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仙姑选择自尽的那条河很宽敞,水面平静没有波澜,蜿蜒的一条河,就这么直直地通往外界。
夏煜几人赶过去的时候,馥仙姑已被人捞了起来。她直挺挺地躺在地面,全身湿透,双眼睁大,皮肤更浮肿泛白,让那些自残过的伤痕看起来更清晰刺眼。透过人群,夏煜看到馥仙姑手臂双腿胸腹都满是血迹,更遍布着狰狞恐怖的刀痕。
黄昏时候,霞光投落水面透着祥和安逸。
与此刻的紧张危险极其的格格不入。
有谢氏族人突然翻过馥仙姑的身,使其背朝着天,随即又挑开馥仙姑的衣服,露出血迹最夸张恐怖的背部。掀开衣服,眼前是让夏煜都倍感残忍不愿直视的场景。只见馥仙姑的背部,血肉模糊地写着“血债血偿,还我儿命”八个字。这些字迹刻的极深,像嵌进骨头里,因此才造成这么大的出血量。
然而眼前血淋淋的事实又残忍证明着,馥仙姑明显不是跳河自杀的,那杀馥仙姑的必有他人,毕竟馥仙姑死之前,没道理还能将这些字刻到自己背部。
那已经完全不是人能忍受的痛楚了。 自从到河边,夏煜就一直注意着谢竟的举动。这时候就见谢竟看到馥仙姑背部字迹的时候,身形猛然踉跄了下,柱着拐杖的手都颤抖起来。当然反应最夸张恐惧的还是谢肆覃,他当即脸色煞白地猛然坐了下去,双眼更直勾勾地紧盯着馥仙姑,好像那是从地狱归来,要跟他索命的魔鬼。
顾尤辰正挨着夏煜,观察着顺势便道:“这条河是通往卢海的。”
“卢海?”反应最激烈的倒是谢尧,他紧张望着顾尤辰:“你怎么确定是通往卢海的?”
顾尤辰道:“过来之前,我认真看过潼岭的地图,这里的确有条河直通卢海,除了这里还能是哪里。”
“那董幼……她有临初没有可能在潼岭?”
顾尤辰瞥谢尧一眼,轻飘飘道:“你最好还是祈祷她不在吧。”
潼岭这里,是极其危险诡秘的是非之地。凡是到了这里的人,恐怕都很难有美好的结局。
因馥仙姑突然的死,通路的事又延后了一日,之后更下了场雨。
这天阳光明媚的时候,谢家村的人倒没再有意拖延,迅速组织人员跟着高海洋三人一块去帮忙通路。那晚暴雨极大,被冲毁的山路面积更极广,短时间里很难全清理干净。高海洋三人,尤其是徐瑾,很迫切地想尽快离开,一直催着赶进度,还说要连夜打通道路。当然这点不太现实,得到了谢家村人的一致反对。因此想要下山,就再怎么不情愿都要多留几日了。
到潼岭以来,接连不断地发生这么多事,每件事都看似诡异,却又没法完整地连接起来。
这晚,五人便特意聚齐开了场会,商讨近期谢家村的事,以及之后该怎么展开调查,解开此刻这扑朔迷离的谢家村的谜题。
谢尧仍然很怵徐梵,见到徐梵跟见到大佬一般,就差没鞠躬喊声老佛爷了。徐梵倒没觉得不适,权当没看到谢尧的谄媚,有的时候甚至还很受用。
姚兆霆率先发表言论,说了之前发生的几件事,从谢农父子的死,孟森及其学生的死,遗体突然失踪,再到馥仙姑的死。这几件事全是命案,说明杀害他们的鬼极其凶残。但怪就怪在,徐梵却压根没感觉到很强烈的鬼魂气息。
“谢农跟馥仙姑是村里人,没准还涉及到某些事,他们的死暂时没法推断原因,但孟森他们的死,却足以说明那恶鬼极度凶残,他的目标不只是村里人,而是全部的人。”姚兆霆说着视线又转向徐梵:“你怎么想?”
徐梵斜倚着门框,因光亮昏暗,表情亦很难看清楚。
他顿了顿,说道:“我跟踪过谢竟,还试图吓过谢竟,想逼他说出实情,但谢竟当时只反复说着‘是你们自找的,不能怪我’这句话,没说其他有用的信息。还有潼岭那杀人的鬼,我找不到他。他力量很强,我之前又受过伤,没把握能赢他。当然,他大概也不想正面碰到我,所以一直避着。那些人突然的死,没准就是他对我们的警告,提醒我们尽早离开,否则下场就跟那些人一样。”
夏煜顿时看向徐梵,紧张道:“你这么说,高海洋他们岂不是会很危险?”
