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温染不出声了,白哲又问道:“我的仙术?”
温染想象了下对方宽大的手掌覆盖在自己后腰上的情景,连忙摇头。
“……”白哲的耐心在一点一点流逝,“那上药。”
温染终于意识到,在清风回来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被徒弟照顾这一关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忽然理解了之前白哲为什么不愿意让他帮忙上药了。
白哲受伤好歹伤的是后背,而且他体质确实比自己能扛,还能自己修炼恢复。
而他一个菜鸡,偏偏又是所谓的师父,着实有些抹不开面。
温染最后干脆装死似的把头埋在枕头里,任由对方给自己擦药了。
过了没几秒,温染闷闷地说了句:“要不你还是用仙术吧……还快点。”
少丢会儿人。
光滑的皮肤上,水还没完全干掉,温染忍受着湿漉漉的感觉。
很快,来自身后的温热触感惊动了他。
白哲的仙术还是很靠谱的,本来又是小伤,用不了多久温染的腰伤就痊愈了。
鉴于温染始终抬不起头来,无颜见徒弟,白哲倒是颇为自觉地退了出去。
并关好房门。
此刻还埋在枕头之中的温染只觉得自己胸口狂跳,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平复不下来了。
要不他也去看看《静心本章》?
没过几日,卯月和天岚公主的定亲大典终于要开始了。
很奇怪的是,前几日一直困扰着温染的那些流言蜚语竟也突然止住了势头,像是被谁掐住按下了一般。
自从天岚公主来了内庭,大大小小的仪式典礼就好像没断过一样。天帝重视正统与传承,自然有尊女娲宫之意。
只是女娲宫这么多年来毕竟一直在吃老本,后辈之中再没出现过什么排的上号的仙者了,也不知道还能延续多少年。
定亲大典照例要有酒宴。
天帝似乎有意想要趁此机会让大家聚一聚,共饮几杯,因而就连白哲这样的半仙、清风这样的小童子也能排上座位了。
宴席上众仙把酒言欢,热议着此次暗月宫和女娲宫的结盟,暗月宫一众一时风头无两。
他们的死对头的神火殿一众,虽然很想找茬儿挤兑他们,但是毕竟是在如此盛大的典礼上,关乎整个内庭的颜面,他们也只能举着酒杯虚与委蛇。
但本次大典最风光夺目的还是要属准新娘天岚公主。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天岚穿上了一身更为喜庆的红色,仿佛这定亲已然是成亲了。
其上凤舞流纹,做工极为精细,边角还绣有女娲一族特有的图纹,女娲宫对此次亲事的确十分重视。
天岚丹唇轻启,手执酒杯迎接众仙的祝贺和敬酒。
而她身旁的卯月自然也是忙得无暇休息,尽管面色依旧清冷,可众仙君把他围得团团转,尤其是往日与暗月宫交好的一些家伙。
“卯月大人,此次能与女娲宫的公主定亲真是可喜可贺,往后暗月宫也定能更上一重天啊!”一位特意赶过来的仙君说道。
文殊大仙一听,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须,也跟道:“那是自然!天岚公主美貌动人,我们卯月大人也是仙中龙凤,实属神仙美眷——”
旁边冷眼瞧着他们的知墨一听老文殊那溜须拍马的劲头就来气,若不是此刻不是好时候,他真想过去大战一场。
温染作为卯月和天岚的小月老,按说也应该过去祝上一杯,但见他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又想起天岚对他的态度,想了想还是别过去添麻烦了。
他便只顾着吃东西,还有叮嘱一旁的白哲。
“这个酒你可别再碰了啊。”温染想起上次的瑶酒就害怕。
白哲面前的菜肴本就许久未动,在温染的管制下,酒杯里的酒也是未动分毫。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清风忍不住吐槽道:“少爷,照你这管法,白哲坐在这席上可就真成一块大冰山了。”
温染这时才发现白哲坐了半天根本没怎么动筷子。
“我不让你喝,没说不让你吃。”温染冲着他眨眨眼。
白哲转头看他一眼,不太在意地回道:“好。”
可手上却压根连筷子也没拿起来。
温染以为白哲是因为没有酒所以不想吃,就干脆去拜托服侍的仙子取来另一种酒水,来给白哲喝。
可惜白哲看着酒杯中微微晃动的酒水,依然无动于衷。
但是碍于温染持续关注的视线,白哲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拿起了酒杯。
他对于这些吃食之类的东西本就无甚需求和喜好,若不是温染执意让他吃,他也不会轻易动筷。
这边温染一心扑在徒弟身上,另一边的准夫妻二人却慢慢将目光移至了这边。
天岚看温染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如此风光,怎么能不让那小月老也跟着出出“风头”呢?
