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萌暂且松了一口气。
　　她又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唐瓷，“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这副表情。”
　　唐瓷比鹿小萌更加疑惑, “我的表情……有问题吗？”
　　鹿小萌“啧”了一声, 掏出镜子给唐瓷看。
　　唐瓷看了一眼, 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鹿小萌：“你的表情简直就像是死了爸。”
　　唐瓷：“……”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 却发现自己整个人有些发凉。
　　他抬起头，鹿小萌正惊讶地注视着他。
　　唐瓷似是猜到了什么，抬起手, 看到自己正化作金色沙粒的手。
　　当手臂一点点虚化，化到他脖颈瘙痒处的时候骤然变成了将人撕裂的疼痛, 就……就好像破茧成蝶时撕裂翅膀的痛苦。
　　唐瓷最后一眼只看到鹿小萌和沈方圆两人也在慢慢沙化。
　　他听到鹿小萌大喊一声——
　　“靠, 我们也沙雕化了啊！”
　　唐瓷：“……”
　　……
　　黄昏,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就像是生锈的铁与腐烂的牛皮。
　　一个小孩儿光着脚瑟缩在阴暗中。
　　跟他同样举动的有十几个人，这些人也都瑟缩着。
　　他们两边是被轰炸过的土墙, 颤巍巍的残壁断垣勉强遮掩着他们的身影，而距离他们不远处则是持续不断的枪击与炮火声。
　　每一个人都苍白着脸，颤抖着唇, 双目望着一处，一动也不动，像是一条条勉强挣扎，却都挣扎不过命运的待死咸鱼。
　　小孩儿蹲下身子，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将身上的斗篷拢了拢，光溜溜的脚掌踩在斗篷上。
　　他微微仰头，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周围的人。
　　这些人大多穿着破烂，可诡异的是他们的右眼下方都有一个纸牌上的梅花标记。
　　小孩儿重新低下头，将苍白的小脸隐藏在兜帽里。
　　人群中有人说道：“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我刚刚听到枪声越来越近了，他们的交火线在一点点往这里转移。”
　　“那可怎么办啊？完了，完了。”
　　“呜呜——”
　　嘈杂声、哭泣声响作一团，每个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性命。
　　“所以我们要转移。”
　　“可是一出去就会被发现，战场上子弹可没长眼睛。”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呜呜！”
　　“妈的，谁想死啊，给老子闭嘴！”
　　这十几个人中有的人胆子大想要趁现在转移到后方，有人则胆子小宁愿守着微茫的希望待在原地。
　　这两帮人争论不休，终于一个较为高大的男子准备自己走了。
　　“你们谁想要跟我一起走的话现在就走，其他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老子可提前说好了，老子可不对任何人的性命负责。”
　　男人招呼了一下立刻有五个人跟在他身后。
　　他趴在断墙边看了一会儿，刚准备冲出去，却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他猛地回头，却看到一个小东西正蹲在他的身后影子里，一只幼小苍白的手攥住了他破烂不堪的披风。
　　男人瞪了他一眼，“干什么？滚回去！”
　　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本以为能很快把小孩子下回去，可这小孩儿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却仍旧死死攥着他的披风，他披风的布料本就不堪负重，都快被这小东西给撕烂了。
　　小孩子披着暗红色脏兮兮的斗篷，瘦瘦小小的一团，看着就是一副活不久的模样。
　　男人嫌弃的要命，伸出手想要将这小东西推开，却听到小东西低声道：“我，我要跟着你走。”
　　男人一愣，“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他凶狠道：“我们是要去送命。”
　　“不，不是的……”小孩子的声音怯生生的，却像是一只幼狼死死咬住他的手掌，“你们是去搏命。”
　　“我不想坐着等死，我要跟你们一起，我，我想要跟大哥哥你一起搏一搏。”
　　男人低笑一声，“哦？你难道不怕死吗？啪的一声把你的肚子打的稀巴烂。”
　　小孩子瑟缩了一下，“怕，怕的呀。”
