自顾自地说这话,祁夏阳此刻却已经满脸泪水。
“爸…妈…”是的,他想起来了,这两个人的身份,是他的父母。但他的父母不是已经…已经…
车祸去世了啊……
祁夏阳想去触碰身旁妈妈的手,想像以前那样握住她的手,却摸了个空。他的手径直穿过了女人的身体,就像没有实体一样,和同样坐在车里的两个人处于不用的世界。
“那是什么东西?”
他听见父亲疑惑的声音,他探身向前,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车灯照到的前方,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身躯,庞大的身躯占据了整条道路。小轿车减去停了下来,车灯的灯光下,祁夏阳看到了鳞片的反光。这东西,就好像一条巨大的黑蛇!!
“嘶嘶——”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验证了祁夏阳的想法,一颗巨大的蛇头探了过来,猩红的蛇瞳阴冷地盯着车内的人,巨蛇吐着信子,尾巴一卷,小轿车就被卷在了它巨大的身体之中。
“啊!!!”车内的两个人发出了尖叫,然而这并不能阻挡巨蛇的动作。
不要!!祁夏阳想要呐喊出声,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巨蛇甩了尾巴,小轿车内天旋地转,车子被扔下了山路,坠入深渊中。
“砰”
大概因为是灵体,祁夏阳并没有受伤,眩晕的感觉过后,他感到手指间一片濡湿。
他猛地抬起头,发现身边坐着的“妈妈”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她看不清五官的脸终于能被看清了,确实满脸鲜血,头部被撞后破了个大口子,黄黄白白的东西从头上流出,她瞪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四肢扭曲着,下体有什么东西滑落了出来,猩红一片。
恍惚间,祁夏阳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嗯,放心,我们大黑不是啥凶手,我不写辣么狗血的剧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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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祭品
坠落的深渊下, 祁夏阳仍然坐在破烂不堪的车子里,刚刚车体因为剧烈碰撞而发生了大爆炸,整个小轿车在燃烧过后只剩下了黑色的车骨架, 而他死相恐怖的父母也在大火中被烧成了黑色的灰烬。讽刺的是,全程坐在母亲身边的他在大火中也安然无恙, 他从最初的惊慌失措到现在已经趋于平静。
火光早已熄灭, 唯一能够提供照明的月亮也已经被乌云遮住,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太过浓烈, 祁夏阳在谷底仍然能看见半山腰的山路上, 黑色巨蛇舞动着的身影。
他低下头, 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下,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半晌, 祁夏阳抬头, 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是悲伤或者愤怒,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天空中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够了, 滚出来。”
空间仿佛有一瞬间的静止,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祁夏阳定了定神,从已经看不出车子原貌的车里走了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对着空气说道:“这里是我的梦吧?”
好像在回应他一样, 遮住月亮的乌云渐渐散去了,但是那天空中显现出来的却不是银白色的月亮, 而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一样的东西, 黑色的球体之上还有着一圈又一圈红色的纹路,在球体最中心的地方是一片猩红色。这突然出现在天空中的“月亮”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眼睛一样。
被它注视的瞬间,祁夏阳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暴露了吗?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灌入祁夏阳的耳中, 这声音就像是多种声线的集合体,既像男人又像女人,分不清性别也判断不出年龄。
“这么奇怪的事情如果放在现实才叫奇怪吧?你真的很失礼,把别人已经去世的父母随便拉进来。”
“原来如此,你是在梦境中还会保持理智和逻辑的类型吗?”天空中黑红色的眼睛“眨”了一下,还颇为“灵动”地转了转眼球。
恶……好恶心!
“虽然这里是梦,但发生的事情可是真实发生过的哟,你心里不是一直困惑着吗?”那眼睛的声音里带着蛊惑,“就这样和杀人凶手混在一起真的好吗?”
这……这眼睛是煞笔吗?都说了他是个在梦里也头脑清醒的人,怎么还会信这种鬼话?
见祁夏阳半天没有回答,眼睛显得更加兴奋了,“你还当那条蛇是爱人吗?”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哦,问吧。”眼睛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这个场景你是从《公路惊魂》翻出来的吗”
“什么?”
“我是说,你可能抄袭了,朋友。”祁夏阳只觉得自己混入了一个廉价剧组,“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些场景都是你从我记忆里面拼出来的吧?”因为当时逃避现实的原因,祁夏阳主观方面地把关于父母的印象都“封印”了,所以刚刚的场景里,妈妈才会看不清脸。如果说这时候还有一些代入感,之后发生的那些对祁夏阳来说就没什么真实感了。
父母回家的公路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绝不是现在走的这一条,这一路的场景越看越像当时陆玄鳞和他一起看的一部三流恐怖片《公路惊魂》。这种熟悉感在大黑蛇出场,开始在路中间肆虐的时候变得越发清晰。
《公路惊魂》里讲述的就是一家人在开车前往某地的公路上,碰到了一只巨大的章鱼怪,主角和弟弟在半路上跳车出去之后与大怪物躲猫猫的故事。别问他山路上为什么会有章鱼怪,那是编剧的锅。在这里只不过把章鱼怪变成了他记忆中更熟悉的黑蛇的样子,走的剧情大致还是一样的,小轿车被打到了山崖下爆炸了。
祁夏阳也不知道自己的思维为什么这么清晰,明明是做梦,却丝毫没有损失他自己的逻辑思维和理性思考。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一些代入感,到最后看见“母亲”满脸鲜血死不瞑目的脸时,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这脸并不是他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