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门,鲜红的颜色便刺痛了汪老爷的双眼。
他的宝贝儿子,今天宴会的主角,正躺在血泊之,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鲜红的血液已然将他身上的白衬衫完全浸透。
一旁,汪老夫人已经受不了刺激得晕了过去。
汪太太和佣人一起将她扶到了沙发上,正替她捋着心口顺气,生怕一不小心再搭进去一个。
徐氏夫妇也被吓坏了。
徐太太抓着徐老爷抖了好一会儿,忽然叫道:“勤勤呢?我们的女儿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惨死的汪刻其身上,竟无一人关注徐勤勤的去向,被徐太太这么一提才猛然想起。
徐老爷脸色难看道:“我记得勤勤刚才来找刻其了。”
徐太太眼前一黑:“那我们勤勤会不会也出事了?快去找勤勤啊!”
可汪家人现在哪有时间去搭理他们。
汪老爷先是让管家去报警,又让佣人背着昏厥的汪老夫人去开车,最后才叫来保安,让他们将宅子里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
途遇上了薛祁司和盛珏,汪老爷也顾不得思考盛家的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连忙拉住薛祁司的胳膊,将他拽到了案发现场——经过之前汪刻其还魂一事,汪老爷是知晓薛祁司身份和长相的。
跟在两人身后的盛珏刚进门便是心头一凉。
汪刻其的死状实在太过扎眼,凶器大约扎到了心脏动脉,血淌得满地都是,让他想忽略都不行。
盛珏被血腥气熏得两眼发花,转身跑出了休息室,来到室外大口呼吸,试图将鼻腔那股黏腻的味道驱散。
汪刻其怎么会死了呢?
盛珏百思不得其解,陆雅江死了,汪刻其也死了,接下来又会是谁?
一时间,他竟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盛珏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下意识以为是薛祁司,可转头才发现是盛玘。
盛玘看到他眼的意外,好笑道:“怎么这个表情,你在等谁?”
盛珏摇了摇头,反问道:“宴会是不是散了?”
“散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盛玘点了点头,“似乎是汪少爷那边出了点事,订婚宴暂时延后。”
哪里是延后,明明是取消。
盛珏抿了抿唇,正想着要不要把汪刻其的事情和盘托出,薛祁司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
“薛老师!”盛珏喊了他一声,绕过盛玘快步走过去,“怎么样了?”
薛祁司的面色竟是罕见的严肃:“回去再说。”
盛珏吃了一惊,将疑惑压回心底,跟着他朝外走了两步才想起大哥还在后面,连忙回头道:“大哥,我今天有事,就不跟你回老宅了。”
说完,也不等盛玘是何反应,跟着薛祁司就跑了。
盛珏来时坐的是加长豪车,回去时却是坐在了一台小电驴的后座,只可怜兮兮地得了一个安全头盔。
小电驴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
盛珏本想在路上询问汪刻其的后续,一张口就被灌进一嘴风,只好抱紧薛祁司,选择回去再问。
风驰电掣过后,两人回到了公寓。
直到走进电梯后盛珏才想起来,陆雅江还住在他的公寓,汪刻其今天出事,不可能瞒得住,到时候要怎么和对方说明呢?直接说人死了吗?
盛珏左右为难,可等到他进了门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的纠结都是多余的。
半个小时前才被发现惨死在休息室的汪刻其,此刻已经回归了初次见面时的魂体状态,正坐在沙发上和陆雅江聊天呢。
汪刻其见到他们回来,还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哈喽。”
……哈喽个鬼啦!
盛珏完全无法想象为什么汪刻其可以这么平静,他一个局外人都看得为两人揪心不已,当事人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死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男朋友。
“汪刻其,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盛珏艰声问道。
“知道啊,”汪刻其脸上的笑容不变,“你看我这样也能明白,现在我和雅江一样都是鬼魂啦。”
盛珏:“……”
无言以对。
薛祁司处变不惊道:“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吗?”
汪刻其的笑容终于淡了一些:“是徐勤勤。”
陆雅江大惊:“怎么回事,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汪刻其摊了摊,道:“我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么,再说了,就这样被一个女人杀死,太没面子了,不想说。”
陆雅江听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盛珏道:“可是徐勤勤不是你协议结婚的新娘吗?你哪里得罪她了,他为什么要杀你?”
