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哲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对于他即将踏入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并不在乎。
温染还想说点什么,可立马就被鹤鸣打断了。
温染和白哲被直接带入了仙镣庭。
仙镣庭作为五处之一,负责的是内庭惩戒方面的事务,素来以六亲不认著称,这里关押了不少仙界的罪犯。
常年在内庭混的众仙都知道,进了仙镣庭,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也难怪连天帝都不好站出来作保。
仙镣庭的地牢常年阴湿,见不得阳光——毕竟是暗月宫的地盘。
温染刚走下几个往下的石阶,就感到一股湿寒之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地牢深处传来的阵阵鬼哭狼嚎,他身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很快,他就被地牢的狱卒推向了昏暗处的一个方向,而白哲则被推向了另一边。
鹤鸣常年审讯犯人,自然知道如何才能让犯人开口,尤其……是这种成双成对进来的。
温染频频回头看着白哲渐渐远去的背影,却也没有办法。
难道鹤鸣要亲自审白哲吗?
他一路都在担心自家徒弟,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推入了一间空旷的屋子。
和大多数牢房都不太一样,这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几道散落在地上的锁链和干茅草,再无其它。
温染只顾着看那地上的锁链,一回身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起,卯月竟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温染哭的心都有了。
刚才他还担心徒弟会被鹤鸣亲自审,结果他自己是被卯月亲自审吗?
温染小心地和卯月保持了一段距离。
卯月的神情一如既往地高傲而清冷,银色圣洁的长发与这阴冷潮湿的地牢相搭,竟然不会使人感到奇怪。
“温染。”卯月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在。”温染往后退了两步。
“那魔气为何会在月老阁出现?”卯月自往前进一步。
温染哆嗦了一下,再次后退着回道:“我,我怎么知道啊。”
然而这回温染的脊背完全贴到了墙壁上,寒气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过来。
就在这时候,卯月忽然靠近了温染的身体,温染只觉下巴一凉,是对方冷冰冰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温染,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总该知道,骗我没有任何好处。”
卯月的手指十分纤长好看,可惜温染此刻没有心情去欣赏它们。
“这样下去总是要吃些苦头的,看在天帝的面子上,我只能保证不碰其中一个——”卯月给了他两个选项,“你,或者你的徒弟。”
月老阁里总共只有四人,月老不在,清风是家养的童子,根本谈不上有何修为,纵然有心招引魔物也无力办到,剩下的便只有温染和白哲。
温染虽然一贯害怕卯月,好在脑袋还在努力运转着,“我徒弟是天帝认可的半仙之资,他都要成仙了,自然不会再和魔界有瓜葛。”
见卯月目光渐深,温染实在忍不住地缩了缩肩膀,硬着头皮道:“我从小跟着师父长大,哪里有可能和魔界有关系嘛……”
温染如此努力而认真想出了这样的回答着实不易,可他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双方之间的距离就被极限地缩小——
卯月凑到了他的脖颈边上,在这附近轻轻嗅了嗅。
温染抬着脑袋,只觉得脸有点发热。
“你,你干嘛?”
话说出口了,他才猜到对方应该是想找他身上是否有魔气的残余。
很快,卯月就重新抬起了头。
温染暗自松了口气,看他的反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卯月作为暗月宫的掌权人,他的手段自然不会这么简单,虽然对温染不好下手,但是这并不意味对白哲同样。
“你知道你徒弟现在如何了吗?”卯月问道。
温染摇了摇头。
卯月随即招出一面月镜来,镜面十分干净光滑,这让温染一眼就看到了镜子里面的白哲。
“徒弟……!”
月镜所照之处显然正是白哲所在的另一个屋子。
那屋子和温染这处十分相近,然而白哲的境遇明显要比他糟得多。
镜中的鹤鸣不知用了什么术法,竟将白哲压制得单膝在地,尽管脸色已然发白,但他脊背依然挺直不肯弯下。
鹤鸣手执惯用的长鞭,正用它指着白哲道:“你,或者温染。”
同样的,鹤鸣也像卯月刚才一样给了两个选项。
温染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只听白哲神色不变地吐出两个字来——
“温染。”
这是温染第一次听到自家徒弟这样直接喊他的名字。
温染一时忘了呼吸,直到鹤鸣的长鞭挥向白哲的时候,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几声鞭响后,卯月手中月镜被收了起来。
温染顿时红了眼眶:“卯月,你不能这样!”
