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德只好缓慢地松开了手，任由阿来抽手，离开他的掌心。尼德怅然若失地收回手，感觉掌心里，依旧残留着阿来的体温。
就在尼德打算开口，重新再玩一次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原来，是和萨麦尔互诉完衷肠的贝尔回来了。
既然婚礼会正常举行，那贝尔也该快点戴上剩下的装饰品，准时前往主会场了。
见房间的主人回来了，精神状态也挺不错的。阿来站起身，朝贝尔问了声好，“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去主会场了，祝你一切顺利。”阿来体贴地说道。
在和贝尔又说了几句之后，阿来就带着尼德和小龙崽，再次回到了主会场。
主会场内还是和刚才一样的热闹，海风中隐约传来谈笑的声音，在场的宾客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婚礼，刚刚差点就被取消了。
场内的自助餐桌已经被撤下，观礼席也被重新布置，阿来和尼德找到位置坐下。在自然与人工交织的苍穹下，婚礼如期举行。
音乐响起时，所有人头顶的天空，突然变了颜色。纯粹的黑色，像是拉开了夜幕，记录水晶犹如点缀其上的星火。
黑暗中，阿来放眼望去，惊讶的发现，在场的大部分宾客，眼睛都在荧荧发光，配上耳边回荡着的兽人族古典乐曲，竟显出几分阴森恐怖。
阿来这才意识到，不管是兽人族、魔族、还是他身边的两只龙族，都有夜视的能力。他无奈笑笑，只好打开系统的夜视功能，并在心中再一次感谢科技带来的便利。
此时的会场中，音乐停止，宾客们的谈笑声渐渐远去。一束追光劈开黑暗，贝尔和萨麦尔步入了主会场。
他们相携着，一路穿过会场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面对面站上了祭台。这是兽人族的传统习俗，两人将在这里宣誓，此后共度一生。
令阿来意外的是，主持这场宣誓仪式的，正是刚才和他说过话的玛门。
此时的玛门收敛了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无比严肃地说道：“兽神在上，今日我们将见证，贝尔与萨麦尔两位的结契。自此以后，他们会相扶相持，共度余生。”
玛门的话音刚落，在贝尔和萨麦尔脚下，一个刻着六芒星的魔法阵亮了起来。昏暗的会场内，追光与魔法阵的光芒相互连接，把两人笼罩在了光幕之下。
阿来看着那个与自己签订契约时，截然不同却又无比相似的魔法阵，心有所感的转头去看尼德，却发现，尼德正好也在低头看他，眼神里有某种情绪在缓慢地酝酿。
他们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同时转头，红着耳朵去看台上。
台上的仪式已经进入了宣誓环节。
贝尔遵照兽人族流传下来的誓词，向自己选定的伴侣许下承诺，熊族兽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稳，只有头顶上一直抖动的小圆耳，泄露了几分他紧张又激动的心情。
萨麦尔在贝尔宣誓时，一直用一双深紫色的眼眸，注视着他的爱人。
等贝尔宣誓后，他深吸一口气，拉住贝尔的手，才开口道：“我，萨麦尔，在此宣誓。未来将于贝尔，分享生命中的喜怒哀乐，在余生中，爱他一如今日。无论生老病死，永不欺骗，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段誓言的后半部分，和兽人族的传统誓言截然不同。贝尔在听到‘永不欺骗’时，心中一动，笑着握紧了萨麦尔的手。
有好一会儿，他们在魔法阵的光辉下，互相注视着彼此，一动不动。直到主持人玛门提醒他们交换戒指。
持戒人拿着盒子，捧出了一对戒指。一黑一白两种颜色，简单的素戒上，刻着古老的铭文。
台上，贝尔和萨麦尔同时牵起对方的手，相视一笑，同时戴上戒指。
而此时台下，尼德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交换戒指与誓言的人，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阿来的手指。那双手白皙又骨节分明，戴上戒指一定会很好看吧，尼德晕乎乎地想到。
可能是尼德的眼光太过灼热，阿来把注意力从仪式上移开，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他偏过头，小声朝尼德问道。
台上的伴侣在接吻，空中有花瓣漫天洒下，夜幕撤离，阳光细碎的洒在每个人的身上，也为阿来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少年眉眼如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出龙族青年轮廓分明的脸庞，低头时珉起的唇角与利落的下颌线。
“阿来……”尼德忍不住轻唤自家伙伴的名字。他眼角晕红，带着些怅然若失的表情。心中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在好久之前，哥哥问他要不要举办一次正式仪式的那天，在阿来摇头拒绝的瞬间，在他想也不想配合阿来点头的瞬间。
