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以魔问道 [金推][玄幻科幻]——BY:燕十六
燕十六  发于:2020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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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舟仙子不欲扰他,便一并吩咐宗门弟子少在离渊门前走动,却抵不住这些弟子对他的好奇之心。
  这并不难以理解,毕竟极乐仙宗以双修之法闻名,对众多仙宗弟子而言,找到一个修为精湛、资质上乘的双修道侣,的确是踏上道途之后的头等大事。
  而离渊作为魔域年轻一辈最神秘却也最负盛名之人,那日一剑斩敌的风姿仍然深深刻在众人脑中,虽说那冰冷面具之下的容貌如何尚无人可知,但仅凭那身实力和傲然风姿,已是引得不少仙宗弟子心生垂涎,甚至不顾妙舟仙子命令前去试探。
  当然,一个个都无功而返便是了。
  这日,离渊正在打坐。
  他控制着体内魔气流转,极力平复体内尚未炼化完全的血煞之力,构建起血魂珠与身体之间一个微妙的平衡,使得在运转功力时不至于反噬自身。
  那日他动用魔功将那鬼刹宗弟子斩于剑下时,其实已触动了这凶戾之物,使得煞气魔气再度冲突,致使神魂沉沦于杀戮之境,杀念失控,以至于本来他动手之时并未曾想将那冒犯之人赶尽杀绝,最终却失手将元婴一起绞碎,杀念久不得平息。
  这血魂珠终究是个隐患。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将其完全炼化,只是他如今境界已然太高,若将其中煞气炼化完毕,必将突破大圆满之境,甚至提前进入化神期,强行炼神化魔。
  他不愿如此,自然是忍着剧痛,拖得一时是一时。但九幽秘境将启,之后争斗势必剧烈,他若是被血魂珠拖累,恐怕完成不了魔尊命令是其次,被魔尊一怒之下多‘赐予’几个类似之物才真真是苦不堪言。
  他一边寻思,一边自嘲地笑了笑。
  说到底,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何必呢?他问自己。炼神化魔又不是彻底失去自主意识,不过是沉沦杀戮,永为魔尊所控罢了,和他现在处境又有何不同?而反抗魔尊的下场,却比这要痛苦得多。
  炼神化魔,为人操控,再不可超脱。
  这是所有魔器的宿命,也应是……他的宿命。
  不,不对。
  ……不应如此。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他的宿命,绝非是囿于魔器之身,沉沦此身此心,而应是……
  应是什么?
  离渊极力往深处想去,突然头疼欲裂,仿佛有无数蚂蚁在脑海中爬行,疼得抱着脑袋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痉挛不止。过了许久,方才慢慢缓过来,整个人却已经被汗水湿透,几近虚脱。
  他茫然地看着上方,脑海中却还是一片令人绝望的空白。
  他撑着身体缓缓坐起来,乌发散落在苍白的脸颊边,衣衫在方才的挣扎中散乱开来,薄唇紧抿的弧度冷漠而阴郁。他伸手整理好身上衣物,有些身形不稳地站起身,低头静默许久,推门走了出去。
  他想出去透透气。
  然而刚一出门,铺面而来的甜腻香气就让他想把门再度关上。
  众所周知,极乐仙宗名字虽有一个仙字,修的却是魔道双修采补之法。恰巧这合欢无极舟暗含双修之道,极利于仙宗弟子修行,是以许多仙宗弟子就趁此机会在这舟中翻云覆雨不断,更让这舟中幽幽□□气息更加浓厚了些许。
  离渊并不喜这般气味,因为这会让他联想到一些并不愉快的画面,仿佛噩梦般将他缠绕。他的心情本就不佳,现在更加烦躁起来,开始想自己出来透气是否是个错误。
  所幸当他快步走过那一排排暧昧房间,来到法宝外部后,那股缠绕不去的甜腻香气便消散一空。
  这合欢无极舟行于浮云之上,站于外部时,凛冽的风透过防护阵法变得轻柔,吹拂于身顿觉神清气爽,连日以来的阴郁也消散了些许。
  正当他闭目清空思绪和缓精神时,旁忽然传来一阵幽幽香气。
  这香气却与那些充斥情谷欠的靡靡香氛并不相同。它并不浓郁,只似有若无,像是山间幽谷中一朵洁白摇曳的花,清冽却勾人。
  离渊神情仍旧沉默如同雕塑,他知道有人来了,不过懒得理会罢了。
  “……”
  凌玥站在旁边,无奈地撇了撇嘴,好奇地看着着眼前这个奇怪之人。
  是的,奇怪。
  那日离渊一剑把段亦麟斩得神魂俱灭时,她也是在场的。对于段亦麟之死,凌玥心底相当愉悦,恨不得拍手称快。
  她自然不是什么纯善少女,虽看似娇憨可爱,但毕竟也是个魔修,奉行的亦是魔修那套处事法则。段亦麟虽是魔域有名的真传弟子,却偏偏喜欢使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实在叫人恶心,死了倒是痛快,因而凌玥离渊也便多了几丝好感,不自觉多关注一点,便愈发觉得这人奇怪。
  身为魔修,对于欲望向来放荡,何况是离渊这种修为高深的魔修,大多都应该喜怒不定,性喜杀人,各种妻妾娈宠如云才是。可这离渊,除却最初眼也不眨斩杀那姓段的之外,这些天来全无动作,即便那些胆大貌美前仆后继的极乐仙宗男修女修偷偷摸摸前去欲和离渊行那苟且之事,也只是被丢出房间了事。也有许多人说离渊手段残暴,可这些擅闯之人却连修为都未曾损失分毫。
  如此表现,着实是清心寡欲极了,天天呆在房间中不做它事便只修炼,着实不像个魔修。或者说,莫非这世间天才,都是修炼狂魔?