“为了仙界和内庭,我为何不能?”卯月无动于衷。
成大事者,自当不拘小节。
更何况,是他们师徒两个隐瞒在先。
魔界当年封闭之前,妖魔丛生,初代魔尊更是长眠不醒,也因此而衍生出了一个新的界域——妖界。
如今没了那人的统领,只会愈发混乱。
当年魔界白渊破天的耻辱,绝对不能再次发生了。
而此时的温染想向对方解释自家徒弟平日里有多么安静,多么勤于修炼,还去帮锦鲤大仙喂鱼崽子,听话地做了好多好事。
可是话到了嘴边,想起白哲那偶然出现的魔气,竟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但这样的纠结仅仅困扰了他一瞬的时间。
当温染想起天帝的嘱托还有白哲方才为了保护他而做出的选择,他强迫自己鼓起勇气,抬起头来——
“我徒弟是人界大铭恩府人士,自幼有‘一步登仙’的美名,距离成仙仅有一步之遥,你可以说他是人,是仙,可他并不是妖魔!你不认识他,不懂得他,可是我是他师父,我都知道!”
卯月垂下眼眸,静静地看了面前的温染一会儿,许久没说话。
……
另一边。
长鞭似钩,白哲墨色的衣衫也因它而染上一层血色。
从外面看便已是血迹斑斑,衣服下的皮肤恐怕早已皮开肉绽,只是这一切都被遮掩住了。
“倒是没想到,你会为了温染扛到这个地步。”鹤鸣冷笑道。
手上的动作却是停下了。
他看似是在审问对方,其实也是在逼迫对方出手。
只要对方出手,自然有迹可查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白哲居然扛到了现在,除了方才的“温染”二字外,一字未说。
这时候,身后的大门忽然敲响。
鹤鸣的手下开了门。
闪身进来的竟是焰绯的心腹宗辰。
“你来做什么?”鹤鸣没好气地问道。
宗辰冷哼一声:“自然是有了线索,我看你们仙镣庭也不过如此。”
“线索?”鹤鸣皱了皱眉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周,感谢大噶支持~今天吃了原麦山丘,好次。
第11章 仙镣庭02
鹤鸣的审问终究是被神火殿打断了。
宗辰作为他的老对头,特地赶来绝对不是口头上一句阻拦罢了,更带来了神火殿搜集到的最新线索。
“你说魔气出现在了月老阁,或许的确不错,但若要说魔气只落在了元和殿和月老阁便是大错特错了。”宗辰看了眼旁边的白哲,才对鹤鸣说道。
“此话怎讲?”鹤鸣不露声色地听他继续说。
宗辰当即回道:“有一蓬莱老散仙正好路过内庭,在南天门附近也感知到了一缕魔气一闪而过,并且时间晚于你,这说明魔气最终消失的地方并非你所说的月老阁,而是在南天门外,可温染和白哲一直在内庭中并未去过南天门。”
说到此处,宗辰还不忘借机嘲讽一句:“莫不是你的感知力出了问题,还要遮丑硬说是在月老阁消失的吧?”
“……”鹤鸣听到这番嘲讽,竟是气极反笑,“那老散仙在哪里?”
他要亲自查问才可放心。
不等宗辰答话,房门就被谁大力地推开了。
“徒弟!”
