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平静且清醒并情商在线的厉无音，不至于傻到连自己对这条鱼什么态度都不明白。
即便碰见了这么多事，在对方面前丢了这么多脸，他从未真正的产生过要把这条鱼弄死的念头。
厉无音曾花了两秒时间把这条鱼替换成其他任何一种生物，结果显而易见。
这条鱼，是不一样的。
或者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至于具体的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因为暂时还没想明白。
【带你去看看只属于的海洋的美丽，怎么样？】
厉无音的好心情宴疏是最直观感受到的那个，他这次散发的正面情绪比起上次稍微多且明显一些，鲛人觉得浑身舒适，从头发丝到尾鳍上的鳞片，都舒服的不行。
宴疏发现男人似乎很喜欢海洋，为了这美妙的零食，鲛人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最鲜明的便是当前这个建议。
厉无音从手中小鱼上收回视线，望向宴疏，眸中光芒万千，良久之后，他的嘴角突然浮现一抹明亮的笑容。
【好啊】
唔，不行了不行了，太美味了。
鲛人被这个从未见过的笑容弄得晕乎乎，觉得这人真的是太好看了，散发的情绪也是这么的极致美味……
厉无音看着身前这个鱼尾僵直，脸上一副好似成仙的模样，整条鱼缓慢的下沉，心中不由一紧。
【你怎么了？】
厉无音带着疑惑的声音把宴疏从飘飘然里拉了出来。
鲛人尾巴一僵，发现自己正在下沉之后连忙摆动起尾巴，若无其事的道了句没事。
宴疏飞快转身，尾巴一甩，破开水流瞬间远去，厉无音眉毛一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厉无音最远的潜水范围，就是岛上圈出来的那一块，因为那里没有大型鱼类，也没有攻击性鱼类。
这还是第一次，在真正的海洋里肆无忌惮的前行。
宴疏的方向很明确，一直朝北。
好在海洋生物的本能让他们除了在逃命时才会产生一种焦急的情绪，所以哪怕宴疏想带着厉无音去某个地方，他前进的速度还是优哉游哉的，当然，他的悠哉远远超过大多海洋生物。
宴疏一直前进从未回头，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身后的男人消失不见，或是跟不上。
厉无音的视线一直聚焦在前方深蓝色人鱼的尾巴上，那矫健的身姿，有力的尾巴，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条鱼的健康和特殊。
宴疏之所以不回头，也不担心，一是因为他还处于羞恼状态，而是他的鲛珠在厉无音的体内，哪怕距离再远，他也能轻松找到。
虽说鲛人有明确的方向和目的地，但沿途的风景也是值得关注的。
让厉无音印象最深的，就是宴疏教他如何使用精神力，去听其他生物的声音。
等他好不容易控制好精神力去听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句就是——
**了，开饭了。
作为一个人类，厉无音有点无法理解**和开饭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他都能听到，显然宴疏不会听不到，厉无音听到这句话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鲛人。
宴疏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变化，接收到厉无音投过来的视线，和他眼中的那一抹好奇，鲛人相当嫌弃的道“那玩意儿不好吃，而且都死了，就更不好吃了。”
从来只吃最鲜活生物最鲜嫩部位的鲛人，对于那声召唤一点兴趣都没有。
厉无音也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如今听宴疏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海洋中有许多生物在**产卵之后就会死亡，而它们的尸体，对于很多海洋生物来说，是非常好，且又获得方便的食物。
好比一碗白米饭，对吃惯了山珍海味之人毫无吸引力，但对于流浪者来说，就是一碗珍馐。
广袤的海洋虽大，但因为声波的存在，所有的生物之间似乎没有了距离的限制。
厉无音听了一会儿混乱无比的海洋八卦，便调整了精神力，屏蔽了那些混乱的声音，只留下和宴疏的交流范围。
厉无音就这么悠闲的一路前进，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也没有琐事的牵绊，戳戳海星，逗逗海龟，懒得游的时候，就坐在同去北方的海洋生物的背上，让对方捎上一程。
宴疏看着适应极快的厉无音，有点小佩服，也有点小骄傲。
这可是他的小哑巴啊。


第24章 深海之旅（三）
厉无音目前爱上了搭车， 各种路过的大型海鲜他都想试一试。
最满意的，就是蝠鲼，也就是俗称的——魔鬼鱼。
这黑乎乎的家伙看起来就像条大毯子， 乘坐起来非常舒服， 只可惜人家和他们不同路。
