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光说老钟啊，小方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还活着再过两年也是能当奶奶的人。”
　　“希望他俩能顺顺利利的吧！”
　　许朝晞听得迷惑，这是在说什么？他插了个缝儿开口，笑盈盈地问：“大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说话的大姐们都看向他。
　　其中一个性格直爽的大姐见他满脸迷糊，猜测他刚来冥界没多久，说：“你还不知道吧？冥界结婚成家的鬼不在少数，死得年轻的还好，那些年纪大了的，你说他们生前结过婚没？”
　　这……大多数都结了吧。
　　说到这里许朝晞已经猜到大家在讨论什么了。生前结过婚，但死后喝下孟婆汤全忘了，那这些鬼难道就孤零零单着吗？
　　鬼也是有感情需求的，遇见合适的另一半自然也想成家。问题来了，他们阳世的伴侣怎么办？
　　大姐给他分享了一个挺有名的故事：“喝了孟婆汤，双方都不记得还好说，你结婚？管你是谁，说不定哪天我也结婚了！”
　　“我们遇见过一个事儿吧是这样的，结婚现场，男方在阳世娶的老婆找来了！他老婆没喝孟婆汤还记得他，死活说他劈腿出轨，但男方也是真的不记得。”
　　对男方来说他冤吗？好像挺冤。
　　冥界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死后重新开始，大家也是这么做的，喝下孟婆汤，成家立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老婆有错吗？没有。对方是她老公，结过婚的，她找来有什么错？
　　女方也惨，明明自由恋爱最后落得个被骂小三的下场。
　　大姐唏嘘道：“女方当场就跟那男的分了，婚礼也不要了，听说男方现在还和老婆纠纠缠缠的，不知道在一起了没有。”
　　许朝晞听得心情复杂，让他判断他也不知道该说谁错。大家都没错，所以该怪谁？
　　怪酆都大帝好了。
　　投胎前就不该喝孟婆汤！
　　这时另一个大姐插话道：“你说的是老婆记得，那我说个不一样的。男方死后还记得生前的事，他挂念着阳世的老婆，决心等对方下来，任别鬼介绍再多对象也不要！”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顿了几秒卖关子，大姐这才说，“他老婆在他死后没两年就再婚了！”
　　“哎呀，他也太惨了。”
　　“还不如听鬼介绍找个对象呢。”
　　这……好像也不能怪酆都大帝。这回的男鬼没喝孟婆汤，但他阳世的老婆再婚了，能怪谁？酆都大帝又不管别鬼阳世的老婆再婚。
　　收回对酆都大帝的指责，许朝晞继续埋头吃饭，大妈们的聊天还再继续，他的心思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哥哥死的时候那么年轻，他长得又帅，性格又温和耐心，会不会……
　　虽然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甚至可以说没有，但万一呢？许朝晞忍不住怀疑，哥哥不会是跟别鬼恋爱了吧？
　　死后不就是默认重新开始吗？哥哥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要是想过重新开始……
　　许朝晞越想越慌，尤其是想到自重逢后哥哥工作就一直很忙，偶尔还夜不归宿。如果那些夜不归宿是不是加班，而是去别的男鬼家了呢？
　　最让许朝晞没有安全感的是裴霁至今没碰过他。
　　搂搂抱抱有，亲亲也有，更多的就没有了。之前借口工作忙还能说得过去，但近几天哥哥都不忙了也没碰他，哪对情侣是这样的？
　　想来想去，最后许朝晞纠结的都不是裴霁有没有别的男鬼了，他相信哥哥不会，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他疑惑的是哥哥为什么不碰他。
　　要不试探一下？
　　原本说鹿鞭汤只是开玩笑，这下他是真的打算买点回来。鹿鞭就算了，鹿肉吧，哥哥本来就厉害，别把哥哥补坏了。
　　当晚，在钟叔家吃完饭回去许朝晞就提前试探了一下，无事发生，这更加坚定了他买鹿肉的决心。
　　转天裴霁出门上班，许朝晞浇完泪果和引梦花回到家，他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目的明确地开始联系代购途途子：
　　【你能买到新鲜的鹿肉吗？】
　　收到消息时神荼正在度朔城里骚扰郁垒办公。一段时间不见臭弟弟是越来越过分了，一点都不尊重他这个哥哥，随时回消息都是冷嘲热讽的！
　　“城里新建了一家游乐园，你能不能去玩会儿？”再次被怼到面前的手机打断思路，郁垒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冷漠道。