尼德以为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这些形式上的东西都不重要，无论阿来以后会不会有喜欢的人，自己都会是他唯一的伙伴。
但现在，看着台上接受所有人祝福的那对新人，尼德意识到，这是不一样的。他要的也许并不仅仅是一个‘伙伴’的身份。
尼德想要更多。
不管是出于龙族的独占欲也好，或者是心中那些理不清头绪的复杂感情也罢，他想要阿来永远只注视着他一个人，永远只对着他微笑，永远和他在一起……
在这之上，他还想要更多。
尼德这样想着，视线落在了自家伙伴的唇瓣上。淡如浅樱的粉色，叫他的名字时会微微勾起唇角，柔软的，一如其人。
阿来若有所感的回望尼德，听见他小声叫自己的名字，他莫名地眨眨眼，露出一个尼德无比熟悉的微笑。
“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尼德：后悔，现在就是后悔啊。
尼诺：我努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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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贝尔与婚约者（八）
在阿来与尼德说着悄悄话的时候， 台上的仪式也顺利完成。一场婚礼，终于在阳光与祝福中落下帷幕，漫天的鲜花飞舞着， 宛如幻梦。
新人们退场去准备接下来的户外酒会， 宾客们则各自离席。欢快地弦乐响起， 嘈杂的交谈声再一次笼罩了会场。
尼德回过神来， 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 只得懊恼地扯开脖子上系地工工整整的领带，在阿来疑惑的眼神下，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阿来。”
阿来歪了歪头，配合地说道：“我在呢，你到底怎么了？”
尼德直勾勾地看向阿来， 内心的焦躁被阿来的声音逐渐抚平，他放缓呼吸， 心里却像住着一只随时会逃跑的小鸟。
尼德模糊地抓住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但又不是的该怎么表达，结果只能傻乎乎地问道：“阿来，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当然了。”阿来想都没想地回答道， 还不等尼德高兴， 又接着说道：“我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了吗？只要契约还存在，我们就会是永远的‘伙伴’。”
不知为何，往常无比悦耳的‘伙伴’两个字，此时却像一把利剑， 直直插/进了尼德的胸膛， 就像是甜蜜糖果里藏着的毒药，此时终于显露出真实的面貌。
尼德手脚冰凉站在原地， 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消失了。那些暖暖的，让他感到甜蜜的，他以为会永远存在的，那个名为‘伙伴’的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空洞，等待一个新的存在，将它填满。
而此时的尼德却并不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所能够做的，只是露出一个习惯性的蠢萌表情，换来自家伙伴一如既往，无可奈何地微笑与靠近。
与此同时，仪式结束之后。
贝尔和萨麦尔，重新回到了休息室内。他们需要再次更换礼服，参加仪式后的酒会，为这场婚礼画下完美的句号。
但是，在那之前。
萨麦尔表情严肃却隐约兴奋地，拉住了准备去换掉礼服的贝尔，“亲爱的，等一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刚举行完仪式的熊族兽人，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红晕，听见自家爱人这么说，还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
贝尔甜蜜地笑笑，顺着萨麦尔的力气，和他一同坐在了沙发上。装点着珍珠花的室内，粉色的空气在蔓延，白色的礼服与黑色的衣摆交叠在一处，显得和谐又美好。
“那只能说一会哦，我还得去换衣服呢。”贝尔笑着说道，语气里有着，绝对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展现的纵容与撒娇。
萨麦尔没有马上回复贝尔的话，他低垂下眼眸，压下不平的心绪，倾身在贝尔圆圆的耳朵上，印下了珍重的一吻。
贝尔的脸轰地一声全红了，却没有躲开，反而抖着耳朵咧嘴笑地更开心了。贝尔笑着一把抱住萨麦尔，用毛茸茸的耳朵去蹭他的脖子。
萨麦尔顺势抱住贝尔，语气沙哑地开口：“对不起，我骗了你。”
贝尔一听，下意识地就想抬头去看萨麦尔的表情。却被对方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愿松手。
他抱着贝尔喃喃道：“等等，再让我抱一会。”他用鼻尖蹭过贝尔的耳朵，深吸了一口气，“我等这一天太久了。现在终于可以向你坦白我的一切。”
