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魔尊并没有如他所想般马上动作,而是伸手拿起他的几缕长发,漫不经心地玩弄起来。
“……此前,我欲赐你姓名,”魔尊缓缓开口道,“我思索许久,不若便叫离渊,流离的离,深渊的渊。你的新名字,记住了么?”
姬临川浑身一震,张口欲言,却被魔尊封住声音。
“此为命令,莫要再言。”魔尊俊脸凑近他面前,眼神中是深深的冷漠危险之色,“我早已说了,姬临川此人,与你再无关系。”
姬临川脸色愈发苍白,被其强行压迫着点了点头。
魔尊这才放开对他的禁锢,低笑道:“你若是早早学着服从我的命令,便不必平白受那许多磋磨。好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么?”
姬临川已无话可说。
既然说什么都只是徒劳,又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呢?然而迎着魔尊冰寒隐含命令的视线,他却再不能沉默下去,只得低哑着声音道:“离渊……谢主人赐名。”
魔尊拍拍他的脸颊道:“真乖。”
他抚上姬临川双眼,漫不经心道:“我本只欲令你以魔剑模样示人,此生只可在我面前化为人形。不过看在你今日乖顺的表现,反倒是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魔尊的手向下移动,转而揉躏起姬临川浅淡诱人的薄唇,声音低沉诱惑:“过来,把我服侍好了,我便予你一个……为人的身份,如何?”
第4章
姬临川薄唇被魔尊揉躏得绯红,他偏头似是想躲开,却在听到魔尊的话语时僵了一瞬。
他做梦也想逃离这人的禁锢,然而魔尊却将他日日困于魔宫之中,甚至区区剑鞘之内,一举一动皆被掌握,连逃跑的心思也得按捺住不露分毫,唯恐其设下更严密的禁制。
这座宫殿幽冷而死寂,仿佛没有其他活物存在,笼罩宫殿的阵法环环相扣,繁复至极,以他如今的情况,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他需要一个离开宫殿,现于人前的机会,唯有如此,方可有一线希望。
而魔尊似乎已料定了他的心思,提出这般羞辱践踏他的条件……
“不说话,便当你答应了。”魔尊微笑道。
“不。”姬临川闭上双眼,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唯有此事,绝无可能。”
魔尊笑意收敛,冷冷盯着他,突然叹道:“你总是如此——明知反抗无用,却总是要我强行命令你,这可不好呐。”
……
完事过后,姬临川被其随意扔在寒玉池中。
滚烫的温泉水将身上的青紫伤痕浸没,引发火辣辣的刺痛。尤其身后那处被人着重凌虐之地,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血液混杂着白浊在水中散开。他的双腿酸软,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之地,只得扶着池壁缓慢调整姿势,闭上眼睛低低喘息。
口中还残留着膻腥味道,姬临川只觉胃部翻涌,突然侧过头干呕几声,伸手捂住眼睛,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内心对魔尊的恨意已升至极点,不仅恨魔尊,恨将他推入此境的小师弟,更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他用力深呼吸几次,方才慢慢平息了沸腾心绪。
并非是不恨了,而是这恨意已被深深印刻在神魂深处,此生再不能忘。
就这样静默在温泉中许久,姬临川才恢复了些微体力,伸手开始擦拭着这一身不堪的痕迹。他用力之大几乎骨节泛白,落在伤口上更是极其疼痛,他却眼也不眨,只一遍又一遍擦拭身体。
但轮到清理被魔尊揉躏得红肿不堪那处时,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其实这本用一个清洁术法便可解决,魔尊却非逼着他亲自动手,不过是想借机羞辱他罢了。
……
折腾许久,才算清理干净。
他收回手,无力靠坐在寒玉池边,再不想动弹分毫。
不知泡了多久,直觉魔尊可能已等得不耐烦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岸,却突然想起,魔尊并未给他准备衣物。
不,不是没有准备,而是压根儿就没打算准备。他回想起被困在魔宫这数年,自己在魔尊面前,竟都是壹丝不挂、毫无尊严可言的。
魔尊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在魔尊眼里,他可能是一件物品,亦或一个用以泄欲的玩物,而唯独不是一个能与其平等对话的人。
姬临川身体有些发冷,而他的心却也仿佛坠入了冰窟,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冷寂。他低头站于水中,凄冷的月色落在苍白身体上,显出近乎虚幻的透明,墨色长发蜿蜒身后,水珠顺着背脊流淌,落入水中。
突然,神魂禁制被触碰,识海中传来魔尊辨不清喜怒的声音。
“怎么洗了这般久,嗯?”