　　“哈哈哈你不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吗！”收回手机神荼笑嘻嘻地说，对于郁垒的话，“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你居然还叫我去游乐园玩？”
　　郁垒冷嗤：“你也知道你这么大年纪？”
　　“呵，臭弟弟说话一点都不好听，”神荼一点没生气，坐在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叫声神荼哥哥我就走了。”
　　郁垒立即不带情绪地道：“神荼哥哥。”说完埋首工作，催促：“快滚。”
　　走出房间后神荼摇摇头，真是跟帝君一样的工作狂啊。
　　这时手机上忽然收到帝君情弟弟的消息。
　　【帝君的情弟弟：你能买到新鲜的鹿肉吗？】
　　神荼立刻提起兴趣兴致勃勃地回复：【当然！你想要哪种鹿、哪个部位要多少？什么时候要？今天下单的话明天就给你送过去哦~】
　　许朝晞：看起来怎么比我还兴致盎然的样子。
　　他一开始是想在网上自己买的，但担心快递寄过来肉变质了，这才想起了“当天下单，次日必达”的途途子来。
　　于是回道：【燥一点的那种，后腿肉，可以的话希望明天能送到，感谢~】
　　神荼：嗯？燥一点的……
　　啧啧，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好像看看帝君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
　　被两鬼念叨的帝君还在忘川城，丝毫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
　　下单的次日上午神荼就迫不及待地把鹿腿肉送到了小溪村，顺便带来的还有许朝晞买的烧烤架。
　　他心痒难耐，想留下来围观又不敢，只敢旁敲侧击问一问许朝晞买来做什么。
　　许朝晞理所当然地回答他：“买鹿肉能做什么？当然是吃啊！”
　　忘川城气候始终维持着华国南方春秋两季的气温，不冷不热，吃烧烤正好。
　　赶走八卦的途途子，下午许朝晞砍下一截鹿肉备用。途途子带来的鹿腿肉很大，一顿吃不完，其余的都被他冻进了冰箱冷柜里。
　　而砍下的鹿腿肉他将肉块剔下来腌制好，鹿骨则加上些滋补的药材炖汤。
　　大火将水煮开，泛起些许油花的汤水在锅里“咕噜噜”冒泡，许朝晞调小火候慢慢炖，表情有些心虚。
　　“鹿肉烧烤和鹿骨汤……应该不会太补吧？”
　　除了鹿肉之外他还准备了些火腿肠和新鲜蔬菜，大不了吃蔬菜降火。
　　裴霁下班回来时烧烤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烧烤架搬到院子里，里面火光明亮，旁边是一桌子食材。
　　“今晚吃烧烤？”门口男鬼踏进院子道。
　　桌边小蜜蜂一样忙碌的许朝晞正要将串好的肉串放上烧烤架，蹿起来的火舌几乎要烧到他手上，裴霁看得心惊：“别动年年。”
　　被忽然叫住的许朝晞回头，哥哥不会这就看出来了吧？他藏好心虚乖巧地问：“怎么啦哥哥？”
　　裴霁过去把他拉远了些：“先坐着玩会儿手机，烧烤等我下来再烤。”
　　说着取走他手里的肉串，目光在上面扫过时顿住：“这是什么肉？”看着不像常吃的肉类。
　　许朝晞更心虚了，探头就在男鬼唇上“啾”了口，说：“野猪肉！看着是不是和家猪肉不一样？”
　　裴霁“嗯”了声，没有过于探究：“我上去换件衣服，你先坐着玩会，烧烤等我下来再烤。”说完低头在小鬼唇上亲了亲：“听话。”
　　许朝晞老实点头。
　　等裴霁换完衣服下来，烧烤的工作自然落到了他手里，许朝晞挨着他坐在他旁边，只用等吃就行。
　　裴霁烤好第一波先递给许朝晞，许朝晞接过挑了一串鹿肉，嘴里吹着气，眼珠子亮晶晶地打着歪主意。
　　待烤肉冷却得差不多，他将肉串递到男鬼嘴边，期待地说：“哥哥尝尝~”
　　未作思考的裴霁便低头咬了口，而后眉头微微皱了皱，对旁边的许朝晞道：“火气有点重，年年别吃太多。”
　　火气重？火气重才好啊！
　　许朝晞应声：“我不多吃，那哥哥多吃点！”
　　男鬼这才意会到什么，侧头，漆黑如墨的瞳孔映着火光的颜色。“年年……”他唤了声，带着恍然，“是鹿肉？”
　　“什么鹿肉？哥哥我不知道呀，”小鬼眨着眼睛说，“我里面还熬了骨头汤，哥哥多喝一点吧。”
　　裴霁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哪里用得着喝鹿骨汤，只要许朝晞在他旁边就胜过千万种大补之物。
　　他不动，是怕许朝晞知道他曾经忽略过那段记忆后不肯原谅他而已。
　　尽管如此，这天晚上裴霁仍然喝了不少鹿骨汤。
　　作者有话要说：　　九更，留2分评领红包


第28章
　　鹿骨汤的威力入夜后便完全体现出来。