“萨麦尔？”贝尔不安地动了下。按照萨麦尔刚才的反应，如果说出来的话，很有可能会遭受很严重的反噬。
“已经没关系了。”萨麦尔安抚地拍了拍贝尔，“刚才不能说，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事瞒着你了。”
贝尔察觉到萨麦尔的力气有所松动，起身，凝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萨麦尔温柔地撩开，贝尔额前蹭乱了的碎发，细细向他讲述了关于魔族，真正的秘密。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空间还没有交汇，生活在五区的魔族是依靠和其他种族签订契约生活的。
身为魔法生物的魔族，有一种奇特的种族属性，就是一旦签订契约，无论如何都一定会遵守。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好的种族习性，这个位面的生物都喜欢找魔族做生意。因为魔族的信誉足够好，一旦签订契约，他们就会忠实的履行。
唯一的不足之处，大概就是魔族的工作是完全的照章办事，如果契约签订的内容一开始有问题，他们也绝对不会接受更改，因此签订契约的时候，需要分外小心。
这种和谐共存的生活状态一直持续着，直到有一天，各位面的空间壁垒被打破了。来自其它位面的种族们，很快发现了魔族的这一特性。
这些来自异世界的种族，拥有强大的力量。
他们利用魔族的种族特性，欺骗或者干脆强迫很多魔族，签订了所谓的‘永久契约’。而魔族则由于无法毁约的特性，或是被契约终身奴役，或是只能选择死亡。
但这，还不是这个种族不幸的终结。
天生样貌瑰丽的魔族，同时拥有长久的寿命。只能活到魔族寿命三分之一，甚至更短的其他种族，很快发现了，如何将魔族的价值最大化的方式。
那就是……和魔族签订‘伴侣契约’。这种原本是两个相爱的魔族才能签订的，发誓相伴一生，共享寿命与生死的契约。
却被拿来，作为了束缚一位魔族一生，甚至禁锢他的情感的牢笼。他们被抓捕，挑选，然后被强迫签订修改过的‘伴侣契约’。
从此之后，被契约的魔族，只能和奴役他的种族生活在一起，绑定一生。且无论对方爱不爱他，他都必须遵照誓言，爱对方一生一世，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没有人反抗吗？”贝尔听到这里，不由问道。
萨麦尔垂下眼帘，“反抗的魔族都死了。”他语气平静，又接着道：“况且，不是每个魔族都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贝尔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紧张地问道：“那你和我签订的是什么？该不会也是……”
“嗯，是‘伴侣契约’。”萨麦尔笑道，“安心吧，这个是后来的改良版本，和那种契约完全不一样的。”
“那就好。”贝尔舒了口气，又问道：“这就是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是魔族的原因吗？”要是这样的话确实能够说得通，毕竟有着这样的历史，会不愿意也很正常。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萨麦尔苦笑一声，解释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的种族，为了不再重复过去的悲剧，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原来，300年前，位面壁垒被打破之后，魔族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迫害。剩下的魔族，要不隐姓埋名，要不努力变强。这也间接导致了魔族的慕强属性，以及整个种族的力量的增长。
失去近三分之二的同族换来的，就是剩下的魔族实力的大幅提升。但光有实力是不够的，为了保护整个种族的安全，魔族利用了自身的契约属性。
每个魔族出生时，就会和父母签订一项契约，内容大概是，一、不能主动透露魔族的身份，二、成年之前签订的契约需获得父母认可，否则无效，三、自身签订的契约不可对本人或魔族种族造成伤害。
“这才是我不能告诉你的原因。”萨麦尔抱着贝尔，轻描淡写地说完了关于他整个种族之间，这300年里，不断上演着的可悲故事。
贝尔贴紧萨麦尔，没有马上说话，只是静静的回抱住他。
好一会儿之后，贝尔才轻声问道：“你这样全部都告诉我，真的没问题吗？不是说……不能说的吗？”
“嗯。”萨麦尔盯着眼前的伴侣，眉眼柔和地解释道：“刚才确实没法和你说，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结婚仪式上，我不是向你宣誓了吗？”
贝尔不由睁大了眼睛，猜测道：“难不成……”
“没错，就是那句‘无论生老病死，永不欺骗。’，这是我想出来的唯一的办法，用契约打败契约。”萨麦尔狡黠的笑了笑，恢复了一贯的精明，“所以，我很庆幸，你愿意在明知道我骗了你的情况下，依旧和我举行了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