汪刻其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坐在这儿了,谁知道她忽然发什么疯,今天一见面就和我说了些领结婚证之类的屁话,我拒绝了,她就给了我一刀。”
盛珏不解道:“协议结婚还要领结婚证的吗?那她到时候和她的青梅竹马怎么办?”
国内虽然不承认同性婚姻,可一旦徐勤勤和汪刻其扯了证,即便是假的,陆雅江和那个传说的青梅竹马就永远都是“第者”。
那个女孩子不会傻到这个地步吧。
汪刻其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明白,她今天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以前认识的时候一直是温温和和的,今天语气变得特别冲,脸色也不太好看。”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盛珏脑海灵光一闪:“你说她会不会是被厉鬼附身了?”
汪刻其闻言一怔。
盛珏道:“你有没有直接或者间接……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人品,会不会有人因你而死,但你并不知情,结果对方找上门来索命?”
之前“捉迷藏”和“洋娃娃”的事件就能看出,一个冤魂的怨气可以大到什么地步。
“阿其虽然有的时候脾气不好……”
陆雅江此话一出,就被汪刻其极其哀怨地瞪了一眼,顿时无奈:“但他真的没有伤害过什么人的性命,和他有接触的都是商业圈子里的人,我不记得有因他而死的。”
汪刻其补充道:“是啊,雅江这么好的人不也被害了么。”
“……那难道是误伤?”盛珏摸下巴,扭头问薛祁司,“你说附身徐勤勤的冤魂会不会和杀害陆哥的是同一个?”
汪刻其兴缺缺:“是又怎么样,难道你能让鬼绳之以法?”
瞧这话说的。
盛珏不高兴地挑起眉毛,双朝薛祁司一摊:“你以为我们薛大师是吃素的吗?”
薛祁司道:“不,我是杂食的。”
盛珏:“……”
陆雅江对汪刻其道:“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委托过薛先生了,薛先生也接下了,我们就安心等结果吧,我相信薛先生。”
薛祁司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徐勤勤找出来。我在休息室里感觉到了鬼气,很浓郁,那只俯身的厉鬼怨气很重,绝不会只杀了汪刻其一个就善罢甘休。”
盛珏不可置信道:“难道她准备无差别攻击?”
薛祁司摇摇头:“这个还暂时无法确定。”
可自那晚之后,徐勤勤就消失了。
不仅是徐氏夫妇,就连警方也无从搜寻她的下落。
加之汪刻其惨死的事情在两天后被公布了出来,网友们顿时分为了两拨。一是觉得徐勤勤被歹徒挟持,二是觉得徐勤勤畏罪潜逃。但显然后者比较站不住脚,毕竟就算徐勤勤不满于联姻,也绝不至于做出杀人一事。
而事件的当事人,汪刻其和陆雅江就此在盛珏的公寓安家落户了。
盛珏其实并不喜欢家入住陌生人。
当初收留陆雅江完全是因为他是委托人,可现在又加了个汪刻其,盛珏顿时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试问谁能忍受每天都看着两只鬼卿卿我我?!
当然,基本上都是汪刻其单方面主动,陆雅江十次里面拒绝了九次。
饶是如此,盛珏也忍不住自戳双眸,欺负单身狗是吧?!
这天晚上,汪刻其照例拉着陆雅江在阳台看星星看月亮,盛珏则钻到了次卧,和薛祁司商讨起接下来的行动:“怎么也,有眉目了吗?”
那日在订婚宴上,薛祁司收集了休息室的一缕鬼气,试图通过鬼气追踪厉鬼的下落。
可素来无往而不利的薛祁司却遇到了困难,那只厉鬼身上不知携带了什么法宝,自带屏蔽功能,薛祁司的罗盘只能推测出一个模糊的范围,始终无法确定准确方位。
意料之,薛祁司摇了摇头。
“那现在该怎么办?”对于驱鬼捉鬼,盛珏完全是个门外汉,只能薛祁司说什么就做什么。
薛祁司沉吟片刻,从床头柜拿出了一个u盘。
盛珏愣了愣,才想起来:“这是陆哥捡到的u盘?……是吕魏的?”
直到这时,盛珏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u盘是陆雅江捡的,很可能是吕魏的,那说不定u盘里的女鬼就和吕魏有关系!