　　此时不到半夜，床上两鬼刚躺下一个多小时。抱着许朝晞的裴霁被身体里攀升的热潮闹醒了，他身体发烫，呼出来的气息都像带着火星。
　　怀里许朝晞已经睡熟了，身体柔软温热，背对着蜷在他怀里。
　　裴霁搂紧他在他颈边耳后叹出带着烫意的呼吸，却不敢做出过大的动作。抱了会见热意半点不退，反而愈演愈烈，只能小心起床去了隔壁浴室。
　　门被从外面轻声带拢，卧室里许朝晞委屈唧唧地揪了揪床单。所以哥哥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他还比不上五指少年吗？
　　越想越憋屈，许朝晞带着满腔怒火腾地坐起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等哥哥回来他就要问问哥哥到底为什么！
　　夫夫性、生活不和谐不利于感情稳定，他要将妨碍和哥哥感情的不利因素扼杀在摇篮中！
　　许朝晞怒气冲冲地等着。
　　半个小时过去，隔壁水声没停。
　　一个小时过去，许朝晞打了个呵欠。
　　两个小时过去，床上的小鬼缩回被子里又睡着了。
　　许朝晞：好困啊，明天再问好了zzzZZZ。
　　浴室里男鬼折腾到下半夜才推门出来，他携带着冰冷的水汽回到卧室，看见床上的小鬼换了个姿势睡得正香。
　　神情柔和了些，裴霁走到床边坐下。他刚洗了冷水澡，身上是冷的，便没上、床，就这么在床边看着许朝晞的睡颜。
　　过了几分钟手上温度回温，他伸手悄悄将小鬼缩在脸侧的手捉出来，握在手心轻轻摩挲。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让许朝晞疑惑，但是他不敢。
　　当初摆渡城时魏征问他许朝晞的身份，他说许朝晞是他在阳世的爱人，然而实际上，他比魏征早知道的时间不超过半天。
　　“嗯……哥哥……”
　　掌心里的手或许是被摸得有些痒了，蜷着往后缩了缩。裴霁停下动作抬起视线，床上的小鬼裹着被子往他的方向滚了滚，像是知道他在这。
　　男鬼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想起那件事，笑意又淡了。
　　当初地府众鬼神先后进入转生池，前往阳世避劫，身为酆都大帝的他也在其中。
　　不过其余鬼神只是普通鬼神，而他不是，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天上的北极紫薇大帝。
　　天地大劫之下只留人类，不肯给仙魔妖鬼一条生路，首先要赶尽杀绝的就是他这种大能者。
　　跳进转生池前裴霁并没有必赢的把握。
　　死后回归神位，属于鬼神的记忆复苏，他才松了口气确定：避劫之举可行。
　　随后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这些鬼神消失太久，地府恐怕早已生乱，还有一堆工作要等他处理。
　　阳世记忆？好像一滴水融入大海，连泛起的涟漪都在壮阔的水面下显得波澜不惊。
　　他知道自己在阳世生活了二十多年，在孤儿院长大，青年早亡，有一个正在恋爱的恋人。
　　然而他没去细看，没去看包裹在水滴里的人，他不知道这个恋人叫许朝晞，不知道许朝晞长什么样，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许朝晞叫他哥哥……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多了一滴水，因为等着他处理的事情很多。
　　直到摆渡城时许朝晞贸贸然抱上来，水滴砰然炸裂，显露出许朝晞的模样。对方从水滴钻出来跑到他面前，笑着叫他哥哥。
　　于是属于裴霁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纷至沓来，全都与许朝晞有关。
　　他让魏征派鬼私下去看顾着对方，直至自己消化完那段记忆才到小溪村。到那时，他仍然没有想好该怎么坦白自己的身份。
　　刚刚缩回去的手忽然又自己探出来，白白的一截，在昏暗中吸引了沉思中男鬼的目光。
　　裴霁低头看着，看着那只白皙软嫩的手在床单上四处摸索，直到碰到他的，然后放心地虚握住他几根手指，不动了。
　　裴霁温柔地重新将这只手拢住。
　　魏征后来问过他为什么不将许朝晞带回去。这件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魏征带着更加详细的扩建资料来找他。
　　“帝君……”谈完公事的魏征没有离开，“您上次留下的问题，我有答案了。”
　　为什么帝君只在许朝晞面前才觉得自己是裴霁？
　　因为身为裴霁时他不知酆都大帝，身为酆都大帝时裴霁的一生已然结束了，这两段记忆是完全割裂开的，中间没有任何连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