  凌玥情不自禁想起多年以前,师尊曾带着她见过的一个道修天才,也是天天只专注于修仙求道,对这世间俗物仿佛没有丝毫挂念,清心寡欲得近乎无欲无求,短短十数年进境便足以抵得上他人数百年勤修不辍,实在是可敬又可怕。
  而这离渊,岂不也是如此?
  不知怎的,凌玥看着那面具下方线条优美的下颚,就愈发觉得有点熟悉了,忍不住开口唤道:“离渊师兄。”见离渊侧头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她粉面微红,接着道:“凌玥仰慕师兄久矣,今日一见果如传言般风姿出众,忍不住便想上来结识一番,只愿师兄莫怪凌玥唐突才是。”
  离渊见得她面相十分眼熟,乍一见竟与妙舟仙子有几分相似,便不好继续漠然以待,只道:“幸会。”声音却仍是冷淡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凌玥也不计较这些,灵动大眼转了转,便有些大胆地试探道:“不知为何,兴许是师兄戴着面具看不真切的缘故,总令凌玥觉得与一个故人颇为相似”
  离渊心念一动,面上却只不动声色,淡淡道:“是么,师妹不妨说说。”
  凌玥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说起来,我只在数年前见过其一面,一见却惊为天人,真真是绝世之姿,叫人难以忘怀。如若他仍活着,想必是我等魔修的头号劲敌。”凌玥微微一笑,言语之间不乏试探意味,“不知师兄是否听说过他的名讳,便是那上玄仙宗真传弟子之首,所谓‘谪仙临尘,月映万川’的……”
  “——姬、临、川。”


第13章
  姬临川。
  这个名字落在离渊耳边,无疑于一道惊雷,震得他神魂不稳,眼前发黑,方才那堪堪压下去的头疼又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捂着额角痛哼一声,脸色顿时煞白无比。
  凌玥本只是好奇试探一番,未料得他的反应居然这般大,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惴惴不安道:“师兄,你……你怎么了?”
  离渊没吭声,实际上他已痛得发不出声音了。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墙低低喘气,冷汗一滴一滴顺着额角滑落,半阖的双眼涣散又茫然。
  凌玥怔怔站在一旁,见这在外被传得可怖至极的魔修此刻形容狼狈,汗水顺着苍白的下颚滴落至玄色衣襟中,淡无血色的薄唇紧抿,将那痛苦声音生生咽回腹中……
  不知怎的,她心中仿佛被一把毛茸茸的刷子轻轻扫过,竟是有些心疼焦虑起来,恨不能将这人揽入怀中轻轻安抚,为他分担这痛苦才好。
  待她理智回笼,觉察到自个想法后又是一惊,直觉入了魔怔。
  想她凌玥身为极乐仙宗真传,向来被许多魔修趋之若鹜,却从未动过一分一毫真心,然而之前见得离渊一剑斩敌而心生好感也便罢了,此刻竟是被其难得流露的脆弱姿态彻底俘虏了心思,全然不似她冷心冷清的本性。
  突然,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人便是师尊曾说过的,她命中注定的劫数么?