前些日子婉儿劝她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想到这里,她便有意暂且脱离周围祝酒的队伍,打算往温染那方向走去。
殊不知,她身旁的卯月其实也早有脱离此地之意,二人竟是前后脚都是要往温染的方向而去。
天岚并不知情身后有卯月在,只是脚下的步子不曾停歇。
艳丽的长裙缓缓拖在地上,天岚穿过热闹的酒席和相互敬酒闲谈的宾客,一步一步,款款而行,朝着温染走去。
如此盛大的定亲大典,她便是众仙眼中的焦点,自然一举一动都要保持端庄和美丽。
“小月老,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怎么也不来祝贺一番?”到了温染的面前,天岚的脸上早已堆起了准备好的笑容。
温染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过来找自己,难得见对方冲自己这样笑,一时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也很快反应过来,拿起酒杯就起了身,行了礼。
“天岚公主。”
他尚且还摸不清对方的意图。既然不想看见他,又何必还偏要主动过来找他?
天岚公主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旁边罕见出席的白哲身上,随后又回到了温染处,她笑着说明了来意:“都说你是月老的高徒,今日是我和卯月定亲的大喜之日,不如就请你来为我们算一算未来的姻缘?”
温染愣了一下,然后才坦言道:“公主,月老管理的其实是人界的姻缘,仙界的算不准的。”
天岚早就猜到对方会拒绝,当即说道:“只是算一算,你都不肯答应?”
说罢,天岚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转回身看向最上座的天帝。
“天帝,天岚远道而来,幸得天帝帮助,得以和卯月定亲,如今只是提了如此一个小小要求,为何温染不愿意答应呢?”
说到此处,天岚低了低头,眼角似有什么闪着光,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难道是因我女娲宫地处偏远,我又初来乍到,不值得他一算吗?天岚如今即将嫁入内庭,从此便是内庭之仙了,何必如此见外?”
第27章 交锋
天岚公主一副泫然欲泣模样面向天帝。
“难道是因我女娲宫地处偏远,我又初来乍到,不值得他一算吗?天岚如今即将嫁入内庭,从此便是内庭之仙了,何必如此见外?”
温染听她这一串说辞,真是滴水不漏,说自己委屈的同时还能想着拉拢一下内庭的众仙。
但又不能任由她占尽上风,温染便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说:“若是一定要算的话,可能会算出不好的结果——”
这大喜日子,算出好的来那还可以,要是算不出不好的来,让他可怎么收场啊?
再说了,真算出不好的来,好歹还能给夫妻俩提醒一下,可问题是根本算不准啊。仙者的命运若是如此好算,月老阁怕是早统一仙界了。
天帝听了半天,正打算开口当个和事佬,也是帮温染解释一下月老阁不算仙界姻缘的事,不料天岚已经自动转入新的阶段了——
“天帝!温染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定要算的话,会算出不好的结果?”天岚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哀怨道,“你何必如此诅咒于我和卯月?”
“就是啊!我们公主哪里得罪你了?”跟在天岚身边侍奉的珠儿也开始附和起来。
温染眼珠子都要瞪圆了,这下倒好,连暗月宫也拉上了,主仆齐上阵啊。
同在席上的白哲和清风虽然不是当事人,可毕竟也是月老阁的人,听天岚这样纠缠不休,加上之前的一些恩怨,便知道她这是故意找茬儿来给温染下马威的。
白哲暂时不动声色。
月老阁的老人清风却坐不住了。
你家的小侍女都下场了,我怎么能这样干坐着!
清风受不了了,也站出来替温染说了几句话。
珠儿眼睛一瞥,尖声嘲讽道:“女娲宫素来是不问出处、不分贵贱的,可今日见了……呵呵,出身低微就是出身低微,连下人也如此不懂礼数!”
清风气极,到底是谁不懂礼数啊!还不是你先下场瞎掺和的!