“嗯。”徐梵轻飘飘地说道:“我要是那鬼,当然也会先捡软柿子捏。”
姚兆霆轻叩着桌子,忽然抬起头迅速道:“但换句话说,我们要是暗地跟着高海洋,没准就能顺势抓到那凶犯。”
姚兆霆说完,大家脑海都浮起希望的曙光。只是没等更进一步的讨论,就听徐梵突然迅速道:“熄灯,有人。”
徐梵说完便扇了道风熄灭蜡烛,又揽着夏煜护着躲到墙角阴暗处。夏煜背抵着墙壁,身前是贴的极紧的徐梵。夏煜微微侧头看姚兆霆三人,因都在一间卧室,唯恐会让他们看到跟徐梵的亲近。谁料夏煜正心虚着,徐梵却不由分说地突然凑近吻住了夏煜唇。很快被夏煜给推开,又锲而不舍地凑过去咬夏煜耳朵。
徐梵咬的有点狠,夏煜一时不妨没忍住低低地闷哼一声,察觉到又连捂着嘴以免发出动静,跟着更警告地瞪徐梵一眼。
黑暗里,姚兆霆突然发出极明显的假咳,意图很明显,提醒徐梵跟夏煜收敛点。
自徐梵当着几人面现身之后,姚兆霆类似的假咳就没少过。毕竟是当舅舅的,不能看着侄子整天沉溺于美色。
其实,徐梵这点还挺让姚兆霆意外的。他印象里,徐梵有点冷,有点不近人情,总之不像是能沉迷某件事的人,更别提还是迷恋某个男人。
然而遇到夏煜,徐梵就完全变了,简直恨不得全天都黏着夏煜,有事没事都要动动手脚。
徐梵当着舅舅面没敢反驳,背地却搂着夏煜抱怨,说舅舅这么没情趣,顾尤辰到底是痴迷舅舅哪里。
夏煜当时便笑道:“你跟我说没用,有本事跟你舅舅说去。”
徐梵微凉的手抚摸着夏煜肌肤,咬着夏煜敏感的喉结说:“也是你舅舅。”
夏煜哼了声。
徐梵很快又辗转开始撩拨夏煜。
那几次灵魂疗伤之后,夏煜已经没那么抵触跟徐梵做那些事,毕竟做的时候,他是真觉得愉悦舒服的。
当然,最根本的缘故,还是徐梵总趁着帮夏煜咬的时候,进一步做些别的事。夏煜刚开始还能控制,之后就突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疗伤的那些时候,他们甚至连灵魂交合都试过。
其实好像跟正常的交合没有区别,就是感觉很轻飘飘地,滋味更深刻永恒更难以磨灭。
之后,还是徐梵说总灵魂离体对身体会造成极大影响,才紧急遏止了这样的事。
然而正像徐梵事先说的,夏煜虽能起到治疗作用,却不能完全治愈。
因此,徐梵现在的实力,远还没达到最巅峰的时候。
熄灭烛火,卧室顷刻陷入浓郁的黑暗。
夏煜隐隐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轻轻推开窗户的声响。再接着,又重新恢复静谧。只是夏煜能感觉到,那过来的人还没有离开。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些什么。
没一会,夏煜感觉到徐梵离开了。
就在徐梵离开的刹那,谢尧突然一蹦三尺高,边蹦边濒临崩溃地怒喊道:“有蛇!我操,我最怕蛇了!”
谢尧边蹦边甩着胳膊,唯恐蛇会缠到身上。他的确是怕极了蛇,稍稍一碰都全身起鸡皮疙瘩,这些全都是没法控制的本能反应。
顾尤辰迅速过去点亮蜡烛,昏暗泛黄的光刚亮起,徐梵便已拎着一人的后衣领径直推门进来。
那是约十八左右的青年,全身脏兮兮地,让徐梵有些嫌弃,连碰触青年的手指都不愿再多一根。
夏煜定睛看去,发现那青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唯独双眼漆黑明亮,赫然是之前进村朝他们扔过石子的青年。
房屋里,谢尧依然在跟那些蛇拼死较劲,避之如瘟疫,偏又急着想把蛇赶出去。
夏煜转过头看看谢尧,又看着那些被青年放进屋的蛇,朝青年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放蛇进来?”
青年看着夏煜,表情坦然透着憨厚傻气,夏煜顿时了然,这青年智力方面可能有些问题。
“你是谁?”夏煜又问。
青年顿了顿,仍是道:“滚!”
“滚?”
“离开这里。”
夏煜见青年竟能多说几个字,连趁势追问道:“为什么?”
没成想青年却又绕回了原话题:“滚!”
“你是谁?”夏煜没有放弃,再接再励地追问道。
青年这次沉默良久,半晌缓缓说了三个字:“谢小小。”
“好的,谢小小,我是夏煜,我没有恶意,他们都没有恶意。”夏煜极有耐心地试着从谢小小这里得到些讯息:“我猜测,你之前扔石子跟放蛇,都是想让我们赶紧离开,是因为留下会有危险对吗?”