姬临川面上露出一丝屈辱,半晌才传去意念:“……我需要一套衣物。”
魔尊似是沉默了一下,才似笑非笑回道:“我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为了这等小事。”
姬临川沉默不语,手却已渐渐握紧。
“作为魔剑,本就不需这等外物,三年了,莫非你仍不习惯么?”魔尊淡淡道。
姬临川心中陡然怒火升腾。魔尊说的倒是轻巧,这叫他如何习惯?诚然,魔尊从未当他是人看待,但是他却也从未接受过被人强加的魔器身份!
正当他强忍怒意,准备再度请求时,魔尊的神念却再度传来:“罢了,毕竟允你一个为人的身份,满足这些许要求也无不可。”
说罢,空间便被撕裂开来,其中落下一物。
“接好了,然后速来见我。”
姬临川下意识接住,低头却发现并非衣物,而是那把魔尊专门为他祭炼的剑鞘。
魔尊予他此物究竟何意?
他握着剑鞘,差点忍不住将其扔进水里。
然而下一刻,这剑鞘便散发出幽幽亮光,随后化作一套黑底红纹、散发着淡淡魔气的衣物穿在了他身上。
姬临川神魂蓦然战栗,剑鞘上的噬心炼魂阵已然再次将他锁定,只消魔尊一个念头,便可给予他以无尽炼魂之苦。
他试图解开这衣袍,却发现完全无法做到,甚至念头刚刚升起,便有阵法发动,强行禁锢他的动作。如此一来,这衣袍便唯有魔尊方可脱下。
当真是好手段,好算计,便是这时,也不忘给他再设下一个禁制。
姬临川冷冷地想着,眼底愈发冰寒。
终有一天,他会将魔尊所给予他的一切,一一奉还。
魔宫主殿。
魔尊慵懒地坐在高座之上,周身魔气森然,气场深不可测。
立于下首的三人额角不约而同流下冷汗。
他们分别来自魔域三大宗门,皆是门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在魔尊面前却战战兢兢如同蝼蚁,唯恐惹其不快,心中猜测魔尊唤他们前来的目的。
这三人中有一妖娆女子,轻纱缥缈,胴体曼妙,美艳脸庞精致绝伦,乃魔域赫赫有名的妙舟仙子。
这妙舟仙子乃极乐仙宗的副宗主,修为已至渡劫期,不知被多少修士所倾倒恋慕,然而妙舟仙子向来高傲自矜,并不如其他魔道女修般放浪不堪,但此时见了魔尊,却是粉面微红,对这世间一等一的强大修士动心不已。
魔门女子向来不拘礼节,因而尽管心存忌惮,妙舟仙子仍是上前一步,微笑着问道:“奴家这厢有礼了,敢问魔尊此次唤我等前来,所谓何事?”
妙舟仙子一双美目秋水横波,直直凝望过来,其中充满了爱慕崇敬之意,更衬着那张妖娆粉面如盛开荼靡动人至极,怕是这世间男子看了,没有哪个会不动心的。
然而魔尊却是个例外。
他只懒懒地在妙舟仙子脸上扫过,却没有停留哪怕一秒,声音亦是淡淡:“不过给尔等引介一人罢了,静候便是。另外,不想就此殒命,最好把你的极乐无极大法收起来。”
妙舟仙子口中突然闷哼一声溢出鲜血,显然已被魔尊隔空重击以示警醒。她暗忖失策,见满腔情意已被无视彻底,只好万分不愿地退了下去。
旁边围观二人心底嗤笑妙舟仙子鲁莽做派,实在是毫无头脑愚蠢至极,谁人不知魔尊冷血无情喜怒不定,在他面前做小动作无疑于自寻死路。
嗤笑过后,却又对魔尊口中那人感到好奇,疑惑究竟是何等人物,才值得让魔尊亲自传讯命令三宗来人,只为引介其身份?
但很快他们便知道了答案。
长发如墨,眉目清冷,神情冷淡的青年道修自殿外缓步走进来。
他一身气质如仙临尘,缥缈空寂,似山间冷月,寒天飞雪,偏生却身着黑衣,衣摆上还绣着妖异诡谲的血色暗纹,周身魔气虽淡,却不容忽视。
两种不同气质交织,矛盾至极,却也惊艳至极。
妙舟仙子怔愣片刻后回过神来,蹙眉细细看了好几遍这青年道修的脸,方才惊讶地吐出一个名字:“姬临川?!”