对待厉无音， 宴疏就跟对待族群里刚出生的鲛人一般， 除了帮他看着一些会致命的危险之外，其余的随便他去折腾。
陪着他在这个巨大的宝库中遨游探索， 除了偶尔解答一下他的问题之外，宴疏一直静静地陪在男人身边，以一种守护的姿态。
厉无音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一直非常敏锐，哪怕最初时没明白，过了一段时间也懂了。
正因为懂了，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不反感宴疏， 也不反感他这么做，内心深处的那一丝丝安心与开心，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势和霸道。
他可以骗大脑，可以骗意识， 却骗不了本能。
这条来历诡异的鱼， 在他还没来得及察觉的时候，强势的冲进了他的世界，像一根尖锐的刺，硬生生的扎透了他心房外那层厚厚的外壳。
他的世界从出生开始便是黑色的， 5岁那年见到了光， 可惜，却只停留了短短两载便消失了， 自那之后，他的世界一片漆黑再无光线。
他答应过，会好好活下去，所以，除了死亡，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可现在他却发现，这世界其实不止一片黑，有一抹深蓝，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那么的鲜明，那么的清晰。
只可惜，他没有资格。
比起被抛弃和被放弃，厉无音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都比不上突然有一天醒来看到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死在自己手里这个事实来的更绝望。
思绪走到这里，原本应该停止，但厉无音的思维却不由自主的继续转了下去。
因为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即将陷入发狂的时候，看到宴疏却诡异的冷静了下来。
这一点，是从这鱼亲了他，不，是给他吃了那个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之后才出现的。
如果事实真的如他所想，那么——
宴疏在一边看着男人伸手去撩一只色彩亮丽的狮子鱼，完全没有提醒的意思，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浮现男人被蛰了之后的倒霉样子。
狮子鱼有毒，但它的毒素最多让其他生物头痛呕吐，难受个把月，并不会致死，所以宴疏并没有制止的意思。
谁料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吗，男人即将碰到对方的手突然缩了回来，然后猛然转过身对着他。
鲛人被吓了一跳，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
这就尴尬了。
【你在笑什么？】
【没，嘴抽了。】
我只是提前嘲笑你这种事情能说吗？必须不能！
【你怎么了？】
怎么就突然收手不摸了。
厉无音一言不发的看着转移话题的宴疏看了好久，瞅的后者即将炸鳞的时候，突然收了视线，敛了心思，摇摇头示意无事。
问，不一定能得到答案，不问，总会知道答案。
他有时间等。
宴疏不知道厉无音这是一下子怎么了，总之他的心思似乎根本不在方才的狮子鱼身上了，鲛人甩甩尾巴，有点可惜。
可惜归可惜，宴疏也没一定要看男人出丑。
海洋中的生活既新奇也无趣。
除了停下来休憩，剩下的便是不断的游动，即便水底世界美轮美奂，时间一久，也是会审美疲劳的。
特别是习惯了现代化科技，习惯了熟食，最初的新鲜期过了之后，回归最原始的生物链猎食状态倒还可以克服，但生食却成了厉无音当下最大的问题。
宴疏记得厉无音说过，人类不能生吃海鲜（大部分），会中毒，所以将食物弄熟，是最基本的生存条件。
海洋里没有火，宴疏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海底火山。
火山口附近的温度在200-400左右，想要吃熟食，把海鲜往里涮一涮就行，非常方便。
只是海底火山大多位于深海，即便厉无音拥有了鲛珠，他这人类之躯顶了天也就只能承受水下八百米左右的水压，无法继续往下。
所以这‘海底火锅自助餐’厉无音是没机会享受到了。
海里不行，就只有海面了。
宴疏开了全频道大喇叭，咨询海中生物附近最近的岛屿在哪里。
反馈很快，距离他们的大致方向偏差不远，宴疏算了算时间，还是决定带男人上去一趟。
上去吃顿饭而已，应该来得及。
【走吧，带你上岸。】
晏疏稍微换了个方位，招呼厉无音跟上。
【怎么】
怎么突然想到上岸了，他没料错的话，晏疏的目的地应该还没到吧。
【你得吃熟食啊，海里不能生火，自然要上岸啊。】
晏疏一脸的理所当然，却不知他的理所当然对厉无音来说，是多大的刺激。
他确实有一天多的时间吃的都是些晏疏给他找来的生鲜，虽然没毒，但人类的肠胃依旧无法适应。
但他非常清楚，他并未开口说过什么。