谢小小点了点头。
“那究竟是什么危险?你又怎么知道会有危险的?”
谢小小微微停顿,接着摇头。
夏煜便没纠结地重新换了问题:“你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吗?”
“火,好大的火。”谢小小突然恐惧地抱头蹲下,嘴里不断呢喃着说有火。
他默默呢喃了一阵,又接着抬起头望着夏煜,重新提起另一道很陌生的名字:“谢豪……”
“谢豪。朋友。谢豪。朋友。”
他说着说着,竟突然失控地哭了起来。
第47章
谢小小嚎啕大哭, 抽噎到没法停止。夏煜还试着想多问些话,却因现况只能暂时终止。
经过了解, 夏煜知晓谢小小是孤儿,自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智力稍有障碍,但基本的行动语言能力还是完善的。夏煜提的问题,谢小小偶尔会回答。说起来也很奇妙, 这些年里,谢家村断断续续地没少死人, 偏偏没人照顾智力还存有障碍的谢小小却活的健康完好。
更意料之外的是,谢小小还给夏煜几人画了幅画。他显然很没绘画天赋, 整幅画更像是随意涂鸦, 线条歪歪扭扭,甚至无法分辨图案及人物。夏煜拿着那幅画感觉一筹莫展,几人翻来覆去看过数遍, 只勉强认出画上有张石床,石床上躺着道人影,那人影被绳子捆缚, 却挣扎反抗着。而石床的四周,聚拢着几道模糊狰狞的人影, 那些人都面朝着石床上的人。谢小小的笔下,那些人影面目丑陋, 四肢奇长,看着更像是恐怖诡异的怪物。
夏煜铺整齐画,托着下颌一筹莫展, 指尖点着那些扭曲的线条琢磨道:“这张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晚,快睡了吧。”徐梵揽着夏煜,头搁夏煜肩膀,蹭了蹭含着笑意说:“我刚想到种新的玩法,我们今晚试试?”
“……谢小小到底想跟我们说什么。”
“你想过体验恐惧跟死亡吗?人畏惧的时候,肾上腺素会跟着飙升,那种恐惧伴随着刺激的感觉,才是真的销魂难忘。”
夏煜默默收起画纸,站起身打了声哈欠:“好困,我想睡觉了。”
“我发现潼岭义庄里,摆放着几具新修好的棺材。”
夏煜头皮发麻,预感到不妙,拔腿就朝床上跑。
徐梵却率先拦住夏煜。夏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揽着腰抱进了怀里。
夏煜挣扎着要徐梵放手,被徐梵皱着眉捏了捏屁股:“别喊,让舅舅听到又要说我色迷心窍。”
“你本来就是色迷心窍。”夏煜瞪着徐梵:“赶紧把你那恐怖的念头收起来,我是不会跟你去的,绝不会。”
“没有危险。”
“没危险也不去,那地方我这辈子只想睡一次。”
徐梵低头亲怀里的人:“就当陪我玩玩嘛。”说着更试图说服夏煜:“我敢保证,那里绝没人进去做过。体验前无古人的快感,你不觉得很爽吗?”
“不觉得!”夏煜顿时想哭:“那种鬼地方,当然没人去过。”
毕竟除了徐梵,谁还能有这么变态的想法。
徐梵见夏煜不情愿,又再接再励地试着说服夏煜,无奈夏煜油盐不进,坚决说徐梵爱去就去,总之他是不愿去的。
徐梵盯着表情坚决的夏煜,顿了顿,微敛瞳眸沉声道:“你真不去?”
“嗯,真不去。”夏煜道:“我们明天还有很多事。”
“事是做不完的,你最近精神很紧绷,需要适当地放松。”
夏煜认真道:“我不觉得这样能让我放松。”
“你能。”
“……”
“我提议之前,其实是准备了两套计划的。第一套是耐心说服你,失败就直接采取第二套,将你直接绑走。”
夏煜脸陡然变色:“你敢。”
徐梵勾起唇角,吻吻表情惊慌的夏煜,低笑道:“我敢不敢你还不知道吗,怎么,第一天认识我?”
夏煜顿时想起徐梵以前的那些恶劣行径,霸王硬上弓这样的事,徐梵可是没少做。夏煜立即伸长手臂,想朝隔壁卧室的姚兆霆呼救。关键时候,他也顾不上丢不丢脸这些事了。
然而徐梵却像是提前察觉到夏煜的动作,突然猛地封住夏煜唇,再下一秒,便抱着夏煜出现在了距离房屋很远的地方。
大半夜地,整座潼岭都隐匿于黑暗里。
义庄更是凄凉清静,透着极其阴森恐怖的气息。这里说是义庄,其实不过是间老宅院。宅院宽敞,很久没维修修缮,进门处悬着块匾额,义庄二字因太过久远,都已经泛黄褪色。门前悬着两盏惨白的灯笼,暗淡的光反倒更增添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