  凌玥不敢再深想下去,忐忑伸手欲扶一把离渊,却被他本能避开,只好无奈将神识探入纳戒中,手忙脚乱寻觅着有无可以帮得离渊的丹药。
  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道曼妙声音:“凌玥徒儿。”
  凌玥抬头,便见得妙舟仙子一身素色衣物匆匆走来,眼神复杂地看着靠在墙边喘息的离渊,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先回去罢,这儿交与为师便是。”
  凌玥暗自咬了咬唇,头一回有了想要反驳自家师尊的念头,只是她修为低微,即便能留在此处,又能帮得上什么忙?于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满含着担忧之情离去了。
  妙舟仙子见她这模样,哪里还不清楚自己这徒儿已是春心萌动。数年前她算得这孩子命中合该有一情劫,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情劫的对象居然是离渊。
  但离渊哪里是凌玥可碰得的人?堂堂天命之子,本就气运不凡,魔尊费了这般大的力气才将这人握在手心,又岂容得他人染指?想来凌玥最好的结局,也只能是求而不得若是一个不好,还可能惹上杀身之祸。
  只是明知是劫数,凌玥却已陷了进去,能否化解亦只能看运气了。
  妙舟仙子叹了一口气。
  她发现,自从自己碰着离渊,便变得特别容易叹气。
  不知是慨叹他的遭遇,还是在可惜他这个人。
  眼见得离渊脸色愈发苍白,她脸色凝重,庞大神识扫过离渊,却只看出他的躯体被魔尊下了层层封禁,外人欲想探得其体内状况,至少也得与魔尊同等修为。可她不过渡劫中期,离大乘期还有一大段路要走,与魔尊修为更是天上地下,一时竟是无计可施。
  妙舟仙子蹙眉迟疑片刻,只好伸手掐诀,死马当活马医,静心咒安神咒轮番落下,接着观察离渊神色,见其好转不少,方才松了一口气。
  离渊头脑中疼痛消减,气息慢慢平稳下来,他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向妙舟仙子,声音沙哑道:“多谢仙子相助。”
  妙舟仙子收回法力,关切道:“无妨,也怪我教导无方,叫座下弟子言语冲撞了小友,我这当师尊的,便在此替她陪个不是了。”
  离渊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恍惚,避重就轻道:“不关凌玥师妹的事,只是方才不小心触动体内旧伤,一时有些疼痛罢了。”
  妙舟仙子深深看他一眼,没有揭穿他的隐瞒,只道:“无事便好。”说罢拿出一瓶丹药递去,“此乃‘九转化生丹’,于内伤有奇效,小友不妨拿去试试。”
  离渊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接过丹药,道谢离去。
  妙舟仙子看着他的背影,冶艳昳丽的面容中流露一丝奇特之色。
  不知道她现在做的,是否正确。
  罢了,就当结个善缘。眼见着一个天才毁去,总归是于心不忍的,况且,他还与自家徒儿有那般牵扯……
  数日后,魔域众人抵达彼方城。
  彼方城位于仙栾域中心,乃最靠近九幽秘境的一座城池,为散修联盟所辖。散修联盟的人对魔域来人接待得颇为热情,很快便将一众魔修安排妥当,按修为高低准备好了洞府,并与五大仙宗道修洞府远远隔开。
  单看此举,未免有些避免冲突的意思。
  只可惜散修联盟盘算再好,也抵不住仙峦域气场天生与魔修不合,让许多魔修浑身上下不得劲儿,心情烦躁有之,频频生事有之。
  这些人在魔域都是惹是生非惯了的主儿,一时不爽,便开始作天作地胡作非为。
  离渊本不欲理会他们,但眼见秘境快要开启,魔修却在冲突中无端折损了几人,白白损失战力,只好强令三宗弟子收敛脾性,乖乖待在洞府中,少出去招惹事端。
  ——如有不服,尽管来战。
  他敢放出这样的话来,自然有许多人前来挑战。这些人眼觑着段亦麟这个前车之鉴,来的时候都做好了礼节准备,美名其曰“请师兄指教”,然后开始所谓“切磋”,其实均是下了狠手的比斗。
  离渊懒得废话太多,只干脆利落解决了数人,只堪堪留住他们一条性命。如此三天过去,魔修们便安分了不少,更有许多一见离渊,就开始腿软乖顺无比。
  也便是此时,离渊魔域弟子之首的名头,才完全被这些魔修所认同。
  离渊并不在乎这些,解决完此间事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日他头痛欲裂,平复下来后竟模糊忆起几幅画面。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只隐约看出群山苍茫,仙气缥缈,冰雪覆盖的景色,与魔域昏暗惶惑之景全然不同。
  他猜测,这可能便是他那全无记忆的过往,属于……一个人的过往。
  他并不是生来就是一把魔剑。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下欣喜之余,却更加不得解脱。倘若他本就是一把魔剑那也便罢了,但身为一个人,却被活生生炼制成一把魔剑,受人掌控被迫沉沦,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么?
  他从未如此渴望能够挣脱这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的枷锁,脱离这个腐朽而肮脏的躯壳,他迫切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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