　　男人更加不解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小孩子小小声道：“至少……我想……至少我可以选择我的死法吧？”
　　“至少被杀死的时候不会被人指着尸体啐道：弱者。”
　　男人眉眼放柔，“呵，一个孩子都懂的事儿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不懂。”
　　男人：“不过，我告诉你啊，你跟着我就跟其他人一样，在我这里孩子和小孩儿可都没有什么优待。”
　　他说着视线扫过唯一跟上他的女人。
　　女人哑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不用你优待。”
　　男人点点头，大掌罩在暗红色的兜帽上。
　　他随意摆弄了一下小孩儿的脑袋，“你听明白没有？”
　　“嗯，嗯，大哥哥，你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男人扯了一下嘴角，“最好如此。”
　　他转过头，重新找时机。
　　他突然道：“走！”
　　说罢，他一高蹿起，从断墙上跳下去，借着断墙的遮掩往前跑，身后很快就响起密集的子弹声，还有痛呼声，显然是有人被打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孩子受伤了。
　　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却依旧没有回头，一门心思往前奔跑。
　　他不知道跳过多少个断墙，跑过多少街道，终于找到了一个被轰炸过只剩下三分之一墙壁的便利店。
　　他立刻蹿了进去，躲在翻倒的架子后，目光则四处寻觅，想要找一点喝的和吃的。
　　他东西还没有找到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
　　妈的，不会是那些士兵这么快就搜到这里了吧？
　　他埋下头，藏住自己，却偷偷通过铁架子的缝隙观察。
　　没多久，视线里就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小小的身影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跟着他的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
　　怎么只有他们活下来了？
　　两人也看到了这处便利店，立刻靠拢过来。
　　不过，两人似乎比男人运气好一点，一进门就找到了喝的和吃的。
　　要问为什么，这还用问吗？
　　他一下子就问道了传过来的美酒和肉的味道。
　　这个便利店里居然还特么有肉！
　　他又到处找了找，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呸，贼老天！
　　男人按着肚子，趴在架子后盯着两人，简直就像是在觅食的猎豹。
　　最终，他忍不住了，从架子后小心翼翼挪了出来。
　　“喂！”
　　两个人齐刷刷回头，嘴巴嚼动不停。
　　“咕咕——咕咕——”
　　男人的肚子发出雷鸣一样的声响。
　　小孩儿左看看又看看，疑惑道：“打雷下雨了吗？”
　　男人咳嗽一声，“有吃的吗？给我点。”
　　女人开口道：“有是有，可那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为什么要分给你？”
　　男人虎视眈眈盯着她。
　　女人颤抖了一下，还是道：“不是你说的吗？你不对别人的性命负责，我也不用你的性命负责。”
　　男人撸了撸袖子，一步步走近。
　　女人身子在发抖却还是挡在小孩子面前。
　　“嘭！”
　　男人直接在女人和小孩儿的面前跪了下来，“求求你们了，给我点吃的吧。”
　　他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服软的话。
　　女人、小孩儿：“……”
　　女人：“呃呃呃……你……你……”
　　男人看着她，缓缓道：“我们做个交易吧，只要给我食物，我可以暂时保护你们一段时间。”
　　女人想了一会儿，看向小孩子。
　　男人也看向小孩子。
　　小孩子：“哦，那叫声爸爸听听。”
　　女人一把按住了孩子的肩膀，拼命使眼色——
　　别惹怒他啊。
　　男人粗眉倒竖，手臂的肌肉几乎要从衣袖里胀出来。
　　他双手抬起。
　　女人：“不，我们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男人双手“啪”的一下按在膝盖上，低头，粗声粗气道：“爸爸好！”
　　女人：“……”
　　喂，你跪的也太快了吧！
　　小孩儿扬了扬下巴，半张脸还隐藏在兜帽中，只能看到苍白又好看的下颌。
　　“好的呀，以后爸爸罩你。”
　　小孩儿扯了扯女人的袍角。
　　女人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将手里的东西塞给男人，那果然是一块烤肉。