【为什么】
厉无音不解。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为什么这么为他着想。
【什么为什么】
宴疏一脸懵逼。
【你之前吃东西的时候皱过眉头】
虽然幅度很细微，但应该是不舒服了。
他都已经照着鲛人幼崽的食谱找了，哪知道人类依旧没办法接受，那就只能上岸了，不然吃坏了怎么办。
厉无音一窒。
他皱过眉吗？什么时候？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条鱼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摸到狮子鱼，还是因为他说错了啥的关系，厉无音之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有次甚至差点被一种超毒水母的触手扎到，要不是宴疏眼疾手快的把人拉回来，怕是不多时就剩尸体了。
心有余悸的宴疏再也不敢用老父亲式的放养教育了，小心翼翼的游在男人身边，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唯恐出现什么突如其来的意外。
好在没多久他们就到达了中路补给点，出了水，上了岸，宴疏才把一直悬着的心塞回了肚子里。
生火这活计与鲛人无关，宴疏目送厉无音上岸之后，他回身一潜，去给人捕鱼了。
厉无音看着水面上一闪即逝的蓝色鱼尾，大脑更加混乱了。
之前的晃神，是因为他在思考这条鱼和自己之间的关系，结果越理越乱，脑子里一片乱码。
此刻岛上只余他一人，厉无音干脆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开始大规模清算脑子里的乱码。
宴疏追了一条心仪的鱼大半天，等他兴致勃勃的准备来找男人邀功的时候，出了水面就看到沙滩上盘坐着的厉无音。
此时的厉无音不再是闭着眼沉思的状态，而是盯着海平面方向，双目灼灼，似是燃烧着火焰。
刚从海里冒出头直直对上男人视线的宴疏，莫名的有种被天敌锁定的感觉，不自觉的有点想要炸鳞。
可问题是，鲛人并没有天敌。
所以宴疏还是兴高采烈的上岸了。
自从他们下海的那天，这条鱼就没有穿衣服了，在海里半人半鱼没觉得有什么，此刻一上岸，满屏都是白皙流畅的**。
厉无音第一次，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明明他这幅样子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可对于想了许久，刚做下某个决定的厉无音来说，莫名的就有些燥。
心大的鲛人不知道发生了啥，他非常开心的朝厉无音推销他好不容易追到的鱼。
【这家伙超级好吃的嘞，就是游得太快了，很不好抓，但我今天运气超级好啊，你知道吗……】
厉无音视线飘忽，耳中不断传来鲛人巴拉巴拉的声音，用一种非常愉快的语气，跟他分享着他是如何好运气的抓到这条鱼的。
厉无音站起身，朝着正朝他走来的宴疏走去。
宴疏开心的把手里的鱼递过去，却不料走过来的男人意不在这条鱼，而是一把抱住了他。
被二人夹在中间的鱼：还有没有鱼权了。
宴疏身形本就偏瘦，被厉无音这么一抱，直接整个人被对方摁着脑袋圈在了怀里。
【怎，怎么了。】
宴疏闷闷的声音在男人的心口处响起，透着一股浓浓的关心。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呼吸有些困难刚想挣扎的宴疏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一愣。
这句话，他听过两遍。
第一次是捡到小哑巴的时候，那娃娃恢复神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没想到时隔这么些时间，长大的小哑巴又问了他这个问题。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想。】
宴疏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
厉无音圈着他的手，力气比大了几分，有种把人就这么捂死在怀里的错觉。
无法呼吸的宴疏、马上成饼的鱼：……
窒息的感觉让鲛人开始本能的挣扎，却挡不住眼睛越来越黑的厉无音，无奈之下，鲛人只好使上绝技。
两秒后，重获自由的鲛人一脸歉意的看着捂着某处面色扭曲的男人，连连道歉，只可惜对方不想理他，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
宴疏：emmmmm


第25章 深海之旅（四）
经过宴疏那惨绝人寰的一记膝撞， 厉无音现在脑袋里除了痛，其余什么都没了。
宴疏虽然是情急之下不得为之，但面对厉无音， 他还是本能的收了些力道， 只可惜他没有考虑到， 即便是收了力道， 他的力气和所撞的地方，都不是能用常理来推算的。
男人缓了好久好久， 久到宴疏脑子里都开始盘算是不是把人送回去的时候，他终于沉重的呼出了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