刚推开门的温染看着单膝在地的白哲,立马心疼地冲了过去。
鹤鸣正要质问他是被谁放出来的,就见到自温染身后跟上的焰绯。
“宗辰应该已经跟你说清了,我要带温染他们走。”焰绯的语气不容拒绝,之前在大殿上让步已是给了天帝和女娲宫面子,眼下再无可能了。
“你们说的老散仙还未查清,如何能放——”
话音还未落,就听门外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鹤鸣,让他们走。”
听到熟悉的自家主上的声音,鹤鸣自然无法再阻拦,只得忿忿地转过身去。
温染本想扶着自家徒弟起来了,但是如今鹤鸣的限制已撤,白哲起身并不是什么难事了。
眼看着白哲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往前走着,温染暗自懊恼:徒弟太坚强,倒让他这当师父的连个关心照顾的机会都没有了。
温染他们离开仙镣庭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在地牢里的时间过得格外难熬,总是不易让人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仙界起初是没有昼夜循环的,但是为了保持和人界的联系,进而更好地管理地人界,因而他们将时间与天气的变化调节成了和人界一致的境况。
焰绯亲自把温染送到了月老阁的门口。
此时童子清风正坐在门槛上干着急,一看自家少爷被送回来了,赶紧直起了身。
停下脚步后,焰绯仔细瞧了瞧温染的身上,心里却还是放心不下:“卯月真的没对你怎样?”
温染看向身旁的白哲,说道:“没有,是鹤鸣对我徒弟动手了,不过要是没有我徒弟在,还真说不好的……”
焰绯深深看了白哲一眼,沉默半晌。
卯月做事一板一眼,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会一条路走到底,这些年来他执掌暗月宫,就因为这性子明里暗里也得罪了不少仙君。
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和卯月性情截然不同的自己才会与他这样水火不容吧。
“南天门的魔气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的。”焰绯向他许诺道。
焰绯因还要赶着回去向天帝禀报此事,不可久留,因而说完这话便匆匆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身边没了旁人,宗辰才终于开口道:“主上,温染这徒弟倒是有副铁骨。”
鹤鸣的鞭子可不是什么人物都扛得住的。
关键挨了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般,也是个能忍的。
焰绯脚步不停,眼睛直视着前方,“的确。温染收了个好徒弟。”
跟在焰绯身边许久的宗辰很快便意识到主上话中有话。
之前主上还和温染提过这个徒弟的事。
“主上,您可是对那人有所顾虑?”宗辰试探地问道。
焰绯面色不变:“无妨。反正……玉芙蓉已经送过去了。”
……
另一边的月老阁。
温染本来是打算陪着白哲一起回房间给他上药的,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随着大门的撞上,温染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徒弟轰出来了。
“我去打盆水!”清风见状,决定先去干点实际的,至于破门这种技术活儿自然还是交给少爷去办吧。
虽然徒弟无情地关上了门,可温染会就此放弃吗?
当然不会!
“徒弟……你让我看一下你伤口啊。”温染趴在门板上,冲着里面说道。
白哲大概还不知道温染已经知道他代他受刑的事。
温染见里面没有动静,又说道:“我这里有你师祖珍藏的好药,有伤总要好好敷药呀!”
然而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这时清风的水都打回来了。
“你把水给我就行了。”温染接过水盆,不让清风跟着苦等了。
清风走后,温染开始冲着自家徒弟各种死缠烂打,一定要进去看看才肯罢休。
许是因为被缠得烦了,房门终于重新被打开了。
温染急忙冲了进去,看到白哲正静静在床榻上打坐。
脊背依旧挺直,如同没受过伤一般。
可是温染可从月镜里都看到了,而且白哲身上的血气总是掩不住的。
他凑到床边挨着白哲坐了下来,同时也是试探性对方的底线。
好不容易被批准进来了,总不能再被赶出去啊。
他这个师父可太卑微了QAQ。
温染悄悄扯住了对方衣袖的一个角,问道:“我,帮你看下伤口啊?”
白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不用。”
温染干脆抱住他的胳膊在床上撒气泼来:“啊啊啊,我不管!我都知道了!你是因为我受的伤!”
白哲微微蹙了蹙眉,似是有些惊讶于温染知道了此事。
温染见他看着自己,此事有门,又继续嚷嚷道:“这伤是替我受的,就应该由我来治好它!”
听了一阵嗷嗷叫唤后,白哲只觉自己耳边从未如此聒噪过。
他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按住了温染动来动去的脑袋:“别闹。”
“让我给你看伤口我就不闹了。”温染立马道。
白哲将他先推到一边,然后才缓缓解开了自己墨色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