第5章
也怪不得妙舟仙子这般惊讶。
姬临川虽是小辈,修行岁月甚至不足百年,但在许多大能修士眼里,却是个鼎鼎大名的角色。
不单是因为其妖孽资质和修炼速度令人忌惮,更是因为星罗仙门曾作出的那则轰动天下的批命——千年之内必成仙,世间修士无可撄其锋芒者。
星罗仙门的话在很多时候便代表了那冥冥中的命数。纵使许多修士势要将如此妖孽扼杀在摇篮中,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然而姬临川却缕缕逢凶化吉,修为更是因此一日千里。
他容貌清俊,气质超然,不知多少人为其绝代风姿折服,甚至暗暗倾慕于心,姬临川之名,很快传遍修真界,可谓天命眷顾,气运盛极。
如此百年不到,大部分为难他的人便已心生怯意,转而想要拉拢交好,妙舟仙子也是其一。然而姬临川性情冷淡,全然缺少了常人应有的七情六欲,对诸多讨好视而不见,妙舟仙子无法,也只得无奈放弃。
一晃数年,此前还传出姬临川陨落的消息,妙舟仙子却是不信。堂堂天命之子,哪有什么陨落之危?十有八氿是困在某个秘境中遇到机缘了罢。
但不料事情似乎非她所想,再见面时,竟是在魔宫之中。而且看姬临川的模样,分明已然入魔……但一个被断定成仙的天之骄子,又怎会入魔呢?
然而更惊讶的事还在继续。
只见魔尊嘴角微勾,招了招手。姬临川似是犹豫了片刻,才慢慢走上前去,在魔尊面前……跪了下来。
那面容清冷的青年道修就那样跪伏在魔尊膝上,乌发垂落,看不清神情。而魔尊则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动作温柔缱绻,不似情人之间的调情,却更像是主人在抚摸着自己的宠物。
妙舟仙子不禁恍神——莫非魔尊这次想引介之人,便是眼前这似已被驯服的道修天才?
想想也便释然。这世间,或许也只有魔尊这等人物,方可违逆天命,把这气运极强的天才傲骨折断,化作身下娈宠,尽情享用。
但魔尊接下来的话语却令她感到有些意外。
“诚如此前所言,吾今日唤诸位前来,是想给尔等引介一人。”魔尊满意地感受到姬临川的身体微僵,继续道:“此子自愿背弃宗门入我门下,所有前尘往事一并勾销,此后便是吾座下唯一真传弟子,离渊。”
魔尊禁锢住姬临川骤然颤抖起来的身体,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下方三人:“诸位可有话说?”
妙舟仙子等人已然目瞪口呆,愣神许久才反应过来,忙不迭道:“恭贺魔尊喜获良徒,姬……离渊既为魔尊座下弟子,辈分崇高,理应是魔域三宗真传弟子之首。我等这便去传递消息昭告魔域,不知魔尊可还有其它吩咐?”
魔尊见目的达成,便拂袖道:“且去罢。”
待其余人等消失,魔尊才解开在姬临川身上所下禁制,俯身在其耳边道:“满意我为你准备的新身份么?我的……魔剑。”
姬临川挣扎颤抖的身体已慢慢平息,他侧头凝视魔尊眼睛,眼中尽是冰冷杀意,“……设计我众叛亲离,名姓无存,吾主似乎很是高兴?”
魔尊低笑道:“这世间可没有值得我去设计的人。所有我想要的,终会变成事实。”
姬临川道:“是么?那您最好现在就把我杀了,否则万事流转,我却是永远不会遂您所愿的。”
魔尊抚上他的长发,道:“我怎舍得?”他的声音很是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暧昧意味,“……能用又能屮的兵器,这世间可就仅此一把,我的离渊。”
姬临川不说话了,面色却是隐隐发白,厌恶之色无法掩饰,胃部隐隐翻腾。
魔尊却继续调笑道:“如今你我在外已是师徒身份,不若叫我一声师尊听听?”
姬临川冷声道:“休想!”
他的师尊从始至终都是上玄仙宗清霄峰主道衍真君,而非魔尊这个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仇人!
……只是,不知师尊出关之后,见他这不孝徒儿居然叛门而去,会是何种感受,即便是魔尊强迫在先,归根到底,也是他修为不足,才被算计至此等境地。
思及此,他的眼神微微黯淡。
“明知道不可反抗,却依旧执意而为,”魔尊叹息道:“我还以为你乖顺了许多,未曾想仍是这执拗性子,当真是本性难移,自找罪受。”
姬临川闭上眼睛,漠然道:“纵被折磨神魂躯体,受损亦不过皮囊表象,若违背本心臣服于你,才是真真正正的愚不可及。”
魔尊看着他那一副全然不顾的模样,开口嘲讽道:“我看你坚持的,也尽是些愚不可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