　　男人甚至来不及想这东西怎么会在便利店里出现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女人侧着脸，专注地看着小孩儿。
　　“咳咳咳——”
　　光吃烤肉实在太干了，男人咳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孩儿踢了女人一下，女人一下子回过神来。
　　“哦哦，对，对了，还有酒，对，酒。”
　　她又拿出一个满是灰尘的酒瓶，里面晃荡着半瓶酒。
　　男人眼睛一亮，毫不客气接过来，一口干了。
　　他吃了肉，喝了酒，这才抹抹嘴，对两人道：“我叫努达，你们两个呢？”
　　小孩儿轻声道：“我叫巴巴。”
　　努达：“……”
　　他怒瞪道：“你这小骗子！”
　　小孩子：“我就叫巴巴啊，阿里巴巴。”
　　努达一脸狐疑，像是在犹豫自己到底应不应该信。
　　女人：“我叫四十。”
　　努达点头，“这个名字还正常一些。”
　　四十：“……”
　　你怕是个傻的。
　　小孩儿奶声奶气道：“大哥哥，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努达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只想好好活着。”
　　他一脸奇怪，“为什么那几个大男人都死了，你们这女人和小孩子却活下来了？”
　　四十紧张道：“呃……这个……大概是因为运气好？”
　　小孩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每次都努力跑在哥哥们的前面，哥哥们实在太高大了，那些子弹射来的时候就都射在了他们身上，把我保护的严严实实。”
　　“唉，大哥哥们实在是好人啊。”
　　努达：“……”
　　我怎么感觉是你这个小骗子故意的？
　　四十赶紧道：“是啊，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
　　她悄咪咪伸手，在小孩儿的头上摸了摸，“就像是巴巴你。”
　　摸完以后，她就握着自己的手一阵阵傻笑，像是陷入了某种幻想。
　　小孩子无奈，对努达道：“大哥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为什么大家会这样？为什么要打仗啊？”
　　努达：“你不知道？唉，我们这里一直就是这样，不停地打仗，没个头儿。”
　　小孩子：“一直在打仗？”
　　努达：“是啊，从我有记忆一来就是这种状态了。”
　　“有记忆以来？”
　　努达低声道：“嗯，我之前受过伤，记忆有损，反正我能记起来的日子都是在这里过的，眼下已经生活了有十年了。”
　　小孩子：“大哥哥脸上也有刺青。”
　　努达摸了摸自己右眼下方，“这里的人都有这个，这也是我们分辨敌我的标志。”
　　“咦？”女人发出了一声疑问声。
　　努达：“你在也在这里生活久了吧？你会不知道？”
　　女人低头看了小孩儿一眼，缓缓道：“嗯，我之前脑袋被撞击过，有些事情记不清了，刚清醒过来就跟着大家到处逃难。”
　　努达呼出一口气，“那我们还挺像的，这里的人一共有四种标志，分别为：红心、黑桃、方块、梅花，这就是我们分别敌我的标志。”
　　“我们是梅花，除了梅花外刺青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四十轻声道：“这不就像是扑克牌一样……”
　　“扑克牌？”努达一脸疑惑，“什么是扑克牌？”
　　四十也诧异，“你不知道？”
　　努达：“我应该知道吗？”
　　这时，旁边的小孩儿低低笑了一声，“有意思了。”
　　“不是你应不应该知道，是有人想不想要你知道。”
　　努达皱紧眉头，“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巴巴摇头晃脑，“大哥哥，我刚刚说了什么啊。”
　　努达：“……”
　　这熊孩子！
　　四十小心翼翼问：“你继续说，我这里还有肉和酒。”
　　努达激动起来，“你们居然找到了这么多？该死，该死，这特么的该死的好运！”
　　他呼出一口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们只是一个是孩子，一个脑子坏了，所以才不知道的。”
　　“我们这里有东南西北四座城，这城属于四个不同的国家。”
　　“东南西北，四座城，四个国家，红心，黑桃，方块，梅花……真是明显的人工痕迹啊。”巴巴淡淡开口。


第129章
　　努达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四十也吃了一惊, “我，我不太明白，哥, 啊, 不, 巴巴，你是什么意思？”
　　巴巴：“哦, 随便说着玩儿，你们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努达：“……”
　　四十：“……”
　　谁能当作没有听到啊！
　　可巴巴怎么也不愿意说，努达之后继续说下去。
　　“我们梅花人是在南方，红心人在东边, 黑桃人在北方, 方块人则在西方, 城与城的交界处都在打仗, 你说我们能往哪里逃？往哪里逃都是战争啊。”