要怪就怪吕魏上次的操作太骚了,把盛珏气得什么都忘了。
现在公关已经澄清,吕魏也收到了盛世发出的律师函,哭天抢地地在微博道歉了,盛珏总算注意到了其他地方。
“要去找他对质吗?”盛珏问道。
薛祁司摇了摇头,道:“你觉得他会承认吗?”
盛珏想也不想:“不会。”
要不是吕魏惹不起盛家,恐怕连微博道歉都不会,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都敢把热度炒到盛珏身上,被汪氏雪藏已成定局,哪里还敢承认自己和一个明显触犯法律的视频有关。
没有讨论出结果,但得知吕魏可能与一场□□案件有关,也不算全无收获。
只是盛珏记得这个u盘早在半个多月前就让小秦交给警方了,却至今都没有什么消息,他不由怀疑这个u盘究竟有没有被警方看过。
揣着心事,盛珏这晚睡得很不安稳。
而且又做了噩梦。
曾经入过他梦境的红衣女人时隔近一个月,再一次与他在梦相会。
红衣女人一如既往地披头散发,满脸的血泪,正坐在对面楼的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瞪着他,而后张口,一字一顿地说了句话。
由于隔得太远,盛珏又不会唇语,没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随后,红衣女人再次从楼一跃而下。
……
盛珏从梦惊醒。
睁开眼,发现灰蒙蒙的房间有一个人影正坐在他的床头,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滚带爬地往后躲,十分狼狈。
“别害怕,是我。”薛祁司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盛珏只觉得被抓住的那条腿酥了一下,讷讷地停住了逃离的动作,半晌才道:“吓死我了,你怎么会在我房间?”
薛祁司道:“你做噩梦了。”
盛珏还没反应过来:“对,刚刚被吓醒了,可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做噩梦了。”薛祁司又重复了一遍,“我感觉到了,所以准备来将你唤醒。”
盛珏有些吃惊,难道薛祁司已经厉害到连人做噩梦都能察觉的程度?
看出了他的疑惑,薛祁司补充道:“你这是恶鬼入梦,所以我能感觉得到,以你的体质,如若我不在身旁,你直接在梦被鬼带走也是有可能的。”
“……”
盛珏平白被他吓出了一身的汗。
要知道,他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可是在影视基地,那时薛祁司离他不知道多远!他没出事真是万幸。
盛珏连忙把梦境的画面一字不落地描述了一遍。
不说还没察觉,一说完,盛珏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我梦里的红衣女人和视频的红衣女鬼有什么关系吗?”
薛祁司道:“把视频再看一遍吧。”
可当盛珏打开电脑,插上u盘之后,就傻眼了。
“视频呢?!”瞪着一片空白的界面,盛珏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
薛祁司的眉头也皱了起来:“u盘承载的鬼气越来越淡了。”
盛珏道:“可视频也不是用鬼气做成的吧,怎么会不见了呢?会不会是有人动了脚,这u盘还被谁碰过?”
答案是不知道。
视频出现后除了他们和小秦,没有第四个人碰过。小秦跟了盛珏年,人品信得过,更加不可能无聊到去删除一个u盘里的视频。
*
而此时,远在二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小区——
吕魏抱着膝盖,躲在床与墙的夹角处,脸色惨白,眼睛却死死盯着电视上的屏幕。
屏幕,一个红衣女人被五个男人□□的画面已经重复播放到了第遍。
电视关不掉,哪怕是拔掉了插头,画面依然在继续。
吕魏几近崩溃。
他是做错了事,可跳楼是那女人自己跳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缠上他?
还有那个盛珏,让他蹭一下热度又不会死,电影的事情已经因为陆雅江那个扫把星黄了,现在又让他被全网黑,为什么,为什么整个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
红衣女鬼的委托和徐勤勤的下落一样,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汪刻其和陆雅江也已经在盛珏家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久到盛珏都忍不住问薛祁司,人死了不都应该被鬼差带去地府的么,为什么要赖在他家里?
薛祁司的回答也很直接粗暴——因为把他们送走了之后就没有人结账了。
盛珏竟无言以对。
他怎么就忘了,这位看起来就很牛逼的薛天师,其实一只在被贫穷困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