清风正要反驳之时,整场宴席一直在天帝身边静静喝酒,十分低调的焰绯终于有了动静。
“若说起不懂礼数,养心腹手下最忌讳的便是乱嚼舌根。嘴巴长、见识短,便办不好事情。”焰绯嘴角带笑,状似轻描淡写地插了一嘴,却令某些人面上一红。
况且那珠儿自己就是所谓的“下人”,还满嘴低贱不低贱,焰绯绝不会犯跟她一样愚蠢的错误,而是把“下人”改为了“心腹手下”。
温染见焰绯突然发话,一时没听懂是何意。
白哲冷眼旁观却看得分明,在他耳旁轻声念了一句:“流言是他断的。”
焰绯所言必是指女娲宫的人趁温染不在散播流言蜚语的事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焰绯此言一出,刚才还格外嚣张的珠儿气焰一下子就灭下去好多。
之前她们几个给公主出主意去摸黑温染在内庭的名声,本来传的好好的,可后来不知是被谁插了一手,威吓她们闭紧嘴巴,因而才有所收敛。
难道插手的正是神火殿焰绯?
仔细想想,神火殿和暗月宫形同水火,如今公主和卯月定亲,焰绯会找上门来也不值得奇怪了。
天岚公主面色渐白,她虽有在内庭站稳脚跟之心,可毕竟缺些锻炼,真要和焰绯这样的一殿之主对峙还欠点火候。
她只得又示弱道:“焰绯大人,人言可畏,这大喜的日子不知道您说这些有何意义呢?”
焰绯所幸扯破脸,冷笑道:“你既知人言可畏,前几日又何必欺人太甚?”
这下在场众仙都能听出来焰绯是确有所指了。
天岚没想到对方当真在这场合和她撕破脸,心里不由慌乱起来。
一直没找到机会进场的天帝观察了半天局势,见竟有下不来台之势,赶紧抓住机会劝说道:“今天是定亲的好日子,大家多喝喝酒,吃吃菜,内庭和睦才是根本。卯月,你觉得呢?”
天帝这话自然是想让卯月赶紧掺和一下,管一管了。
卯月本就跟在天岚身后,见她有意刁难温染,却也未见有什么明确的反应,如今天帝发话了,他必然得立刻下场。
“公主,月老阁素来不算仙界姻缘,温染没有与你作难的意思,何必为难他?”
令天岚大吃一惊的是,居然连卯月都帮那个温染说话!
到底谁是你未来的夫人啊?
卯月这话说的似乎没有什么刻意偏颇于谁的意思,也的确是实话,可不知为什么,天岚心里就是觉得古古怪怪。
怎么好像她倒成了一个外人?
天岚见焰绯和卯月都帮着温染说了话,一时气极,当众说道:“你们倒是真和睦——温染前些日子偷偷跑去蓬莱岛,还偷了遥湛仙君这位大前辈的遗物留给他自己徒弟!我一直忍着没说罢了,若是真要难为他,早就说出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仙顿时大惊。
因为遥湛仙君的地位崇高,作为第三代仙者的领军人物,当年甚至有不少仙者拥护他成为仙界之主,只可惜仙界之主所执掌的天元结印一直没有回应,而遥湛仙君本人也并无此意,所以才作罢。
众仙一时议论纷纷。
温染整个人都傻了,这回他终于知道在岛上是谁跟踪他们了,居然是女娲宫的人?!怪不得白哲都觉得眼生。
天岚见在场众仙情绪大动,只觉自己重新占了上风,又怕焰绯什么的又来捣乱质疑,她抢先一步继续说道:“你们看,那白哲的手腕上戴的可是遥湛仙君的遗物?”
离温染他们座位更近的青华大仙和锦鲤大仙赶紧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
“这……这不是云烟的无晦镯吗?!”锦鲤大仙大惊道。
他口中的云烟正是当年的仙界第一美人暮云烟,而她也正是遥湛仙君的妻子。
“天呐——居然还真是!”
“唉,小温染你糊涂啊! 遥湛仙君夫妻的遗物你怎能……”
一时间,哀叹声、指责声纷纷袭来。
天岚公主挺起胸脯,高高抬起自己的下巴,坐等温染被处罚。
其实由于温染是被月老抱回来的,打小就在内庭长大,一直颇受内庭众仙的照顾。今日连他都受了实打实的指责,可见遥湛仙君他们夫妻俩在内庭的地位有多么崇高。
温染见众仙纷纷指责,反而不慌了,定了定心神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蓬莱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